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爷子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请姑娘稍后片刻,我这就吩咐人回去将账本拿来给你。”
张老板招招手,站在角落里的仆从就上前几步,吩咐道:“回去跟大爷说,将米行和一品坊新近五年的账本给我送来。”
仆从应诺一声,退了出去。
舒嫣华要看账本,张老爷子一口就应了,并没有推辞或者询问为何,在他看来,舒嫣华有三成的股,于情于理都有这个权利查看账本。
在等待的时间里,舒嫣华言笑晏晏的跟张老爷子说笑,说起一品坊的点心,言行中满是赞叹,一品坊能引得群狼觊觎,自然是有其独特的过人之处,就是她小厨房里的厨娘,做同一样的点心,始终是不够一品坊的好吃。
张大爷来的很快,亲自带着人抬着两箱子账本而来,将账本抬进包间之后,张老爷子挥挥手,张大爷又带着人下了一楼等候着。
“姑娘,这一个箱子是一品坊的账本,这个是米行的,你想先看哪一个?”张老爷子指着箱子,问道。
“先看米行的好了。”舒嫣华毫不犹豫的说道,跟着她出来葡萄和樱桃两人,就将米行的账本全都拿了出来。
舒嫣华首先拿起的是五年之前账本。
翻开第一页,扫了一眼,又翻开第二页,扫了一眼,速度之快,让张老爷子很怀疑这位未来五皇子妃是否有在看账本。
查看账本不是应该准备好笔墨,随时记录其中的账目吗?
张老爷子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就见舒嫣华已经翻完了一本账本。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舒嫣华将手中最后一本账本放下,眉心微敛,似是有难以解决之事。
张老板忍不住了,他狐疑的问道:“姑娘,这些账本你都看完了?”
舒嫣华微微一怔,末了笑了笑,“看完了。”
面对张老板似是不信的表情,舒嫣华没有解释什么,一目十行对他们兄妹来说都不是难事。
“张老爷子,华娘想问您几个问题。”舒嫣华很客气的问道。
张老爷子摆摆手,“姑娘有问题尽管问,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爷子,您米行里的大米,是从乡下各地收购的吗?”舒嫣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张老爷子微微颔首,“是的,大部分是从乡下各地收购的,我们做米行的,总不可能自己种这么多的大米,一般都是收购回来再在铺子里卖。”
“老爷子,依你看,我朝这几年的收成如何?”舒嫣华的第二个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张老板好整以暇的回答:“这些年都是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乡下收购的大米,据他所看所言,我朝的收成这些年来都很好。”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收成又怎会不好?
“可是一年比一年好?”舒嫣华继续追问道。
张老板疑惑她为何揪着收成这个问题来问,还是答道:“不错,的确是一年比一年好,这几年收上来的大米,一年比一年多。”
听到张老板的话,舒嫣华的眉心不仅没有舒展,反而越发皱得更紧,“老爷子,既然收上来的大米一年比一年多,为何米行卖出去米价却是一年比一年贵?”
张老板一愣,在舒嫣华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米行的价钱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调的,在上京的米铺子里,几乎都是这样的米价,粮食铺子的价钱都不会相差多少。
张老板正在怔楞间,就听到舒嫣华继续说道:“我看账本,五年之前,一斗米只需要十八铜钱,也就是说一石米只需要一百八十铜钱,一两银子可以买五石米又多五斗。
两年之前,一斗米要二十铜钱,一石米就需要二百铜钱,一两银子可以买五石米。
到了今年年初,一斗米要二十五铜钱,一石米就需要二百五十铜钱,一两银子只能买四石米。”
顿了顿,舒嫣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老爷子,这样的账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张老板已经顾不上舒嫣华刚才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究竟是如何记住这些账目的,他顺着舒嫣华说出来的账目想了想,有些惊骇的看着舒嫣华,低声道:“市面上的米,供给不足!”
当供小于求的时候,价钱自然就上涨了。
舒嫣华赞同的点点头,“是呀,市面上的大米,竟然供给不足了!
从十八铜钱一斗米到二十铜钱一斗米,用了三年的时间,从二十铜钱一斗米到二十五铜钱一斗米,仅仅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我知道,在上京的米铺子里,普通百姓吃用的大米都是同样的价格,老爷子,一年多的时间,米价就上涨了这么多,你就没有觉得不妥?”
张老板满心都是苦涩,他不是蠢笨之人,他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撞破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事情里,如今听到舒嫣华的问话,他叹息一声,“收上来的米价比往年高了不少,卖出去的米价自然也就要高上不少。”
怪只怪米价几铜钱的上涨,实在很难入他这等大商贾眼里,以至于一直到今天舒嫣华提出来,他才恍悟。
米行里的米,都是在乡下收上来的,如今收上来的米贵了不少,自然是乡下的米已经供不应求,才会导致价钱上涨的。
如果是收成不好,收上来的米价上涨是应有之义,可这几年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市面上竟然供不应求,这背后代表的含义,让张老板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第385章 果真如此
两人都没有说话,弥漫着一种令人觉得非常难受的、窒息的气氛。
张老板是心肝胆颤,舒嫣华是垂眸凝思。
半响之后,舒嫣华才出声问道:“老爷子,我看账本上,似乎没有陈粮的买卖?”
张老板摇摇头,“米行在上京的铺子里,又怎么会有陈粮?”
上京的百姓生活富足,哪里需要去购买陈粮?
舒嫣华默了默,片刻之后才道:“老爷子,不知您这些账本是否能借我几天?”
她需要将账本拿回家仔细的再查看,同时等她将心中的猜想证实了,还需要跟哥哥说这件事,那时同样也需要将账本上的数目给他看。
张老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说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其实要账本根本不是为了查账,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姑娘的哥哥,想到那位英姿卓越的舒舍人,他微微颔首,“自然可以。”
既然眼前这位姑娘已经成为一品坊和米行的老板之一,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是他自己死活要坐上去,如今是好是坏,都要承受。
舒嫣华起身福了福身,“多谢老爷子。”
张老板连忙摆摆手,“不必如此多礼,你有米行的三成干股,要查看米行的账本很是应该,这是应有之义。”
他将这一切都说成是为了查看账本,底下更深沉的寒冷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舒嫣华微微一笑,也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华娘想看看每年能有多少银钱进账,看看可以买多少的首饰珠宝。”
张老板哈哈一笑,也站起身,“姑娘是否还有其他事?”
舒嫣华摇摇头,“没有了,今日真是多谢老爷子的帮忙。”
“好说,好说,不值一提。既然无他事,老朽就先告辞了。姑娘什么时候看完账本,就派人来跟一品坊的掌柜说一声,我会让人去将账本接回来的。”张老板含笑说道。
“老爷子请放心,华娘会尽快将账本还回去的。”舒嫣华起身送张老板出门,站在三楼目送张老板在一楼大堂带着张大爷离去,才吩咐站在门口候着的跑堂,“去跟严掌柜说,让他请大舅舅过来,就说我有事想要请教一下大舅舅。”
跑堂的利索的应了,下楼找掌柜。
舒嫣华转身回到包间里,回到倚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起茶杯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窗外。
她的手一顿,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眼睛定定的看着窗外临街不远处的一个地方,疑惑的呢喃:“舒妍玉和谢志安?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
在舒嫣华眼中,舒妍玉和谢志安站在街上说了两句话,而后舒妍玉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里,谢志安静静的看着马车消失,才带着小厮离去。
舒嫣华皱着眉看着谢志安脸上隐隐透露出来的餍足神情,觉得有些奇怪。
很快,她又甩甩头,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哪里有空管这两人,望着临街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就见到大舅舅骑着马往这边来,她收回目光,站起身,片刻后,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同时还有大舅舅严向荣的温和的声音,“华娘,是大舅舅。”
葡萄开了门,严向荣迈步而进,舒嫣华福身行礼,“华娘见过大舅舅。”
严向荣虚虚扶了扶,“不用多礼,让人找舅舅来,是有急事?”
收到掌柜的传讯,以为华娘有急事,连轿子都不坐了,直接就骑着马来。
两人坐下,跑堂的机灵的收拾了先前留下的茶具等,重新换上了新的茶具和点心,才躬身退了下去。
严向荣扫了一眼外甥女脚边的两个大箱子,没有出言问两个箱子的事,静静的看着外甥女。
舒嫣华没有跟大舅舅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大舅舅,华娘确实有事需要您的帮忙。”
见严向荣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她又继续道:“大舅舅,能不能麻烦您传令给各地的掌柜,让他们去当地的米铺子里,收集一些米价给我?”
张老爷子的米行铺子是上京里的铺子,她还想看看其他各地的米价是否也同样涨了,她才能更好的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可惜没有其他各地米行铺子的账本,否则看账本的话可以更清晰的知道天下的米价。
严向荣不解外甥女怎么会突然想要知道各地的米铺子的米价,难道是想自己开一家米铺子?
可严家以绸缎和酒楼起家,没有做过米铺子,给不了外甥女帮助。
随后,严向荣又想到掌柜跟他说先前外甥女已经跟一品坊的张老板在楼上包间谈事,想到张老板是开米行的,以为外甥女是想知道其他各地的米价,以此来看看张老板是否有没有欺骗她?
想到此,严向荣一口就应了,“行,这是小事,过些天我将各地掌柜收集来的米价让人送到你手上。”
舒嫣华展颜一笑,“多谢大舅舅,大舅舅,除了让那些掌柜的收集米铺里的米价之外,让他们再看看米铺子里有没有陈粮出售,若是有的话,陈粮作价几何。再请他们去找一些妇人问问,两年前家中采买的米价是几何,五年前家中采买的米价又是几何,多问几个妇人,此事很重要。”
这般奇怪的要求,严向荣心中疑惑更甚,面上却一口应了,这不是大事,外甥女既然想要知道,那就应了她的要求就是。
谈完了正事,舒嫣华开始问起外祖父、外祖母等人的身子,聊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她才带着人告辞离去。
过了好些天,舒嫣华终于收到了大舅舅让人给她送来的结果。
当她将手中的一沓纸都看完之后,幽幽叹息一声:“果真是如此,有人在大量收购粮食。”
这个的发现,让她心中一凛,不管这背后大量收购粮食的人是谁,此事都要尽快让哥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