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闭眼:“也是,本宫才是万民之母,小小一个贵人替本宫背了锅,也不算委屈她。”
“正是如此。”
这边,有人谋划着动手,那边,有人却发现了点儿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舒慈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绢布,嘴角含笑:“你是说,这是从皇后的心腹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麒站在舒慈的面前,皱了皱鼻尖:“属下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你何时觉得她有问题的?”舒慈问道。
“她的一双绣鞋上各缀了两颗白珍珠,这让属下生疑。她一个宫女,就算是皇后的心腹,有下面人的孝敬,也断没有阔气到把珍珠往鞋子上缀的本事吧?”麒喜欢在宫里晃荡,被他发现点儿什么那还真算不上吃惊。
“那这块绢布?”
“正是皇后暗害纪贵妃的证据,那绢布上还沾着药粉,据属下所知,这是一种毒药,加在茶水或点心里无色无味,但时间一长就会让人体虚,最后再也爬不起来。”麒说。
“那你说,这么个致命的证据,她为何要放在自己的房中?若是皇后败露,第一搜的难道不就是坤宁宫?她是皇后的贴身丫环,她的屋子搜出来这个,不就是钉死皇后的罪证吗?”舒慈说道。
麒有些迷糊了,他虽然擅长观察细节,但却对这些绕来绕去的心计不是很擅长,他一脸为难的看着舒慈。
“请主子解惑。”
“除非她打的主意就是想要了皇后的命。”舒慈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绢布。
“这……”麒皱眉,“她与皇后不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吗?皇后对她信任有加,她怎么还会置皇后于死地呢?这是背主啊!”
舒慈转头,看向紫婵:“紫婵,本宫问你,如果有一日本宫让你去杀害一个人,你杀完后,会把凶器藏在哪里?”
“如果是刀剑,那就扔得越远越好,如果是毒药,那就投井,毁灭踪迹。”紫婵回道。
舒慈看向麒:“你听懂了吗?”
“懂……又不是很懂。”麒犹犹豫豫的说。
紫婵撇嘴,上前:“简单说,我是主子的贴身婢女,那我做的事就要百分百缜密,一旦在我这里出了什么纰漏,主子被牵连的机会那就是十成。”
“你认为,一个连杀人都完成得如此缜密的人,会忘记收拾掉这个东西吗?”舒慈指了指一边的绢布,轻笑道,“显然她是故意让人发现的,好让皇后无路可逃。”
“那落雪的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她为什么这么做,凡事都要有个动机吧?”紫婵也有些疑惑。
舒慈说:“你曾经告诉过我,落雪是玉州人士,对吗?”
“是,奴婢说过。”
“玉州是中山王的属地。”舒慈微微抬头,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气,“他当时能自由的出入本宫的宫殿,那在皇后身边安一两颗钉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紫婵和麒都有些震惊,他们没有想到后宫一个投毒案,竟然把一个藩王牵扯了进来。
“当然,这都是本宫的假设,具体如何,还是要听她自己说了。”舒慈抚弄了一下护甲,嘴角衔着一抹冷意。
麒:“那属下要不要去保护玉贵人?她很大程度上会被皇后当成替罪羊宰了。”
“去吧,必要时别动手,搞出点儿动静就行了。”舒慈说道。
“是,属下明白。”麒一拱手,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紫婵上前,心有余悸的说:“幸好您当时没有跟中山王走,他的心机太深了。”
“本宫凭什么跟他走?”舒慈冷笑,“他不过就是想用本宫来打着先帝的旗号,光明正大的跟皇上唱一出反调而已,本宫为何要成全他?”
“那这落雪肯冒着生命危险替中山王办事,她图的是什么?”紫婵不解。
舒慈:“让人去查查,蛛丝马迹,总会找到真相的。”
“是。”
是夜,玉贵人被绑在椅子上,睡得极不安稳,她歪着脑袋,整个脖子都往下坠。
“吱呀——”一声门响,她警惕地睁开了眼睛,披散的头发挡着她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醒是睡。
一个身影朝着她逼近,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的东西除了毒药不做他想。
玉贵人微微闭眼,她想,关键时候也不顾上掩藏身份了,再演下去估计要把小命给玩儿脱了去。
下巴被人钳制住,她微微抬起头,然后趁其不备凌空一脚,正中来人的心口。
“你——”摔倒在地,来人震惊地看着她。
“落雪姑姑,怎么,这么着急要送我上路了?”玉贵人披头散发,语气森森,凭添了几分鬼魅般的气息。
落雪捂住胸口:“贵人真是聪明,只是可惜这上好的鹤顶红,全洒了。”
“鹤顶红没了,姑姑就没有其他手段了吗?这不像姑姑的风格啊。”玉贵人轻笑。
“多谢娘娘看得起奴婢。”落雪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娘娘说得对,毒药没了,还有奴婢这双手啊。”
“娘娘冰肌雪肤,可惜了。”落雪朝着玉贵人靠近,伸出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玉贵人仰头,眯着眼:“姑姑,我能多问一句,你的主子是谁吗?”
“娘娘糊涂了?奴婢是坤宁宫的人啊。”
“是吗?我怎么觉得落雪姑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皇后往火坑里推啊。”玉贵人微微一笑,眼睛里闪过光芒。
落雪神情微变:“你什么意思?”
“姑姑不是玉州人吗?玉州似乎是中山王的地界啊……”玉贵人轻轻笑道,“知道这些不算什么,我还知道一些关于姑姑的往事,你想听我一一道来吗?”
大概是被戳中了痛点,落雪不再犹豫,双手合力一掐,置玉贵人于死地。
突然,落雪瞪大了眼睛,往后一倒,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解开我,难受死了!”玉贵人大喊。
麒隐没在黑暗里,说:“再等等,有人来了。”
“谁?”
“救你的人。”
“那你能帮我稍微松一下吗,绑太紧了。”玉贵人才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几下,心情颇为不好。
麒不想回她,默默地蹲在房梁上。
“哎,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玉贵人皱了皱鼻子。
麒不语。
“是烟的味道,有火,起火了!”玉贵人才闻出来,突然往窗外一看,火光四起。
“啊——”
“叫什么,我才放的。”麒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你放什么火啊!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玉贵人尖叫了起来。
“不放火怎么引人来,怎么解释她被我打晕了的事。”麒淡定的说道。
玉贵人要疯了,先是险被毒死,后来是被掐死,现在是被熏死还是烧死啊?!
火光照天,玉贵人怀疑自己没死在敌人的手里却要死在同伙的手里了。
所幸,在吸了不少的烟气之后,外面的人终于扑灭了大火,给了她一条生路。但此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一方面是吸入烟气过多,一方面是被气得。
昏迷前她想到,总有一天她也要把麒绑在椅子上,然后给房子放一把火,让他尝尝无能为力又惊恐万分的感受。
“皇上放心,玉贵人并不大碍,只是晕过去了,待臣施几针就可醒来。”太医诊完,向旁边人男人禀报道。
“嗯,尽快让她醒来。”骆显说。
李江抱着拂尘走来,弯腰:“皇上,坤宁宫已经被围了起来,上下一干人等均被禁军看牢,您看……”
“夫妻一场,朕亲自去看她。”骆显撩开袍子,大步走出。
皇后的寝殿里,平时看起来富贵堂皇的一切如今什么都没变,却徒增了一股萧瑟的味道,像是寓言了主人的结局。
“皇上驾到!”
皇后起身跪迎,这一刻,她的心才真正的慌乱了起来。
“坐。”他落座,指了旁边的位置给她。
“臣妾不敢。”皇后低头。
“下毒,栽赃,杀人,纵火,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骆显轻笑,诸多讽刺。
“皇上冤枉臣妾了,这些事俱是臣妾的宫人违拗了臣妾的意思所犯下的,与臣妾并无关系。”
“你倒是摘了个干净,也不知道落雪听了你这番话是何感想。”
“她擅作主张,任凭皇上责罚。只是臣妾与皇上夫妻多年,臣妾是何心性,皇上还不知吗?”皇后抬头,目光盈盈的看着骆显,好似自己真的一干二净一样。
骆显说:“以往在王府的时候朕的确相信你,但自从朕登基以来,朕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无子,朕说过,抱养地位嫔妃的孩子记在你的膝下,你不甚聪明,也没关系,朕前朝后宫兼顾都可以。但唯独,朕忍不了心性败坏的人。”
“皇上忍不了臣妾不是因为臣妾不好,而是因为有人比臣妾更好吧。”皇后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她看着她的夫君,陌生而熟悉,她从未走近他的心里,却又和他结成了夫妻。
“是,她比你好,起码她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骆显直言。
“呵!什么时候有野心也成为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了?”皇后冷笑,“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朕今日来不是与你讨论她的,你犯下的过错抵赖不得,朕念在你多年操持的份儿上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否则呢?”
“元氏一族,朕绝不手软。”
皇后的身躯一震,这才清醒了过来。
错了,从头到尾便是错了。她拿他当夫君的时候,他是王,她明白他的无情,下定决心做一个贤后的时候,他却对其他女人动了心。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却放不下身段来祈求他的谅解。
“皇后,招了吧。”骆显说。
“臣妾不能招,善雅不能有这样一个满身污点的母后。”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是她最后对女儿的照拂。
“说到善雅,如今她聪慧识礼,颇得几位先生的喜爱。”骆显说,“她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罔顾律法的母亲,不知道如何自处!”
“皇上!”皇后抬头,悲切十足。
“你主动招认,朕便全了你的颜面,给善雅和元氏一族厚待。你要是等着朕来查,莫说是你的性命,就是元氏九族,朕也是诛得的。”骆显起身,像是一座巍峨的神像,背对着窗外的月色,威严又高大。
皇后半晌没有作声,他耐心告罄,抬腿离开。
“皇上!臣妾认罪……”
作者有话要说: 舒慈:她们都想看我一脚踹开你,然后登基为女帝,养一后宫的男宠。
骆显咬牙:她们,是谁?
舒慈:楼下这群读者……
第46章 南巡
成康二年, 上制诏三公,曰:“皇后元氏怀执怨怼, 数违教令, 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 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 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后宫, 恭承明祀。今废黜元氏,贬为庶人, 冷宫安置。”
据闻纪贵妃听到旨意后, 狂笑数声, 直至晕厥。
这个冬天,漫长而萧瑟,皇后倒了, 纪贵妃的孩子没了,后宫如一潭死水, 静悄悄地。
只除了一处,梅香悠远的西宫。
“你这剪得不好看,本宫来。”
“你重新去剪几支梅花, 这高低不太一致。”
“你不会剪就闭嘴。”
“还没有朕不会的东西。”
窗台边,两人因为插一瓶梅花而起了纷争。紫婵端着茶进来,听了一耳朵,又自觉地退了出去, 守在门口。
“你这……太丑了!”舒慈忍无可忍,丢下剪刀,转身坐回榻上。
骆显转动了一下梅瓶,欣赏了一番,道:“这是朕第一次插花,已属难得。”
舒慈翻了个白眼,拿起手边的书挡住视线,不看他。
骆显放了梅瓶过来,坐在她的身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下月就是你的寿辰了,你想要什么赏赐?”
“本宫什么都不缺。”
“哦?那朕就把上次高丽人送的那尊玉观音赠给你吧。”骆显说。
舒慈移开书:“那尊浑身通透无一杂质的观音?”
“你见过?”骆显瞥她,“朕记得你当时并没有出席,怎么像是亲眼看过似的?”
“听说了。”舒慈淡淡的说。
“哦,听谁说的?”
舒慈眯眼:“这宫里藏不住秘密,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展览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骆显轻笑,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蛋儿:“是吗,朕还以为你是躲在某个地方悄悄看到的呢。”
舒慈:咳咳,屋顶。
“说到我的寿辰……”舒慈目光飘远,“翻过年就是二十六了,整整比你最小的嫔妃大十岁。”她转头看他,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意,“皇上,您可真是品味独特哦。”
骆显挑眉:“这不正是证明你的魅力无穷吗,连小你十岁的女子都难以匹敌。”
舒慈轻笑,微微倾身向他,舌尖一勾:“是吗,我怎么觉得是她们没我放得开啊?”
骆显的大掌一伸,将她从对面捞了过来,双腿岔开,她稳稳地坐在他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