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已经明朗化,没有什么争议,周凌天之后,三缄其口,无论问什么,都一句:皇上随意。
梁弘并没有当场宣判,只是留下了周驸马,其余人等......归家静等宣判。
皇帝看着长跪不起的周长丰,说了一句:“当年贡蜜一案,牵涉众广,须得多方考证,集齐相关佐证证材料,方可定案......”
苏暖和周长丰跟着领路宫人往外走。
下得几级台阶,她回身向后望去,周长丰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往外移,垂着头,脸上神色莫名。
苏暖叹一口气,轻轻的叹息声瞬间飘散在午后的阳光下,此时,外面春光一片大好!
她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周大哥!”
她轻声唤道。
周长丰猛抬头,紧走两步,看着苏暖,脸上神情似喜又似愧:“那个,我......”
他张口结舌,一向口拙的他,此刻不知说什么。
“你之前是去了丰台么?”
苏暖问。
周长丰点头,又摇头。
苏暖“哦”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外走。
周长丰只得跟上,不是觑一眼苏暖的后背,几番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迎面一个宫人匆匆带了一人进来,是周霓虹。
苏暖停下脚步,看着她。
周霓虹也看见了苏暖,一愣,向她点了点头,就往台阶上跑上去了。
她是来接安庆的。
苏暖看着周霓虹的背影,一身银红的衣裳,裙裾翻飞,就像一只花蝴蝶,翩然而上。
回头的瞬间,忽然想起,周霓虹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会作如何反应?
她收回目光,这才发现周长丰一直待在那里,看着她。
“我不怪你!”
她抬脚继续往前走,一边对周长丰说,:“我了解,真的。周大哥,你终于完成这件事了。不过,看样子,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看着周长丰吁了一口气,语气平和地说着。
这件事情中,苏家和周家都是受害者,无所谓谁对谁错,
她有何立场去指责周长丰的做法?
她也是受害者,周年庆死得冤枉,苏成君又何尝不是?恐怕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安庆是公主吧?不然,一介学子,借他10个胆,也不敢和公主扯在一起。
后来大概是知道了,大错已经铸成。她相信,山上那座坟,必然是一座空坟。
苏成君,他不敢把公主的坟葬入苏家祖坟,哪怕是一座空坟,也不行,所以,他选在了那半山腰。
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周凌天竟然回去隐忍不发,过了四年才设下这一个局,一下子牵进去这么多人。
周年庆何其无辜,那些蜂农又何其无辜?
周长丰没有做错,换成是她,她也只能如此!
家破人亡的滋味,那种深入骨髓的恨,不是轻易地说过去就过去的。
所以,她真的不怪周长丰,不怪他事先没有与她打招呼!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闷声不响的,很快就望见了和顺门,老远地望见一个人正巴巴地伸了头,背手踱着。
回头看见两人出来,几步上前,到了跟前,又站定,叉了腰,上下仔细地瞧了一通,看得苏暖浑身不自在。
“四哥!”
苏暖只得开口说:“你怎么在这里?”
郑卓信这才打了个哈哈,说:“哦,刚下值。听说,你今日进宫了,小姑姑向我打听,我这不候一候。”
苏暖一惊,才想起来:“回去吧。”小郑氏不定怎么担惊受怕呢!
两人向前走。
苏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身后的周长丰来,忙转头:“周大哥,你.....”
她愣住,确是哪里有人?
郑卓信抬一抬眼,努嘴:“他要值守,甭管他,咱走,哎,我说,你这搬了新家,都没有请我去过。”
他打着哈哈说,完全没有提及今日发生的事情。
苏暖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你随时可以来的,上会,木明不是来给木青送东西么?”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宫门。
身后,慢慢转出周长丰,他看着远去的兄妹两人,黯然地垂下了头:郑卓信来了,也好!不然自己一时真的不知如何面对苏暖。
可是,他没有法子。
292我听你的
明华宫大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悄悄地传了开来。
首先是周家炸开了锅。
周四聪兄妹望着一直揪着他们兄妹衣襟的安庆:“囡囡呢?我的囡囡呢?你们把小妹妹藏到哪里去了?”
她坐在地上,开始哭叫:“把她还给我。不能丢了,囡囡,娘在这儿。”
周四聪和两个妹妹面面相觑。
王喜公司公已经大致把事情与周霓虹交待了一遍。
周霓虹如遭雷击般地回到了家里。
兄妹三人都懵了。
尤其是周四聪,张大了嘴,再三问自己的妹子:“你说,那个郑家的表小姐是我们的妹妹?”
腰间被周霓裳用手使劲捣鼓了一下,改了一下口:“苏小姐.....是娘生的?天哪!”
他眨了一下眼睛说:“那我与和尚也是拐着弯的亲戚了?这要怎么排?我得叫他哥哥?不对,这哪跟哪啊!”
他咕哝着。
“大哥,你在说什么?”
周霓虹终于忍耐不住,叫了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哥哥怎么一点都不急的。
“爹爹还在宫里头呢?想想怎么办吧?”
周霓裳也气急,提了一句。
周思聪这才正了脸色,看着两个妹子说:“咱们进宫去求太后,对,就这么办。”
两姐妹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做声,也只有如此。
兄妹三人嘀咕了一阵,商量好后,周霓虹望着依旧嘟囔不停的安庆,发起愁来:这可怎么办?父亲如何尚且不知,母亲又这样,真真是发愁。
......
且不提周家这摊子事情,苏暖刚到家门口,就见小荷和木青两人正惦着脚引颈张望,远远地望见自己,赶紧一个跑了进去报信,一个欢喜地迎了上来:“小姐回来了。”
郑卓信见了转身,很快就走得没影了。
苏暖进去,小郑氏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拉着苏暖,着急地:“到底什么事情?这一去就几个时辰,可是急死娘了。这又没有个打听的去处。你周伯母去寻周大人,也寻不到,我就,就去找信哥儿,想着叫他打听一下。这也没有个回信。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你还没有吃饭吧?啊?”
苏暖看着唠唠叨叨的小郑氏,心头温暖:“娘,我不饿?”
“你这孩子,这就是没吃了?王妈,王妈。快点去把那温着的粥端上来,小姐要用。”
王妈妈忙不迭地应着,跑了去。
一会粥端了来,苏暖拿起调羹慢慢吃着,思忖着待会子该如何与小郑氏分说这件事。
第二日,苏暖一早起来,独自发了一会儿呆,就收拾了一下,准备往铺子里去,却是在门口碰到了正回来的周长丰。
“早!”
苏暖咧嘴笑一笑,见周长丰也无话,转身就离开了。
周长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进去,一进门就被母亲给拦下了。
“你昨日里上哪里去了?找你半天也不见人。冬姐儿被叫进宫里去了,知道么?郑家妹妹急得什么似的,偏你又不见人。我记得昨日里不该你当班啊?真是,好在没有什么事情,人平安无事回来了。不然,你让人心里怎么想呢?你这孩子,真是不省事。快去那边,看看人家可需要帮忙的,显得我们的诚意,听到没有?”
周母连声抱怨了一通,又推着周长丰往隔壁去,一心要儿子去探一眼,生怕小郑氏心里不受用。昨日,小郑氏的着急,她是看在眼里的,好像苏暖一去就不回来似的,弄得她后来都不敢再待下去了,只得跑了回来。偏偏这周长丰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周长丰却是不动,他看着母亲,张了张口,:“娘,我同你说件事,您听一听。”
周母点头,又摇头:“什么事?很要紧么?你说。”
一边站在那里,一幅你说完我就走的样子。
周长丰四下望了一望,伸手拉了母亲进屋去,又关了窗户,把她按坐在圈椅上,这才单膝跪地,扑通一声,:“娘!”
周母惊了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丰儿!”
她叫。
“母亲,爹的案子要重审了!”
周长丰眼睛里噙着泪花,抬头望着母亲,声音有点哽咽。
周母一愣,接着是大喜,一把抓住椅子,稳稳身子,说:“你说得可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周长丰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始末。
周母两眼发直,眼睛通红,她用手抱头,呜咽了起来,起先是小声,接着就是大声抽泣,到后来,是嚎啕大哭。
屋外边有丫鬟小厮探进头来,被周长丰赶走,都远远地避开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个乡野村妇般地哭叫着?
屋子里,周母边哭,便用手使劲捶着圈椅的背,捶得梆梆响。
她恨啊!
原来当年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她的夫君,她的两个女儿,就这样没了。
她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哭老天的不公,哭老天的瞎眼,那个害人的,为什么现在还好好地活在那里,过得如此肆意。而她的夫君和孩子只能长眠地下。
她抹了一把泪,忽然抬起头:“那个恶徒,如今怎样了?你说,皇上只是关了他,为什么不把他杀了,给你爹和你妹妹报仇?为什么?就因为他是驸马么?”
她喘了一口气,满脸愤恨。
忽然身子一抖,想起另外一桩事,指着周长丰,声音凄厉:“你说,那个苏暖是那个什么公主生的,是也不是?”
周长丰愣了一下,点头:“是的,是苏成君与安庆公主的孩子。”
他解释:“她也是可怜,苏成君因为这个也丢了命去。”
“退亲!”周母哑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