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陪着皇后和大公主用完晚膳没多久,吃饱喝足的大公主因着人小,精力不足。她乖乖坐在沈宁身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听着皇后和沈宁说话,没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大大的一对圆眼睛也再睁不动了。
沈宁说着话,看到大公主小小的身子慢慢摇摆,低头一看,大公主已经睡着了。
皇后连忙小声让人去唤大公主的乳母进殿,乳母小心地把大公主抱下去,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明日就是你进宫满一个月,该要回去永宁侯府归宁省亲了吧。”皇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返身拿了一张礼单递给沈宁。“这是本宫给你准备的礼单,东西我派人都收拾好了,已经派人送去东宫了。明日你和太子出宫的时候,记得带上。”
沈宁拿了礼单在手,只随意地略过一眼,都已经看到了不少好东西了。
“多谢母后。”沈宁知道皇后的为人,不是小气计较的性格。她整理出的礼单,必定是她甘愿出的。沈宁若是推脱,反倒显得婆媳生疏,便欣然接受了下来。
“你和太子说了归宁的事儿了吗?”皇后忍不住再嘱咐上几句。“他可把明日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吗?”
“太子殿下答应我,明日会陪我一道回去的。”沈宁低头说道,手里捏着礼单的手指紧了紧,一副羞涩的样子。
“好好,你们总算是和好了。”
皇后拉着沈宁亲热地说着话,可是突然宫殿外一片嘈杂,似乎外头不知道发生了事情闹了起来,隐约还能听见女子的嚎哭声飘进殿里来。沈宁惊讶地朝外张望,皇后皱了皱眉,吩咐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大宫女出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位大宫女出去没一会儿,就拎着裙摆快步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外头欣贵人拉着徐昭仪跪在未央宫的宫门外,两人拉扯争吵,欣贵人说徐昭仪害了她腹中的龙胎。”
“什么!”皇后一听这话,立时站了起来,却因为起势过猛险些一头栽倒下去。
“母后,莫慌。”沈宁见状,赶紧起身扶住了皇后。见她气得面色发白,连忙扶她坐下。“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莫让这两位在未央宫的宫门外闹腾了,赶紧把这两个人拉进来询问清楚才好。”
“听不见太子妃说的话啊?”皇后也是气得急了,冲着大宫女骂道。“还不带人去给我把那两人给我拉进殿里头来,难道还准备让她们嚎得人尽皆知吗?”
大宫女赶紧转身跑了出去,领上五六个身材健壮些的內侍,先拿帕子堵住了欣贵人和徐昭仪的嘴,连拖带拉地将两人拖进了殿中。
把这两人拖进殿里来的时候,沈宁正站在皇后的身后不停地替她抚背顺气。
沈宁敲下去,欣贵人是新近受宠的妃嫔,年纪看起来倒和自己一般大的模样。欣贵人生得纤瘦,一袭青衣如亭亭玉立的睡莲般清雅,她被拖进殿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形容狼狈,但仍旧难掩她的惊人丽色。沈宁眼睛一转,竟发现她的裙边还有一大团的血液。
而那位徐昭仪容色一般,不过因为是皇上潜邸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所以即使无子都得了一个昭仪的位份。不过她相貌不佳,渐渐没了恩宠,也就泯然与人了。此时的她看起来就要难堪得多了,发髻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掌掴印记。
皇后如今的脸色难看得很。
当今的这位皇上子嗣并不算多,膝下不过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虽然这些年,皇上也陆陆续续纳了不少年轻妃嫔入宫,甚是勤劳地播种,但是满宫里只有丽妃成功地诞下了两位小公主。
欣贵人进宫不久,却一时得了皇上的盛宠。风头堪比当年初初入宫的淑妃,她的位份在短时间内一跳再跳。
皇后想着她年纪小,对她偶尔一时的挑衅也就没放在眼里。
却没有想到欣贵人竟然能突然这样狠狠地给了自己难看的一耳光。
宫中伺候皇上的妃嫔每月都会由专门的太医上门,诊平安脉。此举不但是为了保证这些妃嫔的健康,也是为了实时观察她们是否怀有身孕。
欣贵人作为宫中现在炙手可热的宠妃,皇后对她的情况也是十分关注的。
可是今天欣贵人身有血迹地拉扯着徐昭仪来未央宫前混闹,且不说她的身孕是真是假,这件事情都给皇后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铃铛,你派人去太医院请两位太医来未央宫。”皇后渐渐镇定了下来,开始处理事情。“来人,把欣贵人和徐昭仪各自扶开来。”
铃铛闻言出去了,未央宫的宫女们簇拥上来,将欣贵人和徐昭仪各自扶了开来,还取出了她们嘴里的帕子来。
“皇后娘娘,嫔妾冤枉啊。”帕子从徐昭仪的嘴里刚刚取了出来,徐昭仪就哀声哭道。
“皇后娘娘!”欣贵人这边也不甘寂寞地,大声地哭喊道。“嫔妾的孩子被徐昭仪撞掉了啊!可怜我腹中的孩儿啊,还只是一团血肉啊!”
一时之间,欣贵人和徐昭仪的哭嚎声此起彼伏的。
“都给本宫闭嘴!”皇后好容易才喘顺了气,大声喝道。“现在给本宫分开一个一个地说,若是谁再敢在本宫的未央宫里大吵大闹,休怪本宫先处置了她!”
欣贵人和徐昭仪一下子被吓得没了声音。
“皇后娘娘,我先说好吗?”徐昭仪还在发怔,欣贵人已经楚楚可怜地开了口。“今日傍晚时,嫔妾感觉晚饭用得多了些,就带着人去御花园里散步消食。可是我刚刚才在御花园里逛了没一会儿,徐昭仪就找了过来。说了没几句话,她就往嫔妾的身上撞啊。嫔妾一时被撞得身子不稳,腰身撞在身后的假山后。回了宫就见了红,不多时就流产了。”
欣贵人眼含清泪,说得如泣如诉。
“皇后娘娘,我进宫多年您最清楚我的性格。嫔妾一向胆小,欣贵人又是盛宠。别说刻意迫害了,就是无意冲撞她我也是不敢的。”徐昭仪口齿没有欣贵人伶俐,此时哭得也是难看得很,她挣脱了搀扶着她的宫女的手臂,跪在皇后的跟前,不停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见了红。
皇后心中自然是清楚徐昭仪的为人,徐昭仪进宫这么些年了,许是因为出身不显、身上又没有恩宠的缘故,她在宫中是活得战战兢兢的。宫中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吓破了她的胆。
要是说徐昭仪刻意戕害欣贵人腹中的胎儿,皇后心中还是存有疑问。
“你们还不赶快把徐昭仪扶起来。”沈宁出声说话,那几个被徐昭仪挣开了的宫女赶忙上前把瘫倒在地上的徐昭仪小心搀扶起来。“徐昭仪还请稍安勿躁,事情的实情我们都尚未得知。但是单论位份而言,徐昭仪位份还是要比欣贵人高上两等的,冲撞可算不上。”
“太子妃娘娘此话何意?!”听了沈宁的话中有话,欣贵人一下子炸了毛。“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害掉了自己的孩子还诬陷徐昭仪吗?她配我牺牲掉好不容易才怀上的龙胎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和皇后娘娘都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方所说的话罢了。”沈宁嘴角一挑,说道。“不过在我看来,欣贵人此番要是修养好了,该好好学习下冲撞位份比你高的人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你!”欣贵人横眉一挑,就要回嘴。
“还不给我闭嘴!太子妃哪句话说错你了。”皇后此时开了口。“往日我看你年幼不懂事,好多事情便没有和你多计较。如今看来却是把你的胆子给养大了,你先是看不上徐昭仪,然后又是顶撞太子妃。过段时日,你是不是连我都不准备放在眼里了!”
第九十章 处置
欣贵人因貌美,从小就被家族中精心培养,也难免被娇惯出了一身的脾气。往日里皇后多少念着她年幼无知,一些小冲撞皇后也就睁一只要闭一只眼了。可是今天欣贵人拉扯着徐昭仪在未央宫门口混闹,还公然当着众位宫女的面顶撞太子妃,做得已经有些出格了。
皇后看着欣贵人绝美的面容犹带着两分稚气,却不也不能容忍欣贵人在自己的未央宫里顶撞太子妃。前几日太子和太子妃争吵的影响还未完全散去,她不能让别人看轻了沈宁。
“母后,莫气。”沈宁抚慰皇后。“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欣贵人是否真的怀了身孕。”
皇后听了沈宁这话,也不禁点头回应。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不仅需要监督后宫诸事,还需要管理后宫之中的众位嫔妃。而且嫔妃身怀有孕本就是大事,可是现在欣贵人闹得这一出,皇后不但事先不曾得知欣贵人有孕,如今欣贵人腹中的胎儿居然还已经流产。如果这事情最后真闹到了皇上的跟前,只怕不但徐昭仪性命难保,连带着皇后都会跟着一起倒霉。
这个时候,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皇后娘娘,两位太医我请来了。”沈宁定睛一看,原来是早前被皇后遣去太医院请太医的铃铛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医,一个太医年龄要大一些,已经是须发皆白的模样了。另外一个太医就要年轻一些,不过他始终低着头,手里还拎着两个药箱。
“臣参见皇后娘娘。”两位太医匆匆走进殿里来,走到皇后的跟前跪下。
皇后此时懒得同两位太医计较这些个虚礼,让他们赶紧起身。
那个年轻些的太医起身抬头时,沈宁几乎是立时一眼认出了他是谁。那人正是之后的朱院使,前世沈宁难产时,本来是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无法保全。多亏朱清医术高超,替她保住孩子安然降生。
“皇后娘娘,那位年纪大些的是太医院的刘院使,平日里欣贵人的平安脉都是由他去请的。”铃铛几步上前,附在皇后耳边小声说道。“那位年轻些的朱太医,是太医院的陈院正推荐给奴婢的,他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妇科,才进太医院不久,尚无根基,娘娘可以放心。”
铃铛服侍皇后多年,皇后随便抛出的一个眉眼她都能知晓是何意思。之前皇后吩咐她前去请太医院请来两位太医,她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负责欣贵人平日脉案的刘院使都找了出来。太医院的陈院正闻声而动,自然认识她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宫女。得知是皇后吩咐她来的,陈院正也不多问,直接拉了朱清出来,让他跟着铃铛同去。
“刘院使,本宫问你,欣贵人平日里的脉案可是都由你负责的?”皇后敛眉看向刘院使,冷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欣贵人的脉案的确是臣负罪的。”刘院使在太医院也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如今看着殿内的阵仗,已然快要吓破胆了,回话都回的磕磕盼盼的。
“本宫问你,欣贵人虽说的自己怀有身孕到底是真是假?!”皇后拍案喝道。“若是欣贵人真的有孕在身,你为何不上报到本宫这里来!难道你是收了欣贵人什么好处不成?要替她隐瞒本宫!”
“老臣冤枉啊!”刘院使吓得一哆嗦,马上跪下顿首。“老臣最后一次给欣贵人请脉是在半月前,那时老臣把的清清楚楚,欣贵人并无身孕啊!”
刘院使此话一出,原本缩在一侧嘤嘤哭泣的欣贵人顿时没了声音。
“刘院使先起身吧。”沈宁微笑着说道。“母后,接下来我们就该好好问问欣贵人了,她这所谓被徐昭仪冲撞下来的胎儿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把人带上来。”皇后面色越加沉凝,命人把欣贵人提到殿中央来。“欣贵人,你知道假孕冒认龙胎是怎样的大罪吗?这件事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只怕你不得善终。”
“皇后娘娘,嫔妾冤枉。”欣贵人被吓懵了,听了皇后这样一番话,瘫软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不止。“刘院使半月前来诊脉时,嫔妾自己都未曾感觉出不妥来。可是那之后本该在第二日就来的葵水却迟迟未知,五日前嫔妾晨起时有了一些呕吐的反应。但是嫔妾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啊,也不知道自己是有了身孕。直到今天被徐昭仪撞到后腰,嫔妾的下身流血不止,还落下一块血肉来,这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朱太医上前来,给欣贵人诊脉。”皇后听到后面也不由地皱了皱眉,看看仍旧腿软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刘院使,直接命朱清上前给欣贵人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