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圣母——罗青梅
时间:2018-12-24 09:37:15

  而且九宁还教她读书认字,她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了。等她能读懂兵书,她就能当上女将军啦!
  多弟一直紧紧跟在九宁身边,待炎延走开,咬了咬唇,“九娘,以后您打算怎么办?”
  九宁反问:“你觉得呢?”
  多弟愣了好一会儿。
  很早的时候她就发觉了,九娘对她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九娘提拔她,给她丰厚的月钱,帮她照顾家人,破格给她家最肥沃的土地耕种,后来还教她认字,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可九娘好像不想亲近她,虽然屡屡为她破例,却从没有把她叫到跟前和她玩笑。
  九娘有时候会对着衔蝉、金瑶她们撒娇,和她们闹成一团,对着她时,态度立刻防备起来,从不会打趣她。
  多弟心里着急,想不通九娘为什么防着自己,疏远自己,但又对自己这么好。
  直到这次九娘遇险,多弟终于找到机会向九娘表露忠心。
  趁蓬莱阁的看守粗心大意时,她给九娘下跪,告诉九娘自己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她不得不这么做。
  除了九娘,谁还能给她这么多优待?谁会教她认字?
  九娘不喜欢她,可九娘真的对她好。
  多弟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只有跟着九娘,她才能过上更好更风光的日子。
  本以为九娘心里更看重衔蝉她们,不会搭理她,但九娘却几乎立刻就给予她信任,让她代为送口信给城外的周嘉行。
  多弟心潮澎湃。
  她突然发现帮九娘做这些危险的事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差事。她沉着冷静,和周家护卫周旋,神不知鬼不觉溜出周家,按九娘的吩咐找到周嘉行的随从,送上九娘的亲笔信……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紧张,反而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她天生就该如此,而不是一直待在内院给人当奴婢。
  听见九宁反问自己,多弟不再感到伤心难过,而是兴奋——九宁真的把她当心腹,才会问她的意见。
  多弟不想暴露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斟酌很久后,小心翼翼地道:“二郎知道您的处境后,二话不说冒着风险带兵来救您,您不如先跟着二郎。”
  九宁看一眼多弟,觉得有些好笑。
  多弟一开始来找她时,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她分派任务,其实暗中也让阿大去找周嘉行了。
  两人都圆满完成任务,多弟找到周嘉行的随从,阿大找到周嘉行本人。
  两封信送到周嘉行手上,只有阿大送的那封才是真的求救信,多弟送去的只是普通的家书。
  多弟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依然忠心耿耿,还冒着被周刺史发现的风险为自己奔走,这让九宁觉得意外。
  听多弟劝她跟着周嘉行,九宁更觉得诡异。
  她笑了笑,说:“先这样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周刺史和李昭算计得再周密,却没想到周嘉行恰好也来了江州,并且就在城外。
  而且还偷偷摸摸带了不少骁勇的沙陀兵。
  想到这里,九宁哼了一声,周嘉行说顺路果然是敷衍她的,不然怎么会带着沙陀兵偷偷潜入江州?
  周嘉行似乎知道九宁会介意这事,清点完人数,重整队伍,走过来接她时,第一句话便解释:“这些沙陀兵是从河东逃出来的,要去投奔新的主人,我带他们从江州走水路过去。”
  九宁眉毛一抬,神色戒备,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们要投奔的人……不会就是鄂州的节度使吧?”
  从江州走水路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周嘉行看着她,半晌后,摇摇头。
  “不是。”
  九宁将信将疑。
  周嘉行神出鬼没,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总之绝不是忙商队的事。他这人交游广阔,又常常待在鄂州,肯定会和鄂州节度使打交道。
  九宁怀疑他认识鄂州节度使,之所以没有追问他,就是怕两人立场相对、彼此尴尬。
  见他否认,九宁松了口气。
  周嘉行挪开视线,“你很讨厌他?”
  九宁撇撇嘴:“讨厌倒也说不上,又没见过……不过不喜欢是真的,鄂州那个节度使指名要我去当人质!我是不会去鄂州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分外认真。
  周嘉行眉峰轻皱。
  九宁抱怨完,双眼一眯,紧张地看一眼左右。
  “二哥,你带着要去投奔其他人的沙陀兵来救我……你确定我们能安全离开吗?”
  她扫一眼周嘉行,眼神明显写满不信任。
  “我不会刚离了狼窝,又一头栽进老虎坑吧?”
  周嘉行笑了一下,抬手拂去掉落在九宁鼻尖上的灰尘。
  “你不想去鄂州,那就不去。”
  他眼眸低垂,说:“以后就跟着我。”
  山中草木葳蕤,大火还未被完全扑灭,火堆里时不时炸出一两声燃烧脆响,热气熏蒸,漫天枝叶飞舞。
  细小的灰尘随风洒落,仿佛落雨。
  漫天飘飞的火星中,周嘉行道:“我是你兄长,待在我身边,我来保护你。”
  九宁迟疑了片刻。
  如果是以前,周嘉行主动说出这种承诺的话,她肯定会得意洋洋。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不是他的妹妹。
  “二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周家吗?”九宁鼓起勇气,“其实,我不是……”
  周嘉行抬起手,打断九宁。
  “那不重要。”
  言罢,转身走了。
  九宁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不重要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算了,等确定脱险以后再告诉他实情吧……今天不适合。
  九宁驻足,扭头回望江州的方向。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周家短暂的平静生活不属于她,周嘉行可是任务目标,她还是得跟着他才行。
  不过她没想到这么早,这一世她用不着杀人,一直过得挺悠闲的,满以为还能这么敷衍几年……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九宁笑了笑,掉头跟上周嘉行,翻身上马,轻叱一声,朝着夜色中寂静的小道疾驰而去。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她该长大了。
 
 
第77章 明珠
  江州。
  巷口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一匹快马踏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在门前停下来。
  马上的青年撒开缰绳,不等来接的仆役说什么,径直冲进大门。
  “三郎!”
  看守蓬莱阁的护卫看到他,连忙迎上前。
  周嘉暄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快步走过长廊。
  院子里洒扫的仆从停下手里的活计,朝他行礼,眼神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周嘉暄没有为难这些下人,穿过一层层院子,进了内院。
  内院非常大,亭台屋宇一应俱全,房檐前垂挂鎏金护花铃,楼阁相望,曲径通幽。院中百花盛放,风景宜人,廊下设了秋千架,藤蔓密密麻麻爬满架子,罩下大片浓荫。墙角小池子引了活水,一池碧波荡漾。
  一切如常,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独少了九宁。
  周嘉暄推开房门,屋里空落落的,那些她平时喜欢摆弄的摆设玩器全都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花几、高桌零零落落摆放在角落。
  他甚至在窗前看到一副新结的蜘蛛网。
  下人在一旁解释:“县主去了鄂州,她的婢女们全都各自放回家去,由她们自己婚嫁……”
  周嘉暄走进空荡荡的书房,俯身,手指拂过书案。
  书案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下人眼皮抽了两下,小心翼翼道:“县主昔日的婢女都出去了,所以这里一时来不及打扫,等使君吩咐下来,会另外拨人过来照料这些屋子的。”
  周嘉暄闭一闭眼睛。
  人都不在了,要屋子有什么用?
  他霍然一个转身,厉声问:“使君呢?”
  下人骇然,头一回看平易近人、待人温和的三郎脸上露出这种怒目切齿的神情,心下惴惴:“三郎……使君今天不在……”
  周嘉暄声音罕见的低沉,问:“使君去哪儿了?”
  下人直冒冷汗。
  这时,屋外传来周百药的声音:“你找你伯祖父做什么?”
  下人如听佛音,松口气,朝周百药行礼,躬身退出去。
  周百药看着周嘉暄,眉头紧皱:“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平时不是最注重规矩礼仪的吗?”
  周嘉暄抬起眼帘:“阿耶,观音奴呢?”
  周百药哼一声,“她去鄂州了。”
  周嘉暄袖中的双手慢慢握拳,“阿翁没发话,谁送她走的!”
  周百药愣了一下,一股邪火直往上窜,怒骂:“你和谁说话呢?我是你父亲!你这是在质问我?就为了一个私生的野种?!”
  周嘉暄深吸一口气。
  “观音奴不是什么野种!”
  听到这句,周百药愈加愤怒,“她不是我的血脉,不是野种是什么?你以前当她是妹妹,护着她,我不管你,现在你还护着她?她不是你妹妹,是周家的耻辱!”
  周嘉暄许久没说话。
  周百药不想多提九宁,光是想想他心里就怄得慌。他这辈子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江州百姓提起他,不是羡慕他有个好老子,就是羡慕他曾经娶了个高门贵女。他以前也为崔氏下嫁给自己而沾沾自喜,虽然崔氏待他冷淡,但恪守规矩,绝没有给他难堪,夫妻俩举案齐眉,其实相处得不错……直到他发现自己样样不如崔氏,配不上崔氏,这才开始改变对崔氏的态度,而崔氏根本不在乎他,他热情也好,冷漠也罢,崔氏似乎都不在乎。
  这个高贵的、看不起自己的妻子,竟然隐藏了这样的秘密,这让周百药怎么接受得了!
  “阿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都是您的儿女,您为什么偏疼我和阿兄,却不肯疼惜一下观音奴……”
  周嘉暄直视自己的父亲,眼神锋利。
  周百药被他看得恼羞成怒:“你们是男儿,她只是个小娘子,怎么能一起相提并论?何况她还不是周家的……”
  他说不下去了。
  周嘉暄苦笑:“您知道自己配不上崔氏,所以想从观音奴身上找回那种掌控感,您心里肯定这么想:崔氏再厉害,她的女儿还不是得听您的话!所以观音奴越不受您控制,您自然就越不喜欢她……不像阿兄和我,母亲身份寻常,反倒让您觉得安心……”
  周百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了几下:“一派胡言!你竟然敢这么胡乱猜测你父亲?”
  “我早该明白的。”周嘉暄退后两步,捂住自己的脸,“二哥是怎么出生的,观音奴这些年是怎么被您忽视的……我都知道,可我却不愿深想。”
  他早该明白,他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对为人子的他来说,父亲应该宽厚、慈爱,用不着多么正直勇敢,可以懦弱,可以平凡,但一定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小时候,父亲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父亲会关心他的学问,操心他的吃穿,教他做人的道理。
  慢慢长大,他发现父亲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他拒绝去想这个问题,偷偷为周百药开脱:人无完人,阿耶只是有些改不掉的坏毛病罢了,只要他时常在一旁劝诫,阿耶会改的。
  要他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低劣小人……真的太难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父亲,一无是处,心胸狭窄,让人作呕。
  周嘉暄忽然低笑了几声,抬起脸,含笑的眼眸中满蓄泪水。
  周百药一脸愕然。
  儿子……儿子竟然哭了?
  “当年的事不怪崔氏……就算九宁不是您亲生的,也怪不到她头上。”周嘉暄转身,背对着自己的父亲,一字字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可她仍旧是我的妹妹。”
  说完,他从周百药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他语调冷淡地道:“阿耶,以后我的事就不劳你插手了。”
  这一刻,他彻底疏远自己的父亲。
  周百药浑身僵硬,脸色灰败。
  周刺史不在府中,周嘉暄遍寻一圈,没找到知情人,叫来自己的僮仆,细问他们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僮仆答:“九娘走的时候,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蓬莱阁忽然就空了……直到昨天府里人才晓得九娘被送去鄂州了……”
  周嘉暄负手站在自己的书室里,目光落到书案上摊开的一沓雪白宣纸上,想起走的前几天和她一起伏案写字的情景,心中隐隐作痛。
  她那天笑得多得意啊,漂亮神气,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
  周嘉暄捂住胸口,闷哼了几声。
  就像有把刀在五脏六腑里面不停地剜下一块块血肉。
  古人说的心如刀绞,大概就是如此了。
  僮仆顺着周嘉暄的视线看向书案,也想起那天兄妹读书写字的场景,低头擦眼泪。
  周嘉暄喃喃道:“阿翁和我都不在,她的婢女也被支开了,她只有一个人,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哭?害不害怕?她会不会怨我没留下来……”
  僮仆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三郎,这不怪您啊!使君说九娘是自愿去鄂州的,她还给都督写了信……”
  “自愿?”
  周嘉暄一笑,笑容冰冷。
  “她那么爱出风头,要真是自愿的,一定敲锣打鼓闹得满城皆知,让江州百姓都知道那十几座城池是她换来的,还会趁机找使君讨要一堆好处,怎么会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