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渂点头,“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苏澈将手里的书还给苏渂,“没有结局的书我不爱看,劳烦十二弟了,事情繁多,我先回去了,还请十二弟记得过几日的事情。”
芳兰回了清泉宫后便将苏澈的话转述了一遍,窦皇后无奈地叹气,“如今京城都冷成这样,漠河那种地方还不知得成什么样子。”
“太子殿下深受皇上器重,娘娘应该高兴才是。”沈婳将手里的绣架放下。
窦皇后说道:“本宫自是开心的,可是也更忧心,这一行估计又要十天半个月,若是不顺利月余也是有可能的,眼下就是新年,这么算来,澈儿已是有五六个年头没有在京城过过年了。”
沈婳又听了一会窦皇后的担忧,等到午后太阳出来暖和了一点才从清泉宫出来,路过去东宫的岔路时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拐进去。
既然他有事要忙,自己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第二日早上,沈婳起了个早便溜进了厨房里,沈婳本想着绣个什么香囊之类送他,然而昨晚问了甲一,听说这趟北行似乎很急,明日苏澈便要出门,她也来不及绣个东西出来,只好来厨房里学着做几个小菜,让他尝尝好上路。
沈婳:“……”
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啊。
“小姐,您想学什么菜呢?”主厨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厨房油烟重,一般都是在人不太多的地方,厨房里的厨子大多也与主子少来往,沈婳突然起来的这么一出,倒是把他吓得不轻。
“唔,没事,你留个锅给我,我自己来就行。”
沈婳会的菜也不多,就是一些家常,不过反正她也没想着给苏澈做一顿满汉全席来。
“你们忙你们自己的吧。”沈婳把跟在她身后提心吊胆的橱子们支走,“等会有不会的再问你们。”
炒了一荤一素两个菜,沈婳数了数,觉得菜有些少了,又招来主厨,“你教教我做红豆糕吧!”
“小的帮你做吧。”主厨说道。
“没事啊,你教我呗,给别人做的饭假手于人多不好啊,而且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主厨也只好慢慢地教她,寒冬的空气冷得厉害,等到沈婳按照主厨的指导做完了红豆糕后十根葱白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了,修理得尖尖的指甲泛着白。
做完了全部的饭菜之后,已经临近中午,她将糕点放进食盒最上层,然后递给了甲一,让他立刻就去东宫跑一趟,省得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苏澈看见甲一手中提着的东西时有些惊讶,本以为沈婳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居然还会做这些东西。
连峰有点为难地接过甲一的食盒,好巧不巧,膳房刚好也送了午膳来,已经都放在桌上了,这沈小姐的午膳来得有些迟了。
“你撤几个菜再把食盒里的端上来吧。”苏澈吩咐道,又看向甲一,“她还有什么说的话吗?”
“沈小姐说,北方苦寒,让您吃些好的好上路。”甲一如实回答。
苏澈:“……”
他怎么觉得这个说法这么奇怪呢。
连峰边上菜边吐槽,“沈小姐以为上刑场吗?还吃些好的好上路。”
苏澈也忍不住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帮我多谢她的好意。”
“还有,沈小姐让小人把这个交给您。”甲一从怀里掏出一方粉色的巾帕。
苏澈接过手帕,那上面的仙鹤绣得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出自谁的手,打开手帕才发现里面还放了一小个护身符。
甲一继续说道:“这是沈小姐昨日去金台寺为殿下求来的。”
苏澈脸上的笑容不减,“我知道了。”
他将小小的护身符握紧在手心,仿佛是抓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你也让她自己照顾好身体。”
漠河偏远且寒,再加上雪灾严重,更加名不聊生。苏澈一直懂顺靖帝不仔细查贪官污吏的原因,大多是因为他们通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斩草除根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原本就不赞同顺靖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然而到了漠河这里一看,苏澈对那些暗中剥削的官员更加痛恨。
然而更让他生气的是来接待的官员家,锦衣玉食,要不是苏澈还记得这是在漠河,大约要以为他是在京城了。
之前便听闻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官员的权利便更是大,苏澈这才有些了解,于是当即治了县衙的罪,将知府的家产充公以平民愤。
苏澈这一去便是半个多月,再回京时,宫里已经充满了年味。
他先是去紫宸殿回了旨,顺靖帝对苏澈先斩后奏的行为并没有不满,反而是极为赞许,“澈儿,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但是有些事需要徐徐图之,杀鸡儆猴,其他官员以后再办事时也会多家思虑。”
“儿臣懂得。”
“没有别的事,你便回去好好休息吧。”他瞧着苏澈去了漠河不过半月,却清瘦了一圈,“顺道去看看皇后,最近到了年下,她也是想你想的厉害,偶尔去她那里坐坐三句离不开你。”
顺靖帝随口说着,落在苏澈的耳朵里却像是抱怨一般。
他稍稍迟疑了片刻,他对于窦皇后的性格是再了解不过的,也知道当年顺靖帝之所以立她为继后并不是因为宠爱,自窦皇后入宫以后恩宠平平,除了逢年过节或是窦家办了好差事才会酌情给她升位份。
窦皇后不受宠的原因也不过是思想古板,没有情趣,顺靖帝平日里公务繁忙,入了后宫自是希望能放松些的。
哪怕当了皇后之后,窦氏也没有格外的受宠,苏澈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些怨的,所以才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儿臣先行告退。”
既然顺靖帝有意与窦皇后修好,那么他也应该好好劝劝她。
沈婳正在书房里看书,不过屋内暖烘烘的,她看了一会手就撑着下巴打起了哈欠。
莺儿端着点心进屋她也没注意到,“小姐,厨房里熬了银耳汤,奴婢估计这会您应该饿了,便拿了一份来。”
她声音娇滴滴的把沈婳吓了一跳,立马清醒过来,“木怜呢?”
莺儿将银耳汤从食盒里取了出来,“过几日便过年了,府里忙得很,木怜姐姐也被管家支了去做事,所以奴婢才擅作主张过来的。”
莺儿端汤时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书册,沈婳嫌它碍事立刻合上了书放在一边腾位置。
“我的贴身婢女都能被支去做别的事,为何你一个洒扫还闲着?”沈婳问道。
莺儿将食盒的盖子盖上,“许是奴婢的位置偏远,沈管家忘了也说不定。”
沈婳低头想了想,“那你去换木怜吧,她毕竟贴身照顾我多年,对我的习惯还是小姐的。”
莺儿葱白的手指在衣袖里扣紧,“是。”
苏澈从清泉宫出来后,便出了宫去了昭王府,在临行前苏渁曾经委托自己去漠河时顺便找寻一样东西。
他到了漠河后便派人去寻,虽然寻来了,但是他也让人去了解了一下那东西的作用,却没想到居然是那样的骇人听闻。
“太子殿下回来了?”苏渁听闻苏澈来访后,亲自出了门迎接以表重视。
“十哥。”苏澈见他笑吟吟的样子拧起了眉。
进屋后,苏澈看门见山,“十哥可知道那东西什么作用?”
苏渁原本明亮的笑容暗淡了一些,“自是知道的。”
“十哥糊涂了。”苏澈抿唇道,看上去心情似乎并不好。
苏渁摇了摇头,“并不是,十一弟,这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打算了。”
“她比天家富贵还重要吗?”在得知那东西的效果后,苏澈便也猜到了他的目的,于是更加困惑。
苏渁惨笑一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比荣华富贵重要,但是我已经过厌了这样的生活。我本就无意于权势,也是偶然得知了这种东西的存在,若是能换得自由,倒也是不错。”
“十哥是觉得诈死后便能过上顺心的生活吗?”
是的,苏渁求他去找的东西便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沉睡不醒的东西,并且能让人心跳缓慢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宛若死人一般的东西。
“我也不知,走一步算一步吧。”苏渁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迷茫,“那日与你聊完天后我便后悔了,想与阿悔重新来过,然而她想要的我却根本给不了她,我也只好想了这个法子,等到我们离开京城后,或许还有机会。”
“再说,之前我一直装傻远离朝堂,也就是不想扯入兄弟的纷争中,不管三哥也好、七哥也好,还是十一弟你,不管谁会赢谁会输,我都不会开心的。”苏渁悠悠地说道,“我们是血亲啊。”
虽说皇子党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却从未有过那份心,若是顾悔不曾出现,他估计也不过是当个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娶妻生子,整天与花鸟为伴,可是她出现了,甚至因为她,苏渁做了很多的错事,但还好他反应过来,他想弥补顾悔,不怨她再背上那样沉重的过往。
“你可知漠河人在我去之前是什么样子的?”苏澈不等他问道,自问自答,“他们衣不附体,食不果腹,在山间的官道上以草根为食,几天才能喝上一点水,可能大半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
“虽说十哥若真是得了自由也不会过这种日子,但倘若有一天呢?你能接受的了吗?会后悔吗?”苏澈沉声劝说着。
苏渁真的愣住了,苏澈看他产生了动摇,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十哥还是考虑清楚吧,若十哥想清楚了还是保持着那样的想法,弟弟自然是愿意把东西给你的。”
趁着苏渁愣神的功夫,苏澈离开了昭王府,上了马车后,连峰问道:“主子,回宫吗?”
苏澈沉吟片刻,想到苏渁的痴情,眼前也浮现了沈婳的倩影,“去沈府吧。”
连峰一愣,立刻改了路。
“殿下有什么事?”沈子轩听人禀报后立刻出门迎接。
“默正不用紧张,我是来看看嘉嘉的。”苏澈说道。
沈子轩也懂了,明了的笑笑给苏澈引路,“嘉嘉应该在屋里,这一天天地越来越冷,她也是越发地不爱出门了。”
在北晋,定亲后规矩便少了些,未婚男女来往也可以不那么循规蹈矩,苏澈之前也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一直没什么空出宫。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木怜听前院的丫头来通传,立刻进了屋和沈婳说道。
“啊?”沈婳正窝在炕上看话本。
“小姐,您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吧。”木怜连忙催促道,她家小姐人后邋里邋遢的模样若是让男子见了多不好,而且还是未婚夫。
“我脸上花了吗?”
木怜摇头。
“我发型乱了吗?”
木怜又摇头。
“我衣服脏了吗?”
木怜接连摇头。
“那有什么好收拾的。”沈婳咬了块手里的糕点,满不在乎。
“邵阳,小姐人呢?”没一会屋外便传来了沈子轩的声音。
“小姐在书房里。”邵阳如实回答。
“那我便不进去了。”沈子轩笑了笑。
“那奴婢去奉茶。”木怜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人,行了礼说道。
大半个月不见,苏澈像是清瘦了不少,木怜出门时顺便带了门,阻隔了屋外的冷气。
“你要过来坐吗?”沈婳指了指床桌另外一边的位置说道。
“好。”苏澈脱下披风,也很随意地走到另一侧坐下,似乎对沈婳的态度习以为常,“看的什么?”
沈婳把封面展开给他看,那本西厢记像是勾起了苏澈的回忆,“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们一同看过戏剧是不是?”
“你还记得啊。”沈婳弯着眼睛笑,随后又叹了口气,“一转眼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苏澈点头,木怜进来上了茶后又退了下去。
“你之前不是说想学画画?”苏澈想起在去漠河之前耽搁了的事。
“哦对!”沈婳从炕上起来,“那现在吗?”
苏澈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也点头。“好。”
他走到书桌前便看到一幅画的歪七扭八的腊梅,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你画的?”苏澈举起了那张宣纸在沈婳面前晃了晃。
沈婳一时又急又气要去抢他手里的纸,“我要是画的好看找你做什么!”
苏澈把人圈到桌前后,便提了笔沾着墨在宣纸上落下印记,沈婳被他整个人揽在怀里,时不时偷看一眼苏澈的下颚及侧脸。
不得不说,苏澈长得确实挺帅,怪不得原著里那么多女子都对他垂涎欲滴,放在现代,妥妥的就是高冷全能型男神啊。
“看画,看我做什么。”苏澈感觉到怀里的目光,也低头看她。
“哦!”沈婳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苏澈一边画着画,一边问:“你之前是不是与顾姑娘有什么秘密?”
然后他发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间,“没有啊!”
“可是我听十哥说,她之前不慎落红了。”沈婳听到苏澈的话,不做声了,苏澈叹了口气,“嘉嘉,我知道你可能因为顾姑娘的事而讨厌十哥,但那终究是他们的家事,你不该插手的。”
“我才没有!”沈婳辩解道,“是顾姐姐自己想要那么做的,我只是没有制止她而已。而且,顾姐姐自己都不想要那个孩子,哪是我能决定的了的。”
“是我错怪你了。”或许是沈婳之前出格惯了,他才会下意识的这么以为。
沈婳“哼”了一声,然后用手推了一下苏澈在作画的手,对方没怎么防备被她这么一推,笔尖在已经半成型的画纸上拖了一条黑色的墨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