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梁邵月虽与沈宁交恶,但是梁大人和沈怀源、梁夫人与和安郡主都私交甚密,永宁侯府也不好过分追究此事了。
沈宁这几日出了跟着女先生念书以外的时间,都守着在自己窝里养伤的如意。撕扯掉的皮毛没有大问题,但是如意的后腿处被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处理伤口的时候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幸好沈令逸从军中请来的兽医说并无大碍,说如意身体好,躺着几天不动那条伤腿,就能好得快一些。
沈宁去念书的时候,便留下如意比较喜欢的连翘看着它待在窝里养伤。
和安郡主看着才吃完中饭又匆匆跑出去的沈宁,笑着摇摇头。
这时青蕴从门外进来,俯身在和安郡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亲自去跟大小姐说一声,让她帮我个忙,以她的名义下帖子邀请卫表小姐过来一趟。”和安郡主放下手里的碗筷,吩咐青蕴。
“知道了,郡主,我这就去。”
卫府中,卫表小姐从姨母卫夫人手中接过了永宁侯府大小姐沈慧给她的帖子。
“乐清啊,你明日早些时候就收拾收拾去永宁侯府吧。”卫夫人看着乖巧柔顺的外甥女,嘱托道。“姨母替你准备些礼物,你也一并带过去。”
“知道了,姨母。”
“还有记得去看看你表姐。”卫夫人提到自己女儿,满脸的依恋。“她月份也是愈发大了,之前她生产时我都没有办法照料到。可怜她身在异地,如今她回来了,我也是放心不下。”
“乐清肯定会去看表姐的。”卫表小姐在卫夫人身边坐下。“姨母且放心好了,表姐是有福之人,万不会有差错的。”
“乐清啊,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知道女子生产之时就是要过一道生死关啊。”卫夫人叹气。“罢了,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卫表小姐带着自己的丫鬟曲眉出了卫夫人的院子,她自幼便被姨母带来卫府,十二岁前都住在卫夫人的院子里。到了十二岁,她自请搬出了卫夫人的院子,选了个偏僻些的一个小院住下。
“小姐,我们明日又要去那永宁侯府了吗?”曲眉扶着卫表小姐走了一段路,看离着卫夫人的院子远了些,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我们还要带那人的东西过去吗?”
“上次那个荷包我佯装摔倒借机丢掉,没有送到表姐那里去,已经惹起那人不快了。”卫表小姐蹙眉,叹道。“我再不做些什么,那人将手里的物件抖落出去,我就完了。”
卫表小姐说话间,已落下莹莹清泪。曲眉连忙掏出手帕,小心替她擦泪。
“曲眉,这些时日这些折磨,我也只有你好诉说了。”卫表小姐拉住曲眉的手说道。
曲眉是卫表小姐早逝的生母替她选的丫环,自幼陪着卫表小姐长大。卫表小姐被卫夫人接来京城卫府时,没有带走生父府中一针一线,只带走了曲眉一人和她的卖身契。卫表小姐和曲眉相依为命主仆感情很深,很多对姨母卫夫人说不出口的事情,卫表小姐只有对着曲眉诉说了。
“小姐,不妨跟卫夫人说了实话吧。”曲眉说道。“请夫人为你回转一二。”
“那人身份不一般,我本就是寄居的孤女,怎好让姨母为我操心。”卫表小姐泣道。“我也不能真害了表姐,最后若真是无法回转,我只能一死了之了。”
次日,卫府卫夫人派出了一辆马车送着卫表小姐去了永宁侯府。
卫表小姐下了车后,发现在府门处迎候的竟然是那日站在和安郡主身边的那个丫环,双腿发软险些倒下,幸好曲眉一把扶住她,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明明是隔房小姐下的帖子,和安郡主却派自己的丫环来接。卫表小姐心知自己上次的事情怕是暴露了,她这才想起上次那只吓倒了自己的大犬的主人正是和安郡主的幼女,那枚荷包怕就是给那个小姑娘拾了去。
“见过卫表小姐。”青蕴上前行礼。“卫表小姐,请随我走吧,我家郡主有请。”
就是这么短短一瞬,卫表小姐心中已转过千般思量。再一转眼,心中已慢慢平静下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眼神不再慌乱而是渐渐坚定下来,冲着青蕴微微一福身。
“还请这位姐姐带路。”
“奴婢不敢当。”看着这位卫表小姐的神色,青蕴倒是觉得这位卫表小姐倒是难得一见的伶俐人。“请吧。”
青蕴领着卫表小姐去的是亭轩院中位置最偏的一处房间,房间有些偏僻,门口又长着一棵大树遮住了泰半的日光,显着这房子有些阴森。
青蕴领先了两步,推开了原本合着的房门,
“卫表小姐,请进。”青蕴回身,侧过身来示意身后的卫表小姐。
卫表小姐通过青蕴让开来的身子,看到房子点着蜡烛,房中正位上坐着一名中年美妇,正是当日她陪着姨母和表嫂来永宁侯府时见过的和安郡主。
“请郡主救我。”卫表小姐拉着曲眉疾走几步,一步拜倒在和安郡主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已然泛红见了血。少女眉目如画,此时双眼噙满了泪水,看着极为可怜。
“哎,看来你这丫头还是挺聪明的。”和安郡主喝了一口茶。“看到接你的人是青蕴,你就知道自己上次荷包的事情暴露了。我就想到你如果真有存心害人的心思,不会就那样轻易得丢了那个带着麝香的荷包。”
“郡主明鉴,若不是有人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去伤害素未谋面而且还怀有身孕的表姐。”卫表小姐声泪俱下,哭得愈发难以自制。“可是那人拿着我的把柄,我若不敷衍,怕是死都无法了。”
“所以说你身后果然有人控制。”和安郡主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扶起了卫表小姐。“坐下好好说吧。”
曲眉跟着自家小姐,也磕破了头,青蕴扶起她后,将她送到屋外,让一个小丫头领她下去处理伤口。曲眉三步一回头得看着自家小姐,不放心离开,但见着卫表小姐冲着她点点头,这才乖乖下去了。
原来卫表小姐的生母是卫夫人唯一的同母妹妹,也是出嫁后随着夫君出了京城为官。可是五年后她就病逝了,卫表小姐的生父只守了三个月的妻孝就续娶了本地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为继室。继室入门不久就生下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卫表小姐也遭继室苛待。生母为她留下的下人和乳母都被那继室找理由逐出门去,卫表小姐哭求生父希望能留下乳母陪伴。可是她的生父更加偏爱娇妻幼子,便任由继室苛待女儿。乳母对卫表小姐倒是真心疼爱,被逐出门后自己靠着一路乞讨走到了京城找到了卫夫人。只可惜那乳母于途中染病,在强撑着病体把此事全盘告知卫夫人之后就死去了。
卫夫人这才得知外甥女如今的境遇,连忙叫上长子、次子一道打上门去。这才接回了外甥女和清点了她妹妹的嫁妆,还发现里面不少金银细软都被那继室调换了。
卫夫人大怒,卫表小姐的生父只好将相差数额全数补齐。卫夫人还逼着他手书一封,保证以后不得干扰卫表小姐的婚事,这才带着卫表小姐离开。
卫夫人娘家母亲已逝,如今掌家的兄嫂为人都有些刻薄,卫夫人只好将卫表小姐带回了自己府上抚养。卫夫人为人和顺,两个儿媳也是明白人,自家的小姑子跟随夫君远去异地。卫夫人的丈夫也常年镇守北疆,现在有个年幼乖巧的卫表小姐来了,可以聊解卫夫人膝下寂寞。所以一家人都对卫表小姐的到来,表达很是欢迎。
卫表小姐岁数见长,卫夫人就又开始为她的婚事操心了。卫表小姐姿容出色,又得卫夫人倾力教导,可偏偏在身份上有些尴尬,所以愿意娶她的卫夫人看不上,卫夫人能点头的人家又说卫表小姐是丧妇长女娶不得。这种话气得卫夫人在家里摔了不少杯子,卫表小姐是自己悉心教导,德容言功无一不精。自家的两个儿媳理家之余,也对外甥女教导有加。
某一日,卫夫人带着卫表小姐去城外庄子散心,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故,幸得一位少年相救。少年是近期调入京中的武威将军之子周炜,此行为护送家母入京,正好遇上了卫夫人一行。卫夫人很是喜欢这个少年,第二日就带着礼物同卫表小姐上门致谢。
将军夫人是初入京,也没什么熟人,一应家务事都要重新安排。卫夫人便常带着卫表小姐过来做客,帮衬安排。两家常来常往,卫表小姐自然也经常和周炜见面了。
卫表小姐生得美貌,周炜亦是英俊少年,两人知慕少艾渐渐生出了好感。将军夫人对卫表小姐也很是喜爱,卫家和周家也开始议论两人的婚事,便也默许了两人互递信件和传递信物。
可这桩婚事却突生变故,一夜间将军夫人对卫夫人和卫表小姐变了脸,言明了儿子不会娶一个丧妇长女入门。卫夫人上门理论,卫表小姐的身世她早就告知了将军夫人,若不是事出有因,将军夫人何必要拿这一点来攻讦卫表小姐。
将军夫人只是避不见面,不到半个月后就为周炜议定了婚事,娶了儿媳妇进门。卫夫人这才知道这桩婚事是她的婆婆文阳侯老夫人从中作梗,将现任文阳侯的嫡次女嫁给了周炜。到底周家和卫家并没有交换两个孩子的庚帖,卫夫人也不宜过分追究,生怕坏了卫表小姐的名声。卫表小姐哭了几场,最后也看开了。
之后卫夫人的长子从军中物色了一个人选,这个少年姓邓,今年十八岁,父母双亡,家中因着长兄在军中任职还算颇有家资,而且少年自己也是个有出息的,已经考取了举人。卫夫人托长子邀来了兄弟二人,邓家兄弟二人皆是憨厚纯良的人,那兄长已经成亲,嫂子也很好相处,卫夫人这才安下心来。卫表小姐也私下看了一眼,便点头了。
正在两家交换了庚帖,也开始议定婚期之后,有一天突然一个包裹从天而降,砸进了正在院中散步的卫表小姐身上。
卫表小姐拆开包裹一看,顿时急得落下泪来。包裹里原来装着一封书信和一个荷包,正是原先卫表小姐赠送给周炜的那些东西。
第二十一章 应对
“我拿到荷包在手,才发现荷包里面像是装了一张纸样的东西,我便打开荷包查看。”卫表小姐说到了此处,停顿了一下。“里面写着周炜已把所有我赠送给他的东西都给了那人,若是这些东西被送到我未婚夫婿手上,我这门婚又怕是结不成了。京中也会流传出我样貌风流、个性轻浮之说。但是若是我愿意配合她做上几件事,就可以保我今后无忧。”
“于是你就按照她吩咐的将那个带有麝香的荷包带来了永宁侯府?”
“是,她知道表姐已随永宁侯府的三爷回京,我姨母是肯定会来永宁侯府看望的。姨母也想着我与表姐素未谋面,也一定会带上我前来。于是她又将那包香料交给我,让我找一个自己做的荷包装进去。她说只要我带着荷包尽量在表姐身边待得近些待得久些就好。我尝试了,可是想到姨母那么喜爱表姐,这些年里因着表姐身在异地,姨母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我不能忘恩负义,害了表姐。”卫表小姐抬眼看向和安郡主。“还好,姨母和表嫂跟着表姐走了,贵府的老夫人让我随着大小姐去花园赏玩,看到二小姐豢养的犬扑过来我便知道机会来了,我趁着机会佯装跌倒丢下了那枚荷包。”
“然后呢?”
“结果当天晚上入夜后又有一个包裹砸进了我的房间,里面又是一封信件和一条手帕。那人说让我不要耍花样,说她在永宁侯府有眼线,让我不要以为借机丢了荷包就万事大吉了。她便让我次日去了正安街上的一家胭脂铺,有个丫环和我接了头,只说让我第二日再来见面。我就依着她说的话,第二日又去了那家胭脂铺,来人还是那个丫环,她交给我两盒做工精美的绢花和两块质地上乘的徽墨。”
“那丫环有交待你这些东西要交给哪些人吗?”
“绢花是要送给府上两位小姐的,徽墨她是让我趁机塞到姨母准备的礼物里来的。说是表姐夫好文墨,钰哥儿正在学描红,表姐看重夫君和儿子,定会把这两块分给他们用。”
和安郡主听到这里,不由皱眉。看来丹阳郡主并未哄骗这卫表小姐,她的确在永宁侯府安插了人。这桩桩件件的手段都不是直接作用在卫氏身上的,而是用在她日日亲近的丈夫、儿子身上,作用在天天往三房跑的自家女儿身上。即便卫氏最后出了什么岔子,自家人再怎么追查也只会查到卫表小姐的身上。
“东西呢?”和安郡主问道。
“东西我按照她的要求都放在姨母备来的礼物中了,不过装东西的盒子我用簪子在底部划了一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