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了,他心里没有疙瘩了。
苏颜在他心里,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追着张越跑的女生了。
“不会的,老师。”苏颜说。
“行,你出去吧。”
“是。”
苏颜关上门,离开,回到班里。
她的作业本批阅回来了,那些试题她都没做对,错了很多道,张越拿过她作业本翻了一看。
嗤了一声:“还是需要我这个老师出马。”
下午在饭堂吃了饭以后,上晚自习时,苏颜转身到了后座,张越双手抱胸,蹬着腿,见她把笔拿过来,草稿纸拿过来,都准备好了,他才松了腿,椅子弹了回来,他呼吸一下子就近了,苏颜下意识地往后挪。
毫无疑问的,张越在这个年纪里,除了性格,长相家世成绩都是顶尖的。
他翻开作业本,将她写的试题摊开,开始给她讲解:“这道公式原先是4C……”
旁边周朗跟陈意也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开始讲课。
第23章
晚自习是六点半到九点半,但八点半左右,苏颜就要走了,张越讲到一半,用笔尖压着作业本,“干嘛去?”
“我还要打工,我提前一个小时回去。”苏颜收拾铅笔还有本子,张越这也想起来了,她还在文具店打工。
他嗤了一声:“所以剩下这道题不讲了?”
“明天讲行么?”苏颜勾着书包,侧过脸,问他,教室里光线挺亮的,她侧着脸时能看到尖细的下巴,以及那白皙得柔软的肌肤。
张越点着笔尖,故意不应,看着她,很深。
“我先走了。”然而苏颜却依然像是只是通知他一声,连等他说一句行不行都没有,她自我得让他恼火。
张越长腿往旁边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颜停顿了下,转头看他,随后抬腿,跨了过去,动了动背包,出了教师门,扬长而去,半丝留念都没有。
旁边,正在讲课的周朗跟正在补习的陈意,还有叼着棒棒糖的杨凡都停下动作,看着张越一张黑着的俊脸。
他一冷下脸,那股锐利极其明显,连眉眼都是冷冽的冰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自己的位置上缩。
张越把本子扔桌子上,半秒后,他收拾书包,站了起来。
周朗吓了一跳,立马也站起来,压住他的肩膀,“越哥,别冲动,她是女生,你不对女生动手的。”
“放开!”张越盯着他的手,冷冷地说。
周朗被他一盯,下意识地就松了手,他急忙说:“越哥,你先别走,你等我,我这里……算了我不讲了,陈意你自己回去慢慢体会吧!”
说完他把作业本推回去给陈意,捞过自己的书包,匆匆跟上张越。
杨凡咬着棒棒糖也急忙跟上。
教室里一下子少了三个人,其他同学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气氛轻松了许多。陈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有些担心苏颜,毕竟张越这个人有些时候很不近人情,于是她也收拾了跟着出门。
等她匆匆地赶到距离学校不远处的文具店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站在阴影处看着。
张越并没有进去找苏颜,他靠在文具店外的那棵树下,叼着烟,目光深深地看着文具店里。
老板娘知道苏颜最近不能准时来店里,于是把整理货柜的活留到最后给她做,苏颜一进门,就摆书摆笔,擦拭一些摆了很久的记事本,用鸡毛掸子扫掉高处的货柜的灰尘,有些地方确实是很久没扫了,灰尘都一层那么厚了。
鸡毛掸子一扫,灰尘从半空中落下来,苏颜即使戴着口罩,灰尘依然落了一头顶,在白晃晃的灯光下可以看见那一层银色的灰尘,她用尾指勾开口罩,低头咳嗽了两声,然后顶着一头的灰,继续扫,直到把整个高处货柜都扫干净了。
她才停下,手臂早就发麻了。
扫完了灰尘,她转过身子又去搬小本的记事本,还有试题,摆放整齐。
她从八点半进了文具店,就没停过,直到九点半,一个小时,忙完了,她拿走了属于她的十块钱,跟一直在看电视的老板娘打了招呼,苏颜才把钱揣进兜里,出了文具店的门。
她一走出来。
在树下的三个人,刷地往树后面躲了去,周朗躲了后,有些傻缺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是啊。”杨凡也一脸茫然。
但是看着在一旁夹着烟,一声不吭的张越,他们顿时不再询问,就静静地呆着。
直到单车碾在地上,轮子发出声音,张越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其他的两个人也紧跟着出来,周朗说:“她刚刚拿了十块钱?”
杨凡:“你行啊,视力挺不错的啊,我都没看清,反正不是大张的钱就是了。”
“啧,十块钱一个小时,有什么好干的。”
“我也觉得,还不够我们买包烟。”
张越却一直没吭声,他掐灭了烟,往路边的轿车走去。
周朗跟杨凡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紧跟着去,上了轿车后,周朗瘫着身子:“好累,终于可以回家了。”
“李叔,去文兴路,走阳光那条大道。”
周朗刷地坐直:“什么?去哪?不回家?”
张越淡淡地看他一眼,周朗立即闭嘴,他缩在一旁,“听越哥的。”
李叔点点头,“好的。”
黑色的轿车启动,开到红绿灯,再在红绿灯左转,反方向往阳光大道开去。
陈意从树荫下出来,看着远去的轿车,又看了眼苏颜刚刚骑走单车的方向,上了自己的单车,往自己家踩了去。
金城是一个大城市,九点半不算晚,车流量还是有的,进入阳光大道没多久,杨凡打个哈欠,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却突然瞪大眼睛,半响,他指着窗外:“那不是苏颜吗?她家住这附近?越哥,你就是为了跟着她,才……”
“李叔,开慢点。”张越摇下一旁的车窗,吩咐道。
“是。”李叔车子开慢了些,视线转到一旁的人行路上,甩着马尾辫穿着冬季校服,手上戴着一副手套的苏颜缓慢地踩着单车,她不着急似的,慢慢踩,慢慢地看着前面的路,路灯昏暗,却能见她偶尔唇角含笑,像是很享受这种生活,享受在这个夜里,踩在这条林荫路上的舒适。
黑色轿车油门,踩得再慢,也越过了她,李叔只能打着双闪,靠着路边,略停,看了眼后视镜。
张越线条流畅的手臂搭在车窗上,他偏着头,看得入神,半张脸在昏暗里,李叔摇了摇头,又笑了下。
稍微等了下,苏颜的单车,这才缓慢地踩了过来,前面有一个交叉路口,轿车启动的那一刻,苏颜的单车跟一辆山地车突然撞到了一起,苏颜整个人从车里摔了下来,张越大喊:“停车!”
李叔匆忙间踩下刹车,“砰!”车门开了又关,张越已经下车,大步地往苏颜那里大步地走了去。
杨凡跟周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匆匆地下车。
张越走近了,就看到苏颜被一名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扶了起来,那名男生眉眼清俊,他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生,张了张嘴:“是你!”
苏颜挣脱陈过的手臂,“放开我!”
她没想到,撞上的人会是陈过,很意外也很慌乱,也很烦,她上辈子到了二十二岁才认识了这个人,这辈子已经三番五次地碰见他了,那种要远离交集的念头令她焦虑,手臂被人一提,往后一拉,她踉跄一下,撞进了另外一个怀里,她敛着眉头,就对上张越同样敛起的剑眉。
张越上下打量她,手摸着她的手臂还有看着她的膝盖,低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苏颜愣了下,挣扎道:“没有,我没事。”
“手臂呢?”他抓着她的手,偏头看,苏颜被他吓到,拼命挣扎,“我真的没事,放开我。”
张越见她真的没事了,才松开了她,抬起头,对上陈过的眼眸,陈过看几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很是诧异。
他淡淡地上前,说道,“我叫陈过,刚刚是我不好,我的车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捏的时候没刹住,这样,我可以带她去医院看。”
他上前,越过那两辆单车,顺便捡起苏颜掉在地上的书包,书包上有学校的勋章还有苏颜的名字。
他在那个名字上多看了一眼。
苏颜——他含在嘴里念了一遍,随即把书包递给苏颜,含着笑意道,“原来你叫苏颜,你的名字真好听!”
原来你叫苏颜——苏颜两个字在陈过的嘴里出来的那一刻,苏颜整个人都从张越的怀里弹了出来,她一把抢过自己的书包,咬着牙,冷着脸,对陈过说,“我不用去医院,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绕过陈过,目不斜视,飞扬的马尾还狠狠地甩了下陈过的手臂,她一把拽起自己的单车,整理了下,推着它就走。
她身后的马尾在黑夜里,又甩过一条弧线,穿在身上的校服尤其宽大,马尾下的脖子在黑夜里白皙柔软,仿佛一捏就碎。
她坚定地,从人行道上,过了十字路口。
留下了身后的四个男生,陈过转过脸,对上张越那双狭长的凤眼,两个人视线,在空中对上。
寂静,无声,只有眼眸里,闪过的凌厉,还有无声的硝烟。
十秒后,陈过温润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张越两手插在手袋里,没有吭声,陈过掩下眼眸里的情绪,转身,往山地车走去。
“越哥?苏颜她就这么走了?她没事吧?”一旁的周朗跟杨凡这才上前,询问道,张越放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看了树荫下的单车道,他才转身,往路边的车走去,周朗两个急忙追上他。
此时,夜半无声,陈过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扶起山地车,山地车一起身,伴随着,掉了一只圆珠笔。
黑色,笔盖好好的。
陈过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支笔。
笔头贴了一张小小的帖纸,上面字体很小——“苏颜”。
第24章
过了十字路口后,苏颜才踩上单车,踩了两次脚踏才算稳定,她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因为,陈过身上的味道,一直都那么清爽。
即使他当医生那段时间,依然清爽,舒服,他是个很爱干净的男人,然而,在感情上,他一点都不干净。
苏颜苦笑。
寒风吹来,吹乱了她额头的刘海,她空出一只手拨弄了下,才用力地踩着脚踏,单车加速,她的脑袋冷静了许多。
这辈子,就是这辈子。
她只要不爱上,就不会受伤害。
阳光大道到了尽头,拐弯了,进入小路,进入文兴路,文兴路两旁树荫遮顶,也没有专门给单车腾位置,轿车单车摩托车,全都在一条路上走,人行道是颠簸的石板路,单车踩不上去,苏颜到了这里,放慢了速度。
一辆黑色轿车跟在她单车后头,也进了拥挤的文兴路。
文兴路小路小巷横支,苏颜为求早点回家,抬着单车上了石板路,正巧从张越家轿车跟前而过,她半眯着眼睛,张越在车里说道:“李叔,别打远光灯。”
李叔反应过来,立即关了,留下近光灯,柔和地垂在地上,苏颜睁了睁眼睛,这才舒服点,上了石板路后,林荫一遮,她不见了踪影。
李叔手握着方向盘,转头,问道:“少爷,还跟吗?”
张越看着那抹消失在巷子里的背影,“走吧,回家。”
“是。”
黑色的轿车启动,缓慢地在文兴路上塞着。
周朗打个哈欠,无聊地说道:“这个鬼地方,从来就没畅通过,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堵的,不是说要拆了这两边的店铺打通大路吗,怎么还不行动?”
杨凡叼着烟,笑道:“这个你得问越哥。”
张越没吭声,只是看着那个巷口。
文兴路很早之前就是老街了,这里四合院太多,是金城唯一剩下的老城区,有着一定的历史价值,同样的,也是阻碍金城发展的一片地方,这里近海靠港口,又近高速路口,还挨靠着金城国际机场。
但偏偏路不够宽,两边的店铺跟林荫板石路成了最严重的阻碍,身为最重要的通道,却如此拥堵。
于是一堵再堵。
文兴路成了车主最怕走的一条路,赶时间的也好,不赶时间的也好,都不想走这里,但又不得不走。
因为除了它,没有别的路可以去港口,得经过它上高速,得经过它,去国际机场。
张越的叔叔,正为这通路的事情而烦恼。
文兴路的店铺,动辄就要上亿,公文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实行了。
黑色轿车进入张家大宅。
张越下车,进门,保姆接走他手中的书包。
张越走到客厅。
张启中正在讲电话,手指夹着一根雪茄,“好好好,我知道,有时间,我陪你走一趟。”
他视线看到儿子过来,张越喊道,“爸。”
张启中轻微地点了下头,继而又继续讲电话,来电的是人张启中的弟弟,张越的叔叔,土地局局长张启明。
两个人讲的,估计也就是文兴路那一块。
张越调低了电视的声音,懒洋洋地将长腿跨在茶几上,懒洋洋的,听着张启中跟张启明的对话。
十五分钟后,张启中挂了电话,看着张越,“怎么这么晚?”
“自习。”张越撑着膝盖,乱按着遥控。
张启中嗯了一声。
张越见他要起身,问道:“叔叔又打电话来文兴路的事情了?”
“嗯,这次说要亲自去见见文兴路的村委,看看哪些人反对。”
“哦,一定要全拆吗?”张越漫不经心地问,张启中掐灭雪茄,“拆,就拆外面的,里面的巷子不拆,毕竟,还是保有一点历史价值。”
“哦。”张越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