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里(重生)——百柏桦
时间:2018-01-17 15:08:03

 
    换了一身干净的素服之后,梅氏带着陈妈妈坐上马车往府外而去。
 
    再一次来到侯府的墓葬之地,梅氏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这里几辆马车。
 
    脚步顿了顿,紧紧抿了抿唇,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群人。
 
    “走吧。”梅氏低声说了一句,带着陈妈妈往那群人所站着的位置而去。
 
    走到近前,梅氏已经能清楚的看到舒嫣华冷冷的目光,严家人仇恨的眼神。
 
    她毫不惧怕的回视着,严氏不是她害死的,她并没有对不起严家,要不是为了在侯府待下去,她是万万不会答应来给严氏磕头。
 
    双方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梅氏转了身子,直面着严氏的墓碑,她的墓碑打理得很干净,杂草都没有一株,碑前摆放着三牲,插了好些香,旁边还有灰烬,看来是舒嫣华和严家人一大早来这里祭拜。
 
    梅氏面对着墓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头就走,昨天她答应那条件的时候,想着忍一忍就能过去的,如今对着严氏的墓碑,发现自己的膝盖很难弯下去。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给我儿磕头忏悔吧。”严老夫人不耐烦的说道。
 
    梅氏紧紧抿了抿唇,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陈妈妈忧心又心疼的看着自家夫人,那严家人的眼神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砍在身上浑身不自在,皮肤刺啦刺啦的痛。
 
    今天我来这里磕头,是迫不得已,是严家人和舒嫣华两兄妹仗势欺人,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没有办法抵抗。为了我两个孩子,我来了,严氏,你记着,我不欠你什么,相反,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将那些事说了出来,造成我今天弯腰的人是你,把我弄得寸步难行、声名狼藉的人是你,论理来说,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梅氏心中喃喃了一番话,腿慢慢弯了下去,她的膝盖弯的很慢很慢,到最后跪下去的时候,脊梁挺得很直,放佛一株不会因为受到外来胁迫就弯腰的松柏。
 
    当膝盖着地的时候,梅氏清晰的感受到了心中一股屈辱流淌,闭了闭眼,梅氏慢慢弯下身,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陈妈妈立时就搀扶着梅氏起身,梅氏连衣服上的尘土都顾不得拍掉,搭着陈妈妈的手极力维持住自己优雅的姿态,转身匆匆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一眼都没有看舒嫣华和严家人的神态。
 
    “呸!”朱氏看着梅氏的背影,“真是便宜她了!”
 
    舒嫣华冷冷的注视着梅氏远去的身影,一言不发,转头看着娘亲的墓葬,心中轻声道:娘亲,您放心,这个磕头只是利息,孩儿和哥哥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与此同时,舒嫣华心中不可抑止的升起了一股担忧,今天周廷昱没有陪她来,因为他罕见的上了朝,昨天哥哥做了削肉还父那等举动,今天必定会受到攻讦,昨夜里夫君就对她说,让她放心,他今天会上朝,会力撑哥哥。
 
    也不知道如今朝堂怎样了。
 
章节目录 第510章 舒舍人忤逆不孝,请陛下责罚
 
    今日的朝堂就好像菜市口一样,没有了往日的庄严,除了还站在前方的几个阁臣和几位上朝的皇子之外,其他人都争得面红耳赤的。
 
    一大早,在“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尖嗓子中,就有文臣出列,拿着奏折开始启奏。
 
    “臣参舒舍人忤逆不孝,不堪为人子,此等人品实在难以服众,恳请陛下罢免舒舍人一切官职和功名,以正天下教化。”
 
    “孝为百善先,十恶中七曰不孝,臣参舒舍人忤逆不孝,犯了十不赫之罪,恳请陛下责罚。”
 
    “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舒舍人不敬父亲,实属大罪恶,恳请陛下责罚。”
 
    一位又一位的朝臣出列参奏舒鸿煊,承德帝高坐龙椅之上,冷眼看着,竟然有十来个人出列参奏。
 
    大殿中间站着十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奏折,全都是参奏舒鸿煊,一时之间,朝堂上有些鸦雀无声。
 
    忤逆不孝是十恶中的一种,是十不赫之罪,犯了十不赫的,就是大赫天下都不会有这些人的份。
 
    “忤逆”案是仅次于谋反叛乱大案,一旦某个县里出了忤逆大案,县官要撤职待参,甚至会获充军发配。
 
    而“忤逆”罪的极刑比凌迟还要残酷,轻一点的判罚是流放三千里,重一点的就是处以绞刑,更严重的是采取“剥皮揎草”、“磨骨扬灰”的刑罚。
 
    何谓“剥皮揎草”、“磨骨扬灰”?
 
    就是一旦判处“忤逆”罪极刑,就要将罪犯的头顶皮剥开,灌入水银,于是一张完整的人皮会剥落下来,然后将人皮塞满灯草,制作成人样,送到邻县去游街,以教育民众千万要孝敬父母,罪犯死亡后要将骨头磨成粉,随风四散。
 
    这些刑罚比凌迟还要残酷。
 
    这些参奏舒鸿煊的朝臣,每个都说舒鸿煊忤逆不孝,恳请陛下责罚,如果一旦舒鸿煊真的披上了“忤逆不孝”的罪名,除了罢黜一切官职和功名之外,最轻的都是流放三千里的惩罚。
 
    这些出列参奏的朝臣,有一些是二皇子的人,有一些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他们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扳倒舒鸿煊、削弱太子那边筹码的绝好机会,于是昨天得到消息之后,纷纷让手下的人准备今天早朝参奏舒鸿煊。
 
    而这十几个朝臣里,还有一些是真的认为舒鸿煊削肉还父此举是真的忤逆不孝,他们都是一些遵循着宗权、父权的士大夫,认为昨天舒鸿煊的举动就是在蔑视父权、挑衅宗权,所以这些人也出列参奏舒鸿煊。
 
    这些人也很聪明,他们都知道舒鸿煊简在帝心,很得陛下的看重,也就没有在奏折上说要对舒鸿煊处以怎样的刑罚,一律都是“恳请陛下责罚”。
 
    他们想的是让陛下责罚,按照陛下的性子,要陛下将舒舍人处以绞刑是不可能的事,就是流放三千里也不大能实现,毕竟舒舍人的妹妹是五皇子妃,五皇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今日上朝见到久违的五皇子他们就心中有数,但他们也不是要舒鸿煊的命,只要把舒鸿煊的官职和功名撤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承德帝没有出声,高坐龙椅之上,冷眼看着下方所有朝臣的反应,等过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人出列参奏了,他才淡淡的道:“还有人要参奏的吗?”
 
    朝堂上一片寂静,在承德帝这话出来之后,又有人出列。
 
    “回陛下,臣无奏,但臣心有疑虑,想问问这十几位大人一些疑惑。”
 
    出列的是户部尚书秦英,他的儿子秦初与舒鸿煊是同一科,舒鸿煊当年位列状元,秦初是那一科的探花,秦初的堂妹秦慧茹与舒嫣华是同窗好友,秦英一家与舒鸿煊和舒嫣华两兄妹的交情很好,所以当秦英出来为舒鸿煊说话,没有人有意外。
 
    “准!”承德帝淡淡的道,他面上无甚情绪,让人看不清他心中的想法,只有周廷昱知道,父皇一定不会责罚大舅哥,从蔡三得带着御医秘密去了侯府给大舅哥看伤就知道了。
 
    让御医去看伤,这样的荣宠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所以当十几个朝臣出列参奏大舅哥的时候,周廷昱仍然老神在在的,他预备着事情走向不好的时候再出面,如今嘛
 
    都是一些马前卒为各自的主子试探一下渡河的艰难而已。
 
    秦英拱手恭敬的谢恩,“谢陛下。”
 
    秦英谢了恩,直起身微微侧着身子,看着这十几个朝臣,不咸不淡的问道:“诸位大人言之凿凿的说舒舍人忤逆不孝,我很疑惑,舒舍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们把这样的罪名都生安乱造在他头上?”
 
    周廷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赞赏的看着秦英,很想为他鼓掌喝彩,好一个“生安乱造”,可不是么,这个说法还真是精准,可不是生安乱造这些罪名给他大舅哥吗?
 
    当中有朝臣肃然的开口,“秦大人这话说错了,我们可没有生安乱造,昨天舒舍人削肉还父的举动,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又怎么能说我们胡乱编造呢?”
 
    “不错!身为人子,竟然要跟父亲断绝关系,还是在父亲尸骨未寒之时,当真是大逆不道!”
 
    “广平侯生养了舒舍人十几年,费尽心力将他培养成才,让他拜了名师,考取了功名,获得了高官厚禄,功成名就了,却要跟刚刚仙逝的父亲断绝关系,不堪为人子!”
 
    “忤逆不孝矣,三世果报然,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舒舍人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这样的人,怎配与我等同朝为官?不正此等恶举,天下人纷纷效仿,长此以往,将父不成父,子不成子,家国何久远?此等歪风邪理,理应清正明天下才是。”
 
    明明是一个人的事,这人的嘴上下一开口,就成了天下大事,企图以天下大势和舆论来坐实舒鸿煊的罪名,真是好会利用天下大势。
 
    而且在这些人口中,对舒修和的恶行丝毫不提,只单纯的提了舒鸿煊与父断绝关系的举动视为不孝,此等避重就轻之举,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秦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刚想开口说话,就听门外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大声回禀道:“禀陛下,帝师和周大儒求见。”
 
    承德帝站了起来,高声道:“快快有请。”
 
    其他人也一同住了嘴,纷纷往殿外看,就见两个人携手而来,一人是所有人都很熟悉的,舒鸿煊的恩师、六阁臣之一周景明的父亲,周大儒。
 
    而另一人,赫然就是当街拦住舒二叔质问的王石公!
 
章节目录 第511章 老夫有一惑不解【三更,惊喜吗?】
 
    周大儒略微退后了王石公半步,王石公一身玄色的衣袍,周大儒一身雅青色的衣袍,两人步子迈得不紧不慢,王石公双手合拢,放在腹前,周大儒左手放在腹前,右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衣袖随着微风微微鼓荡,一身儒雅气质让人不自觉心悦诚服。
 
    两人进了太极殿,承德帝亲自下了龙椅,在王石公和周大儒两人要行礼的时候,一人一手拖住,不让他们行礼,“帝师,周先生,不必如此多礼。”
 
    王石公是帝师,而且是先皇帝师,按辈分,承德帝是要叫师祖的,周大儒暗地里的身份是承德帝的小皇叔,他也不敢受周大儒的礼,他还要下了龙椅亲自迎接两人。
 
    王石公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从不恃宠而骄,也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就傲世凌人,就算承德帝不让他行礼,他还是轻轻推开承德帝的手,一板一眼的行礼。
 
    王石公都行了礼,周大儒又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随着施了礼。
 
    承德帝无法,受了,吩咐道:“给帝师和周先生一人一张椅子。”
 
    金吾卫把两张椅子搬在众朝臣的前头,王石公坐在六阁臣前面,周大儒坐在太子、二皇子等皇子前面,承德帝赐座,两人倒是坐得心安理得。
 
    王石公是先帝帝师,一直以来都有上朝的资格,只是他自诩自己老了,人老就服输,怕自己老眼晕花的在朝堂上会出一些馊主意,怕对国政、对百姓不好,于是等到承德帝已经能执掌朝政的时候,主动退出了朝堂。
 
    承德帝能在登基几年之后就大权在握,多赖王石公的鼎力支持,有王石公这个大公无私的人在,还有一整个王氏宗族在背后支持承德帝,当时是承德帝独掌大权最大的底气,所以承德帝对这个帝师祖是很敬重的。
 
    在王石公开口问道:“老夫困觉,起晚了一点,来迟了,不知道你们适才说了什么,不知可否为老夫讲解一二?”之后,承德帝就吩咐了:“给帝师和周先生说说刚才的事。”
 
    蔡三得亲自将刚才的朝堂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次,就是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蔡三得都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在他复述完了之后,王石公先是朝承德帝拱了拱手,“陛下,老夫先向您告个罪,一会儿老夫要是言语激动了点,还请陛下不要责怪。”
 
    承德帝早就知道王石公当街拦截舒二叔,还亲口支持舒鸿煊的事,现在连他和周大儒携手而来,哪还不明白两人是为了给舒鸿煊撑腰来的?
 
    他一口就应了,“帝师和周先生的学识究人,您二人的教导,朕也会认真聆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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