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圣母——罗青梅
时间:2018-12-24 09:37:15

  “没了的人怎么会气活?她走啦!再也不回来了!”
  第一次看到堂弟落泪,周刺史愕然失声。
  自那以后,他就不再劝周都督续娶继室了。
  周刺史苦笑:九娘说得对,堂弟心里最重视的是他的家人,他之所以愿意庇护江州,只是为了给家人、给周家一个安身之地,如果他真的遭遇不测,肯定不会留下那样的遗言。
  以堂弟的脾气,他只会对周嘉暄说:江州的安危关你们屁事!阿翁护不住你们了,你们赶紧跑吧!
  周刺史出了会儿神,派人看住那几个回来报信的士兵。
  “查清楚他们最近和哪些房的人来往最多,见过谁,和谁说过话,只要是和他们接触过的,都要记下来。”
  周家内部肯定出了内应,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管事点头。
  九宁在一旁提醒:“还有各房的下人。”
  周刺史看她一眼,吩咐管事:“只要是出入过那个院子的,包括各房的下人,全部记下,一个都不要漏。”
  管事应是。
  “看住各房的人,女眷那边也要盯紧。”
  “是。”
  事情吩咐完,周刺史环顾一圈,发现九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九娘去哪儿了?”
  亲随回道:“使君,九娘去看三郎了。”
  墙外传来一阵大叫大嚷,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名士兵穿过庭院,在厅外拱手,“使君,刚才有一伙人自称是山谷逃回来的轻骑,要我们开城门,城中守将接到命令不敢应门,那伙人都伤得很重,守将怕出事,派了一支小队出去接应他们。”
  周刺史不禁站了起来:“怎么样?”
  士兵垂首道:“小队全军覆没。”
  周刺史手脚哆嗦了两下,脊背瞬时爬满冷汗。
  幕僚们也一脸惊骇。
  如果开了城门……后果不堪设想……
  士兵道:“还好守将反应及时,固守城门,没让那伙人混进来。”
  周刺史急喘了几声,坐下抓起茶杯,连灌几口已经冷掉的茶水。
  一环套一环,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亲随在一旁道:“使君放心,对方虽然狡诈,可只敢偷偷摸摸,都督一定能平安归来。”
  周刺史点点头,目光越过庭院,望着远处空荡荡的长廊尽头,若有所思。
  ……
  主子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成一团,下人们也心神不定,魂不守舍。
  有的人浑浑噩噩,依然尽忠职守地跟在主子身边伺候。有的人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和家人一起逃出江州。
  还有的人在周百药的指挥下换上孝服,预备丧事,正院已经挂起白灯笼。
  九宁从周刺史的院子里出来,路上遇到的仆从们脚步匆匆,看到她来不及多诧异,各自奔忙,到处乱糟糟的。
  周嘉暄的院子有几位管事坐镇,还算井井有条。侍女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忙而不乱。
  九宁推门进房。
  里头正在说话的几个人抬起头,其中一人认出她,眼睛发红,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是大郎周嘉言。
  九宁没理会他,问郎中:“三哥怎么样了?”
  郎中扫一眼周嘉言,小声道:“三郎失血过多……其他的倒还不妨。”
  九宁轻轻舒口气,继续往里走。
  周嘉言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三弟这样都是你害的!你出去!”
  九宁不语,抬手一把抓住周嘉言的衣袍。
  周嘉言脸色大变:“你干什么?你敢打你兄长?!”
  九宁嗤笑,拽着周嘉言出了屋,把人拖到外边长廊里,往地上一扔。
  噗通几声,周嘉言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落过雨,雪地泥泞,他滚了一身的泥,爬起来,勃然大怒:“周九宁!你敢打我!”
  九宁站在长廊前,拍拍手,眼帘抬起,微笑道:“周嘉言,三哥正在养伤,不要在他房里大吼大叫。我要进去看三哥,你也可以进来,不过你再敢大声说一句话,我就会和刚才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拖出来,你喊一次我拖一次!”
  周嘉言气得浑身直抖:“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九宁笑眯眯反问,依然是一副甜美乖巧的面孔。
  周嘉言鼻子里冷哼一声,气冲冲走回长廊,大踏步进屋。
  九宁没拦他,跟着回房。
  “你出去!”周嘉言回头吼她,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
  九宁没说话,一把拽住周嘉言,直接往外拖。
  没想到她真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周嘉言又气又恨,挣扎了几下,但他从来养尊处优,连去学堂上学用的文具书囊都是书童帮着背,一时间竟然挣不脱。
  九宁使出训马时的蛮劲,一脚把周嘉言踹下回廊。
  周嘉言又滚了一身泥,恨得瞋目切齿:“周九宁!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九宁看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周嘉言愣了半晌,咬牙环视一周。
  来来去去的侍女们看他满身狼狈,怕他迁怒,不敢和他对视,发觉他的眼光看过来,连忙低头躲开。
  周嘉言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几名仆从小跑进来:“大郎,郎君来了!”
  长廊另一头,周百药在亲随的簇拥中急匆匆赶来。
  周嘉言立刻抹把脸,冲上前,“阿耶,刚才九娘她动手打我!”
  周百药愕然:“什么,她竟然敢打你?”
  一个小娘子动手打人,已经是闻所未闻了,她竟然以下犯上,打自己的长兄!
  更别说她还害死自己的祖父,害她的三哥身负重伤……这样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周家这一房的名声全被她败坏了!
  周百药怒气冲天:“请家法,今天我要亲自教训这个孽障!”
  周嘉言唇边溢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主动带着人去祠堂。
  下人们对视一眼,跑进房,走进里间,拉拉九宁的衣袖:“九娘,郎君派人去请家法了,你快去使君那里躲躲。”
  九宁坐在床边看郎中为周嘉暄换药,闻言,回头对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人忙压低声音:“郎君这回是动真格的,九娘,你先去躲躲风头。三郎这边有我们照看。”
  九宁神色如常:“我晓得了,你们在这守着。”
  下人点头答应。
  九宁起身出了里间,跨出门槛。
  周百药正要进屋,看她出来,示意自己的亲随上前按住她,冷笑:“这次不管谁来求情都不管用!”
  九宁很想对周百药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对女儿耍威风?三哥还躺在床上呢!
  周围的仆从拉着周百药苦劝,“郎君息怒。”
  周百药冷哼:“谁劝都没用!她就是个祸害,我今天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迟早得捅破天!”
  不一会儿,周嘉言领着几个奴仆风风火火冲回来,“阿耶,家法请来了!”
  所谓的家法,就是一根打人的棍子,差不多有一个拳头那么粗,几棍子打下来,成人都得躺上十天半个月。
  周百药接过棍子,指指九宁:“按住她!”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动手。
  周百药处于盛怒之中,脸红筋涨,指挥自己的亲随:“你们,去把她按住!”
  亲随往前。
  饮墨从房里冲出来,挡在九宁面前,“郎君,打不得!”
  周百药抄起木棍,一把推开饮墨,“我打不得,还有谁打得?都给我滚开!”
  饮墨抱住周百药的腿,叫九宁:“九娘,快走!”
  周百药踢开饮墨,另外两个仆从扑上去继续抱住他的腿不让他动。
  “九娘,快去找使君!”
  “都给我滚!”周百药挥舞着木棍,大声咆哮,“这个孽障留下也是个祸害,不如打死了干净!”
  满院子的仆从都围了过来,跪在周百药面前,哭着道:“郎君,使不得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慢条斯理的、平静从容、带了几分笑意,又隐隐有几分怒气的说话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谁敢打我家观音奴?”
  哭声停了下来。
  吼声也停了下来。
  周百药的咆哮声也凝固住了。
  众人齐齐呆住。
  唯有九宁登时浮起满面笑容,几步下了台阶,跑过庭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阿翁!”
  转角处,脚步声越来越近。
  细雨纷飞,十几个士兵簇拥着一名身着丹地交领窄袖锦袍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头戴毡帽,腰束革带,脚踏长靴,鬓边布满风霜痕迹,看得出年岁已长,但眉宇间仍然藏着一抹刀锋般的锐气,双眼炯炯有神,哈哈笑着走进长廊,张开双臂,俯身抱住冲过来的九宁。
  “阿翁。”九宁抱着周都督的腰,声音有些哽咽。
  为了给自己寻一个靠谱的靠山,她之前曾试图找出周都督身边的奸细,改变周都督中伏身死的命运,但那是两年后的事,她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听郎中说周都督遇害时,她浑身冰凉。
  有那么一瞬间,她怕这一切是真的,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所有事情提前,怕周都督真的死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第一天开始,做出的所有举动都只是为了能够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周都督那么敏锐,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在利用他的疼爱?
  他们之间原本只是交易而已。
  她交出崔氏留给她的嫁妆,周都督给她一份庇护。
  周都督其实什么都知道。
  九宁紧紧抱着周都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鼻尖发酸。
  耳畔响起几声轻笑。
  “吓着了?”
  周都督摸摸九宁的脑袋,抱起她,“不怕,阿翁回来了。”
  九宁伸手环住周都督的肩膀,没说话。
  周都督笑了笑,抱着她来回轻晃。
  “好了,是阿翁不对,吓着观音奴了。阿翁给你赔不是,原谅阿翁好不好?”
  九宁在周都督肩膀上蹭了蹭,把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全蹭到他的锦袍上去。
  “阿翁回来了就好,我不生气。”
  周都督轻笑,“观音奴最乖了。”
  这时,院子里呆愣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都督没死!”
  “都督回来了!”
  众人笑着上前,跪在地上给周都督磕头。
  周都督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目光落到儿子周百药身上,停顿了一会儿。
  周百药手里还抓着那根要用来打九宁的木棍,目光呆滞。
  周都督轻哼一声:“怎么,你老子没死,你很不乐意?”
  哐当一声,周百药丢开木棍,跪倒在地,泣道:“父亲!”
  周都督冷笑了几声,低头,粗糙的手指抹掉九宁眼角的泪珠。
  再抬起头时,神色冷厉:“你刚才说要打谁?”
  周百药冷汗涔涔。
 
 
第59章 打了
  细雨蒙蒙,房檐前挂起一道道晶亮水线。
  周百药跪在雨中,幞头被雨水淋湿,水珠顺着飘带往下淌。
  周都督没吱声,他只能继续跪着,不敢起来。
  一旁的周嘉言看祖父“死而复生”,不对,是活着回来了,心惊之余,也跟着跪下了。
  周都督用袖子给九宁擦眼泪,动作粗鲁笨拙,声音却轻柔:“好了,不许再哭了。”
  九宁鼻尖通红,含着两泡眼泪,凶巴巴道:“我哪里哭了?”
  说着小脸往周都督肩膀上一埋,继续蹭。
  周都督挑挑眉,朗声大笑,没搭理周百药和周嘉言,抱着九宁进屋,看过周嘉暄的伤势,和郎中交谈。
  院外传来一阵高似一阵的喧哗,周刺史的亲随和幕僚们激动地冲进长廊。
  “大都督!”
  “都督,您回来了!”
  “都督,使君……”
  周都督皱眉,低斥:“滚远点。”
  幕僚们忙压低声音,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周都督后,笑着退出去。
  只要都督回来,所有人都能放下心,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九宁下地,轻声和周都督说了周嘉暄受伤的经过。
  周都督嗯一声,嘱咐郎中好生照料周嘉暄,拉着九宁的手转出里间,捏捏她的脸,“别担心,这点伤你三哥能熬过去。”
  看她发髻散乱,一身狼狈,衣衫到处都是血,叫来郎中,“先去换身衣裳,有没有哪里受伤?”
  九宁摇摇头,周嘉暄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她没有受伤,只有胳膊隐隐作痛——那是多弟受伤的地方。
  不管多弟出于什么目的保护她,总归是为救她受的伤,所以她的胳膊也疼。
  侍女带九宁去洗漱换衣,脱下她身上带血的外袍,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
  九宁换了身窄袖锦袍出来,走到坐着喝茶的周都督身边。
  周都督抬起手,让她上榻挨着自己坐,递了杯茶给她。
  九宁接了茶,没喝,一连声问:“阿翁,你怎么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埋伏?裴先生他们呢?”
  周都督一笑,唇边扬起不屑的笑容,“埋伏?就凭那点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小人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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