“京帮没了?”
“嗯,去年的时候他们总舵就被我们给踢馆了,后来彻底散了。”小曲说起来昂扬得很。
这样的江湖帮派,灵芝以前只在话本子、戏台子上见过,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心头煞是激动了一番,想着有机会要让宋珩带自己去看看。
忽小令进来欢喜道:“姑娘,翠姨娘来了!”
“翠萝!”灵芝忙站起身迎出去。
“翠姨娘!”
翠萝肚子已鼓得老高,走路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拧着腰肢,而是慢慢悠悠踱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灵芝又惊又喜:“我正打算梳洗更衣了再去看你。”
翠萝脸庞圆润了些,一双眼笑起来还是如弯月,更多了些媚意:“翠萝听说姑娘回来,实在是等不及了。”
她朝身后挥挥手,跟着她的丫鬟婆子都一径退了出去,又抬眼看了看小曲。
“这是槿姝的妹妹。”灵芝如此介绍。
翠萝顿时放下心来,朝小曲一笑,不再避忌,拉着灵芝衣袖道:“姑娘,您让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第237章 及早动手
灵芝定了定心,示意小曲到门口看着。
翠萝说起来还有些心慌慌,手拧着帕子捂在胸口:“姑娘那个香,真好使!奴打听得府上姑娘们生日年节贺礼都由库房钱嬷嬷收着,就寻了个机会,悄悄给钱嬷嬷用了那香。”
“果然,吸了那香之后,问她什么她就跟着往下说。问到每年给姑娘的贺礼,钱嬷嬷说别人的都她收着,就是您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亲自接收,每年一口大箱子,里头是什么不知道。”
刘嬷嬷。
灵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在心头暗念着。
“可刘嬷嬷不好下手,她成日都在松雪堂老夫人身边,奴也没有接近她的机会。”
翠萝脸上泛起一丝自责。
“无妨。”灵芝拍了拍她手背:“我自有办法。”
她笑着瞄了瞄翠萝肚子:“是不是快生了?”
翠萝摸着肚子堆起笑来:“是,多亏了姑娘。对了。”
她又费力俯下身来,低声道:“姑娘当日给的那味香,好像二老爷也在做。”
“招胎香吗?”
“是。”翠萝点点头:“我有一次去沉香阁,听见他不知在跟谁说话,说这香得找个成婚的女子试试才知道灵不灵。”
“那门缝里透出来的味儿,就和姑娘当日给的一样!”
灵芝倒不觉讶异,她走之前安二就曾经让她配制这味香,只不过她配制出来瞒着安二而已。
既然她走了,安二定会找其他人来接着配制。
应该是宫里头的意思。
她没做多想,倒是想着应氏那边的事。
“二太太有没有为难你?”
翠萝摇摇头,颇有些得意地抿嘴一笑,“她倒是想为难,每次见到我,眼里都能放出刀子来。可不瞒姑娘,我翠萝也不是好惹的,她被关禁闭的日子,这府里头也安插了不少我的人。再说如今二老爷对我也算是有求必应,她想为难也找不到机会。”
灵芝见她聪明知机地抓住安二,为自个儿在安府谋了立足之地,倒是欣慰不少。
只是应氏,灵芝沉吟着,不用提小时候的事情,只要想到那应府中当着众人打她的一巴掌,她也不太想看到她又逍遥自在起来。
她想到忽然示好的毓芝,抬头对翠萝笑笑:“你想不想给她个机会。”
翠萝听懂了灵芝话里头的意思,一双眼亮起来。
晌午过后,平远王等人终于跟着仪仗队进得紫禁城城门来。
安二排在汉白玉广场上的百官队列之中,总算见到了跟在平远王身后的靖安王。
无奈只能远远看着皇上带着太子迎了平远王等人进殿,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宋珩搭话。
也不知灵芝去哪儿了,晚间回到府上,才知道灵芝已经回来了。
他顾不得还没用膳,就挥挥手:“叫四姑娘过来。”
忽又停下:“四姑娘见过老夫人了吗?”
“见过了。”正要出门的茗茶回道。
“那先别叫。”他脱下朝服:“先去松雪堂。”
安二到松雪堂的时候,安大老爷赫然也在。
“大哥。”他有些惊讶,这个大哥一向不怎么管他们二房的事,今日到严氏跟前,想来也是为灵芝的事来的。
安大老爷腰又粗了一圈,坐在严氏对面,怀中像抱了个桶。
“你来得正好,坐吧。”严氏指了指榻前方凳。
碧荷端上了茶,随刘嬷嬷一道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安氏母子三人。
“灵芝那丫头怎么样了?”安二捧起茶杯暖着手,急急问道。
严氏垂老的眼神闪着寒光:“刚跟你大哥说完这事儿,不管她跟那靖安王有没有私情,至少身子还是清白的。”
安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大你继续说。”严氏干瘦的手搁在案几上,朝安大老爷点了点。
安大老爷面色沉沉,抬起眼皮看了看安二:“你那香准备得怎样了?”
安二点头:“香没问题,早制好了。”
安大老爷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灵芝,无论如何不能嫁给靖安王。”
安二又跟着点头,反正他的想法就是,皇帝老丈人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进宫这事儿,灵芝也当得起。
安大却想得更远:“如今忠顺侯一除,周家掉了个臂膀,平远王定会被大加封赏,听说平远王也帮靖安王向皇上请了功,明日估计也会有封赏。”
安二一愣,那个空帽子王爷也立功?那万一灵芝没进得了宫,嫁给靖安王也不错啊。
安大看出了他的心思,径直点着桌案沉声道:“跟着靖安王,没有活路,安家不能被拖进去。”
安二还是没回过神,听老大说得那么笃定,有些愕然,结结巴巴问:“为,为什么?”
安大已下垂眼角挑了挑,定定看向他,语声阴冷:“因为皇上,容不下靖安王。”
有些事情,他一直瞒着安二,皇上对这个靖安王什么想法,他最清楚不过,甚至比程铨更清楚。
皇上是绝对容不下靖安王的,只是现在比起靖安王,周家更让他头疼,暂时还腾不出手去对付他而已。
所以,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或者在等机会,等他出差错自己撞上来的机会。
安二听他说得直白,这才勉强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那靖安王注定是个空帽子王爷,他要不立功还好,日日逍遥荒唐,皇上也懒得管他。
但真一立功,皇上怕就坐不住了。
他吸一口气,幸好没打算将灵芝嫁过去。
严氏松了松盘起的腿,这时方开口道:“听那丫头的意思,靖安王对她是真上心,不日便会上门来求亲。所以这事儿必须得快点定下来。”
“那怎么办?”安二揪着眉,一摸额头,不知是不是屋内炭火太暖,竟有些细汗。
他安家牵连上一个平远王已经够了,不想再牵扯到更复杂的关系中去。
这都是什么风水?安家的女儿个个被贵人看上,偏偏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严氏看向安大,安大压低了声音:“三日后宫里头有祝捷宴,宴请百官庆贺西疆大捷,咱们就那个时候动手。”
安二抹着额点点头。
严氏有些担心:“那宫里头,可愿意帮忙?”
安大看着她颔首:“宫里头和咱们想的一样,若灵芝进了宫,用来对付那位也不错。”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来,宫里头只怕比他们更急。
平远王费尽心思搭上安家,能容得了那个身份暧昧的堂兄来分一杯羹吗?
这江山可本来应该是靖安王的江山!
☆、第238章 如何解释
华灯初上,冬日暮霭中的乾清宫灯火交映生辉。
宣德帝赐宴功臣,特意留下宋琰与宋珩、许振三人共进晚膳,详细垂询了此次西征经过。
他捻着山羊须,听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尤其是听到邓钟岳五箭神发破仓壁时,平日里阴鸷的凤眸晶光四射,兴奋无比。
“这位邓将军明日带来给朕见见。”
他嘱咐宋琰。
用过晚膳之后,宋珩与许振告辞,宋琰留了下来。
父子俩来到东暖阁内,宣德帝挥手让内侍们都退下,只留了宁玉凤一人伺候,再招招手让宋琰到罗汉榻另一侧坐下。
“这次,你干得漂亮。”宣德帝心情极好,嘴角挂着笑,总是沉郁的脸难得张扬开,多了几分慈父模样。
“全靠父皇筹谋有方。”宋琰依旧淡定,恭敬有加。
“嗯。”宣德帝很满意他胜不骄的样子:“这次打算封你为亲王,赐陕甘之地,封号秦,你意下如何?”
宋琰忙跪下去:“儿臣多谢父皇!”
垂下的脸上却升起一片阴云。
赐封地、封号,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成婚之后,就当离京!
他的手捏紧成拳,再喜欢他,再重用他又如何?
他也只是把对付周家的刀子,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要想达成他的心愿,还得再逼一逼这个父亲!
宣德帝没察觉他瞬息万变的心思,照旧笑眯眯虚抬一下手:“起来吧,来,喝茶。”
“是!”宋琰直起身,脸上仍是方才一般的淡然神色,规规矩矩坐到宣德帝对面。
除了战事,宣德帝还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你觉得子玉如何?”
子玉乃宋珩表字。
宋琰知道这个父皇一向对宋珩格外在意,想一想回道:“在儿臣看来,子玉倒是个可用之人。”
他在密信中已将自己如何以箭试探宋珩,宋珩处理段六郎,以及沙漠探路,流沙中舍命相救等事都大概说过,此时又细细说了一遍:“……由此可见,此人极重江湖义气,好女色,虽不够正经,但也算是重情重义,可惜心思终究不在正事上头。”
他不想安家牵连进去,是以提到灵芝时只说是宋珩带上的一个女子,隐瞒了灵芝安家四姑娘的身份。
宣德帝脸色阴晴不定,重情重义是吗?倒和他老子一个模样。
他在意的是他的本事!
宋琰的判断他是丝毫不怀疑的,如此说来此人不是个无能之辈,既然他意在酒色,就让他安安生生在酒色中过日子吧。
宋琰倒没想那么多,他对宋珩的仗义和本事都有几分欣赏,觉得是个可交之人,若能让他站在自己这边,也算多一道助力,因此主动开口替宋珩请功:“父皇若要论功行赏的话,儿臣看兵马司那边还有几个空差…”
五城兵马司起先在许振手头握着,如今是周家三爷任着兵马司指挥使之职。
宋琰以为父亲和他想的一般,想将周家权柄削下来再说。
没想到话还未说完,宣德帝便抬了抬手止住他:“再看看吧,子玉终究还是玩心太重,兵马司这样的差使,倒不一定适合他。”
宋琰察觉到宣德帝对宋珩的戒心,醒觉自己判断有失偏颇,遂不再替宋珩说话,本来允了宋珩替他向宣德帝求赐婚的,也不敢再开口。
话说宋珩在乾清宫门口与许振告别,二人一东一西分头走去。
刚走过东面甬道,就见慈庆宫方向门洞旁站了个人,背着手瞪着他。
宋珩勾起嘴角,闲闲踱步过去,敷衍地一抬手,算是行了礼:“太子殿下。”
“你还敢回来见我!”太子宋玙背着手,细长眼半眯,满脸冒黑气。
他千方百计插了个人去宋琰身边,结果他不但没帮上忙,然后还成了扳倒忠顺侯的功臣!
他真是蠢得搬起石头对准自己的脚砸啊!
宋珩瞪着眼,两手一摊:“太子哥哥,我还想问你呢!你让我去之前,也没告诉我那金老头要整死我啊?我能捡回这条命就谢天谢地了,管他见谁呢?!”
宋玙见他口出怨言,恐他没个轻重说出更多事儿来,忙拉了他就往慈庆宫走去。
“你跟我来。”
宋珩轻轻甩开他手,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别拉拉扯扯,你们这些事儿老子不想掺合,老子只想保命。”
宋玙更急,见他口无遮拦的模样,暗骂自己当初听信了许振这个奸贼的话,找这么个蠢人上船。
他干脆拖着他一路小跑,拉到正殿里头才停下,睨着眼挥挥袖:“上茶!”
“你说你,说话能不能分分场合,那种地方你嚷什么嚷。”
他气呼呼在榻上坐下,两手撑着膝盖:“反正你得给我个解释,你到底是帮谁的?”
宋珩暗自好笑,这宋玙要不是有周家,连宋琰一根手指头都斗不过。
好整以暇往他对面榻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太子哥哥,当初你说得好好的,只要我跟着宋琰,见他盯着就行,对吧?我盯着啦!盯得死死的,就连他去沙漠里头我都跟着去了!”
他说到沙漠就来了劲儿,手指敲得榻上案几“咚咚”作响:“那沙漠,你没见过吧!方圆几百里,几千里,除了沙子啥都没有!别人都说沙漠里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没水还是没粮?都不是!”
宋珩一拍大腿:“最可怕就是到处都是沙子!”
宋玙开始还竖着耳朵仔细听,听他沙子来沙子去,急了:“我让你盯宋琰呢,你尽看沙子去了?”
宋珩摆摆手:“你听我说完!”
有宫女端了茶来,他顺手接过一饮而尽,猛地又想起什么,挑起眉看向宋玙:“不会给我下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