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回头,抱拳:“皇上。”
“朕在里面依稀听到了小公子的事,怎么,出什么事了?”骆显穿着玄色的袍子,头戴玉冠,威严天成。
南阳王回话道:“小儿顽皮,竟赖在贵太妃娘娘那里不走了,臣不敢擅入娘娘的园子,请皇上派人去把小子捉出来罢。”
“都是自家人,皇叔不必如此避讳,亲自去一趟也可。”骆显说。
“不敢不敢。”那位娘娘的脾气,他实在是见识过了,不敢乱来。
骆显说:“既然如此,那朕就陪你走一趟吧。”
“啊……如此甚好,多谢皇上。”南阳王颇为感激,更加对刚才商讨之事多了几分肯定。
颐春园里,望舒正在和乐畅玩儿华容道,此时的局面是望舒稍占上风。
“小公子很聪明。”紫婵围观一局后,忍不住对舒慈说道。
“聪明的人不少,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敦厚善良。”舒慈看着他,轻笑一声,“想不到歹竹也能出好笋。”
“娘娘,您这样说南阳王,怕是不好……”紫婵低声说。
“怕什么?当他的面本宫也敢这样说。”舒慈挑眉,一股嚣张的气势无所遁形。
“皇上驾到!”外面有太监唱喏。
舒慈笑意顿收:“他怎么来了?”
紫婵赶紧扶舒慈起身,两个小的也规规矩矩站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的人,跪了个大半,除了舒慈,她微微颔首,后者回一礼。
“都起来吧。”骆显坐上了舒慈刚才的位置,大马金刀地坐着,帝王威势扑面而来。
南阳王给舒慈请安:“小王见过贵太妃娘娘。”
“南阳王不必多礼。”舒慈颔首,微微笑道,“可是为了望舒而来的?”
“正是,小儿顽皮,劳娘娘费心了。”
“望舒很好,倒是乐畅,欺善怕恶,已经被本宫教训了。”
乐畅举起左手,红红的一块儿,至今还未消肿。
“这……”南阳王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望舒悄悄地走到舒慈的身后,拉着她的裙角。
“见到本王,还不过来!”南阳王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立马呵斥道。
舒慈护着望舒,后者也往她身边儿挤。
“皇上。”舒慈转身,面对上座的人,“望舒小公子淳厚善良、聪敏睿智,皇上可否让他也进上书房念书呢?”
虽说皇上现在没有皇子,但上书房照旧有先生大儒为宗室的小王爷小世子们授课,这一直是大家眼红的“私塾”。
南阳王一喜,他的世子早就成家立业了,望舒是他的小儿子,本没有资格去上书房读书的。但……南阳王看着笑意盈盈的贵太妃,即使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也忍不住动心,太诱人了。
骆显挑眉:“贵太妃这是在向朕求恩典。”
舒慈言笑晏晏:“正是,冒昧请求皇上的恩典,虽不妥,但为了望舒本宫也豁出去了。”
“既然是贵太妃开口,朕自然考虑一番。”骆显轻笑一声,眼神将她从头扫到了脚,放肆的瞧了一番,收回,“李江,明日起就在上书房给南阳王的小公子留个好位置,他年纪小,让其他人多看顾一些。”
“臣叩谢圣上,圣上隆恩,臣无以为报。”南阳王喜不自胜,当即下跪。
舒慈推了推望舒,他乖巧地跪地,同样对着上座的人磕头:“望舒叩谢圣上。”
南阳王领着小儿子回家,皇上也起身准备离开。
“朕不知你竟爱多管闲事……”走过她身边,他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本宫对孩子向来喜爱。”舒慈云淡风轻的说。
“哦?”他毫不掩饰的扫了一眼她的小腹,“莫非……要真是如此,生下来也是可以的。”
舒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一惊,然后盛怒:“你——”
“哈哈哈——”见她恼羞成怒,他心情蓦然变得极好,甩袖,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骆显:生。
舒慈:不生。
骆显:生!
舒慈:不生。
骆显:好,不生罢。
舒慈:……生了。
第23章 弱点
福云酒楼, 第二层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公子,他穿着素色的锦袍, 侧头眺望江边, 一股清冷的气质无形地萦绕在他的周围,以至于周围的两三桌都没有客人接近。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一位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女人走了上来,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模样,但身形婀娜, 走路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她独身一人上了二楼, 径直走向了窗边的位置。
“久等了。”她落座在那位公子的对面, 轻声细语, 宛如黄莺出谷。
“你能来就好。”坐在她对面的公子转头,赫然就是新近的钦差大臣——江淮大人。
再看对面,一只莹白的手臂抬起, 手指间握着一只蓝绿色的茶杯,玉指葱嫩,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江风徐来,撩起她面前的轻纱,一个侧面, 让人见之忘俗。
“这次承蒙娘娘举荐,江某不胜感激。”他说着感谢的话,但不必显得卑怯,反而是落落大方, 不愧是江州第一公子。
“实力所致,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娘娘冒险前来,定是有事所托,但说无妨,只要江某能力所达。”
“想让你找一个人。”她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递过去,“听说他也在南边,如果你有缘遇见他,为我捎句话。”
“娘娘请讲。”
“不管如何,我在京城等他回来。”
“就这句话?”
“就这句话。”
她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递给他:“这是信物,你别在腰间,若是他先看见你,定会来与你相见。”
“好。”
要说的事情已经完了,但两人谁都没有起身。
“听说你还未娶妻?”她先开口问道。
“是。”他应了一声。
“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
“娘娘不必挂怀,那些陈年旧事江某早就视为过往云烟了。”他淡然一笑,“这也是懿珠的命,她已经伏法,想来投胎的时候也能被阎王宽宥一二吧。”
“你们读书人也信鬼神?”
“谁还没有个寄托的念想,信总比不信要好。”
信,还有来世,不信,那可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舒慈起身,她浅浅一笑:“既然如此,懿珠的坟前,为我也供上三柱香吧。”
江淮起身拱手:“江某替懿珠谢过娘娘,想必这一刻她已等候多年。”
走出福云酒楼,紫婵默不作声地跟在舒慈的身后。
“紫婵,还记得那年咱们去金山寺吗?”舒慈突然问道。
入宫之前,每年都会去金山寺,但紫婵竟然一下子就明白她说的是哪次。
“记得。”
繁华的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商铺,走街串巷的小贩,挽着竹篮的妇人……在这繁杂的场景当中,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走着,彼此都缄默不语。
那年上金山寺,好几家的小姐在寺院后的竹林里举行了赛诗会,沈懿珠夺得了诗魁,她大笔一挥,题了一幅字:“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时,大家都知道这“君”指的是谁,沈懿珠也毫不否认,爽快的说:“若有朝一日我能嫁与他,届时请大家喝最好的桃花醉!”
如今,桃花依旧笑春风,而佳人已成一抔黄土。
那年,沈家卷入了谋逆案,与北狄人来往的书信在沈懿珠的闺房被收了出来,而在这书信里,大多都是她和舒家长女舒慈来往的笔迹,北狄人正是通过两人的字里行间寻到了一些信息,当年年底并举兵侵犯南秦边境,打家劫舍,边境告急。沈家人入狱,拒不承认叛国投敌的罪名。而此时,被牵扯到的舒慈也要被一块儿下狱,因她是太后的侄女,所以只圈禁在府中一隅,任何人不得靠近。
之后,舒慈的兄长找到了隐藏在舒家的细作,还了妹妹的清白。这位细作,正是舒慈的乳母。
沈家背国在前,背友在后,无德无义,遭受千万人唾骂。沈家懿珠在狱中自尽,临死前留下绝笔书,称愧对舒慈,唯有以死谢罪。
第二年,舒慈入宫,随后承恩侯夫人逝世。
“紫婵,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乳母的问题,沈家就不能被定罪。”舒慈轻声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淡淡的,风一吹就散。
“主子,如果这样说,那岂不是可以追溯到如果乳母不是北狄人就好了?”
“可到底是我亲手把罪证交给了兄长,所以才导致沈家满门覆灭。”
“沈家愧对皇恩,愧对南秦的百姓,覆灭不足惜。”紫婵说,“倒是主子您,因为对懿珠小姐的感情而一直内疚着,这可不像您。”
“哦?那我该如何?”走在喧闹的街道上,两人的谈话声瞬间就被空气飘走了,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大是大非面前,您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可那是懿珠啊……”
是江淮未过门的妻子,沈懿珠啊。
雷不劈在自己的身上,谁知道被雷劈的滋味儿?不失去一位挚友,谁知道伯牙失去钟子期后是何等的寂寞无奈?
沈懿珠啊沈懿珠,就算打定主意利用我,你怎么也不会做得高明一些呢?
这天,路过凤翔街的人都看到了一位着浅粉色衣裙的姑娘,她姿态随意地走过众人的身边,像是一缕风,像是一场雨,来去了无痕。其余人好像都变成了暗灰色,只有她是一抹亮色,穿过凤翔街,走过六里胡同,然后消失了……
有人说,那姑娘长得像一个人。
“谁?”
“舒家的那位。”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茶馆的掌柜的抚了抚胡须,高深莫测的说,“十一二年前,她和很多官家小姐经常爱约在我们这茶楼斗诗,我见过。”
“你多大岁数?”
“当时二十来岁,现在三十有余啦。”总爱得赏赐的小二变成了掌柜的,时间一晃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吹牛,都十几年的事情了,我不信你还认识她!”
“对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认得出那位贵人?”
掌柜的站在柜台后面打算盘,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围着他的人,这些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
他轻笑一声也不多言,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响。能说什么?见过那位的人,没有人会轻易忘掉,即使她戴着帷帽,但当时在店里的他还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
再说,有谁会路过他店门口的时候随手就扔给门口的叫花子扔一袋铜钱呢,是她,一准儿没错。
***
“你今天出宫去了?”
寝殿里,她倚靠在榻上,面前是翻窗进来的皇帝。他面无表情的问她,仿佛是捉住妻子和其他男人私会的丈夫一样。
“嗯。”她一手拿着团扇,轻轻地摇着。
“私自出宫,哼,你的胆量倒是不小。”他冷笑一声,坐在一边的圈椅上,端起茶杯。
“不是有皇上替我掩护吗?”她睁开眼,美目流转,风情万种。
茶水已经凉了,骆显嫌弃地放下茶杯:“朕只答应对你的暗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说你可以随意进出行宫。”
“那我就出了,又进了,你要如何?”她晃了晃扇子,慵懒地说。
骆显:“重则圈禁,轻则杖则二十。”
“那你圈吧。”舒慈打了一个哈欠,坐了起来,看了一下更漏,发现时辰不早了。
骆显勾起一笑:“太重了,显得朕太刻薄,就杖则你二十罢了。”
舒慈收敛了笑意,皱眉,他莫不是说真的?
说完,他几步上前,搂着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然后扔到了背上。
“啊——”
“朕亲自执刑。”
所以,还是想行禽兽之事。
骆显扛着她就往大床那边走去,舒慈连连喊停,可他充耳不闻。
“停下!真的停下!”
骆显根本不听,反正好说的结果是被她踹出寝宫,要像前两次那样直接粗暴镇压,说不定她就无计可施了。
“嗖——”
一张渔网迎面而来,骆显扛着她闪身躲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脚落在一块黑色的地砖上,两侧有箭矢飞来。
“啊——”舒慈捂住脸。
箭矢凌厉的划破空气,来势汹汹,可是下一刻就被人斩断成两截。
躲过层层暗算,骆显把人甩在了大床上,气恼:“你还有什么招数?一并使出来罢!”
舒慈往后缩了两步,趁他要上前的功夫,她手一伸,从枕头底下抽出长鞭,长鞭一抖,“唰”地一声响,威力无穷。
“来啊。”舒慈握着鞭子,笑得极为妩媚。
骆显上前,轻蔑一笑:“你以为这就把朕给难住了?”
“尽管来试。”
说完,长鞭一挥,直飞向他的脖颈。骆显没有躲,他伸手握住长鞭,“啪”地一声响,鞭子打在了他的手心,有血印出现。舒慈也没有想到他不会躲,愣了一下,就这一下的功夫,他用手转了两圈,鞭子缠上他的手腕,用力一拉,美人就滚入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