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婵见气氛又有变坏的趋势,赶紧道:“既然皇上赏奴婢面子,奴婢自然是欢喜不尽的。只是沈秀才一直住在山上也不方便,奴婢这就带他下山去,不碍着主子们的眼了。”
骆显挥了挥手,十分大度:“让他走吧,朕也不追究他刚刚的唐突了。”
“奴婢替他多谢皇上!”紫婵福了福身子,飞快地退了出去。
这时,里间传来了乐畅惊慌的声音。
“母妃快些来,弟弟尿床啦!”
尿了床的太子正傻乎乎地盯着姐姐乐呢,他醒了不哭不叫,就这样自己玩儿自己的,要不是尿出的尿浸湿到乐畅那边,乐畅也不能这么快就醒来。
舒慈把他给抱了起来,紫鹃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是画了好大一副地图,都蔓延到乐畅那边去了。
“皇兄,快救我!”见骆显还空着手,乐畅赶紧伸手向他求救。虽然她平时也玩儿得疯,但也是很爱干净的,此时见弟弟如此不讲究,即使她平日里对弟弟颇为疼爱,却也忍不住嫌弃了起来。
骆显上前一步,将她给抱了出来。
“弟弟,你怎么能在床上尿尿呢,好脏!”乐畅满脸嫌弃地指着某小孩儿。
小孩儿撅着嘴巴,“哦哦哦”地叫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是否听懂了姐姐的控诉。
“该打。”舒慈扬起巴掌,轻轻拍在小孩儿的屁股上。
紫鹃让人换了床铺又烧了热水给太子洗澡,有条不紊地处理太子尿床的“后遗症”。
舒慈给乐畅换了衣裳,收拾整齐了,说:“知道厉害了吧?下次别跟弟弟一起睡了,他这么不爱干净。”
“嗯,听母妃的。”乐畅重重地点了点头,“下次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谁吧。”
舒慈嘴角上扬,心道:这丫头,现在倒是挺好骗了。
那边被父皇托着洗澡的小太子眯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也只有骆显有这样的臂力了,能让他的小身子浮在水里而脑袋却丝毫不沾水,这让讨厌湿脸的小人儿非常满意,高兴得哼哼了起来,身子也不像往日洗澡那样蜷缩着了,伸展开来,还欢腾地在水下蹬了蹬腿。
“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洗澡如此高兴呢。”紫鹃惊讶的说道。
骆显笑道:“朕如今这也待他,也不知他长大了是否孝顺朕。”
“一定会的,不然娘娘也不答应啊。”紫鹃笑着说道。
骆显轻扬嘴角,想到向来教孩子甚严的舒慈,倒是升起了不少的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当你老啦~
骆显:你要如何?
太子:我和母妃住乾清宫,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吧!
舒慈:上家法。
骆显从腰后抽出戒尺,递给舒慈。
太子:呜呜呜呜~你坑儿砸!
骆显(微笑):谁让你先坑爹的,该。
第106章 “抛砖引玉”
骆显只在清泉峰待了一日, 又匆忙赶回宫。
临走的时候把舒慈骗下山送了他三十里路,直到越送越想把人掳回去之后, 他才不让她送了。
“下个月就会迁到行宫这边来避暑, 母后甚是想念禹儿,你到时候就带着禹儿一块儿下山住吧。”他说。
一人牵着一匹马,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山道上。
舒慈道:“山下还是比山上炎热不少的, 况且我看禹儿也喜欢待在山上,这里空气好。太后若是想禹儿, 我便带他下山住上几日吧。”
“狠心地婆娘。”骆显瞪她。
舒慈挑眉一笑,停下了脚步:“不送。”
骆显无奈地看她:“真不送了?”
仔细数来, 他们也纠缠了两年的时间,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这样高浓度的热情的。
“去吧, 养心殿里的折子还等着你呢。”她笑道。
骆显低头,落下一吻在她的眉心。他动作温柔,倒让她品出了一些别样的滋味儿。
虽说两人常在床笫之间翻滚, 早已对彼此的身体熟透了,但他这样的吻倒是比床上的吻来得要让她动容。或许是因为在床上觉得他是有目的的, 而此时的吻,完全来源于他一腔不舍的愁思。
她松开缰绳,伸手环住他的腰, 侧头靠上他的胸膛。
“若不是禹儿牵绊着我,我哪里又舍得和你分开这么远。”
他心里一软,像是羽毛拨弄了一下心尖儿。
“歆儿……”他侧头吻她的鬓发,缱绻留恋。
她埋头在他的胸前, 像是靠着一座温暖的山。
送走了骆显,舒慈的情绪很是低迷了一阵儿。直到紫婵回来,舒慈才打起精神,准备收拾她。
“你给我跪下。”舒慈坐在主位上,生生把一把竹椅坐出了西宫正殿里的宝座一般的气势。
紫婵跪在她的面前,垂着脑袋。
“本宫的话,你是不听了对吗?”舒慈肃着脸问道。
“奴婢不敢。”
“刚刚若皇上决意要为你赐婚,你可知就算是本宫也拦不下他的?”舒慈问道。
紫婵垂头:“是奴婢擅自作主了,请娘娘责罚。”
“本宫走到今天,不是靠你们来替本宫冲锋陷阵的。若本宫连你们都护不了,要你们去牺牲自己,那我又有何用!”舒慈拍桌。
紫婵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的表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对于一个女儿家而言,姻缘大事便是头等重要,贞洁名声更是不用多说。你今日在皇上面前剖白,了解内情的知道你是为了护住本宫,不了解内情的便会以为你也是那等轻浮的女子,就这样你以后还能寻觅到佳婿吗!”
“奴婢知错了。”
“你的好意本宫领了,但若下次再这般莽撞行事,我定不饶你!”舒慈严厉的说道。
紫婵咬住嘴角,点头:“奴婢明白了。”
“下去吧,厨房里还留了半只烤鸡,是紫鹃她们下午去猎来特地给你留的。”道观饮食清淡,肉食更是不多见。
紫婵鼻子一酸,给舒慈磕了一个头,默不吭声地退了下去。
舒慈叹气,这一个两个,真要是嫁人了才让她放心不下。
又过了两日,舒慈突然听到了一个奇谈。
说是太常寺少卿秦礼因执意和自己嫡亲的嫂子成亲,而引起了大臣们的参奏,奏本像是雪花一样飞向了骆显的案头。
“秦礼,本宫有印象,年少有为,似乎才二十出头?”舒慈说道。
她面前站着麒,正是他把消息从京城里带了出来的。麒说:“主子记得没错,就是他,至今未成婚,京城的媒婆之前都快把他们家门槛给踩断了,也没有帮他寻觅到良人。这下他和他嫂嫂的事情传出来了,大家立刻就对他退避三舍了。”
“叔嫂……”舒慈摇头,“的确违背常伦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可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和骆显还是婶婶和侄儿的关系呢。
麒说:“主子有所不知,他们家有些情况特殊。这秦大人的嫂嫂还未过门的时候他兄长就过世了,秦夫人高洁,愿意嫁给一个牌位守寡,这在当时也是一桩美谈。秦大兄过世的时候秦大人不过十岁左右,父母早亡,兄长也不幸早逝,若不是秦夫人替他主持大局,恐怕他兄长的遗产也会被族里收走。说起来,这秦大人说是被他嫂嫂抚养大的也不为过。”
“但本宫怎么听这故事如此耳熟……”舒慈暗忖,莫不是她曾在哪个话本上看到的?
感慨之余,她也忍不住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秘辛的?”
“主子忘了属下的老本行么?”麒笑着说道。
刺探情报,收集信息,这可难不倒他们这些暗卫。
“你继续说。”舒慈道。
“当年为了送秦大人考科举,他嫂嫂可是变卖了所有的家产,这才有了秦大人今天。”麒感叹,“这女子啊,要是能把自己的嫁妆卖了给小叔子读书,这得多大公无私啊!”
“的确,但这也同时证明了这秦嫂子十分有眼光。”舒慈轻笑。
麒赞同地点头。不得不说,要是他有嫂子卖了家产送他读书,可能最后的结果是他嫂子得悔恨得肠子都青了吧。
“看来这是日久生情了。”舒慈总结道。
“应该是,这孤男寡女的住在一个府里,什么事儿都该发生了吧。”麒嘿嘿嘿地笑着,神情颇为促狭。
舒慈端起茶杯,打趣道:“看你这般模样……是想娶媳妇了?”
麒羞得脸都红了,垂下头,扭扭捏捏的说:“属下要求不高,主子帮忙照着紫鹃姐姐这样找就可以。”
舒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咳咳——”
一旁的紫鹃:“……”
又过了两日,冯丫儿传信来,说舒景行在狱里发了高烧,病情愈加严重了。正待舒慈准备出发去京城的时候,玄武又传了消息来,说三司审理关于舒景行通逆王一案现已结案。
“如何?”舒慈心急的问道。
“舒少爷与中山王交往甚密,这一点无从反驳,已经是板上钉钉。至于舒少爷是否通了叛贼一事却至今没有证据,反倒是归一门的左堂主被查了出来,现已认罪画押。”
“那我大哥呢?”舒慈并不关心其他人。
“皇上已经下旨,褫夺舒少爷虎威将军的封号,削为平民。”
“完了?”舒慈疑惑道。
玄武点头:“圣旨已下,估计舒少爷很快就能出狱了。”
舒慈愣了半天,这就结束了?
“主子,您可有什么话要带给舒少爷?”玄武问道。
舒慈回神:“自然有。”
***
年少时的舒景行意气风发,向往的是成为外祖父那样的帅才,所以寒风雪露,他的身影从未在演武场上缺席过。厄运降临后,他也百般颓靡,也想过一死了之,却终究舍不下母亲和妹妹。出走江湖,他想过要开辟另一条路,向那些折磨过他们兄妹的人复仇。
而如今……他从刑部大牢出来,神色苍白,发丝凌乱,头顶的烈日照射着他心底的阴暗。他半眯着眼,内心有些迷茫。
他坐在轮椅上,大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飞扑了上来,像是春天里一只翩然而至的蝴蝶,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她带着风帽,掩盖了容貌,但那一双熟悉的手,那熟悉的力道,除了他亲生妹子,再无他人了。
“我没事。”他伸手回抱她。
“我知道。”她鼻音甚重地回道。
冯丫儿站在马车旁,低头擦泪。
***
“这就是禹儿了?”
舒景行坐在床上,刚刚喝了一碗药,休息过来了,所以看着精神不错。此时见舒慈抱着一个小孩儿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就像黑夜里骤然被擦亮的发烛。
下细一看,禹儿的眉眼像足了舒慈,但再仔细一瞧,发现或许他更像舒景行。
他侧头靠着母亲的肩膀,疑惑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禹儿,这是舅舅。”舒慈坐在舒景行的床边,将禹儿放了下来,扶着他让他站在床上。
小太子原地蹦哒了几下,似乎非常兴奋。
舒景行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柔和,他伸手碰小太子的肉爪子,反而被他一下子抓住。
“嗷嗷——”小太子以为这是游戏,兴奋地大叫。
舒景行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玉佩,递到了小太子的手中。
玉质温润,带着体温,他握在手里有些好奇地翻看。
“这是母亲给你的那块儿?”舒慈一眼就认出来了。
“嗯。”舒景行轻笑。
舒慈也笑了起来,低头亲禹儿的耳朵:“乖乖禹儿,外祖母在天上看着你呢。”
小太子侧头看她,不明所以,一双大眼睛像是古潭一样,幽静又美丽。
他还太小,所以还不太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缘无故、发自肺腑的喜欢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如今他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些,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份深沉的爱意。
而他的母亲,此时正准备回馈他父亲的那份略显纵容的宠爱。
“娘娘,您这衣裳做大了吧?”紫婵拎着一件中衣仔细瞧了瞧。
“娘娘,这是您绣的龙纹?”紫鹃发现了衣角上的玄妙之处。
舒慈捏着绣花针,颇为无语:“不是龙纹,是祥云。”
紫鹃缄默不语,选择出去沏茶,给主子醒醒神。
紫婵比较胆大,她放下衣裳,说:“娘娘,皇上未必就想要您给他做的衣裳。”
“难道他还敢嫌弃不成?”舒慈挑眉。
紫婵摆头:“皇上爱重娘娘,您送他什么他估计都是乐意的。”
“这还差不多。”舒慈抬手,把针别在衣裳上,说,“那你说说,他想要什么?”
“自然是娘娘的陪伴了。”紫婵笑着说,“自从太子殿下出生后您的心思都移到他身上去了,对皇上的关心也疏忽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下山去看他?”
“您来去一趟的功夫算不得什么,但皇上见着您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舒慈摸了摸下巴:“是吗……”
紫婵使劲儿点头。
养心殿里,骆显正挑灯夜战,整个皇宫都暗下去了,唯独他这里的宫灯倒是越夜越亮。
“李江,再加一盏灯。”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皇上,您都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了,该歇歇了。”李江上前说道。
“少废话,加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