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们贪婪分割诸国上千万的亡国奴,得到的巨大利益会让所有人都不肯割舍。
所以,今日入北地, 便是与自家权贵为敌。
若是不入呢?血洗!
她总不会给你太容易的选择,一如他之前给她的。
多锋利的反击啊!
可到底应该如何抉择?
秦兮看着城墙上单薄无比的身影,抿抿唇。
真可怕。
可是秦川会答应吗?对外征伐可比内部清理简单多了。
自古家事难断。
“会,因为他是秦川。”
战场之上如此寂静,却终有秦川的声音。
“寡人可以答应,但也有一个要求。”秦川盯着许青珂,“寡人要你留在帝国,以你的才能跟抱负帮助寡人治理天下,这不是更有利于你保护这些北地子民?你不该抗拒。”
这个要求让许青珂微微皱眉。
秦川:“不愿意?那寡人就提一个更简单的条件。”
“许青珂,寡人要你弃了师宁远。”
不是离开师宁远,因秦川至始至终都认为许青珂不属于师宁远,她只是选择了他的陪伴。
如今,他要她放弃这个人,他想看看她的选择……
他转头看向师宁远,师宁远也看着他,两个男人目光相对,后者忽冷嗤了下,似乎不屑,却抬头对许青珂说:“小许,答应他,反正你在今日弃我,明日我又会跑到你身边,我又不是没缠过你!”
这话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但也出人意料。
他竟舍得?愿让许青珂舍他?
因为不愿让她为难。
隐士高人忽然笑了——很多年前,他还说过这厮凉薄无情,这一生要孤寡一生。
如今怕是脸肿了。
旁人大概也没想到,最后严肃的战场谈判会猛然归心于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的情爱。
奥,好像也不算意外,总要解决的不是。
秦川没有等多久,因为许青珂看了师宁远一会,忽说:“秦川,你之前是否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秦川瞳光一闪,似锁定了她的脸,看到了她的眉眼。
带着血腥的风吹动,一头青丝随风曳动。
她说了一句话。
“我要一个男人的未来一生。”
“那个男人叫师宁远,也叫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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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靖跟烨,逼了堰都,这些锋利的手段都未曾让秦川动了心火,却终究因为她轻飘飘的两句话而衍生了无穷的恨意。
他知道她说这话的用意——她本不喜在旁人面前表达情感,何况这样直白的情词。
她说了,是为了要了断他对她的迷恋。
没有一个男人,或者一个甚为君王的男人能忍一个女人这样的直白。
刷!弓入手,箭上弦,弓满月,箭头锁定,锐利的双目中有猩红血丝,怒极,恨极,更是悲极。
他恨自己被一个女人这样左右,怒这个女人心中半点无他,悲他自己曾允诺要护她,却总不得不去伤她,因这样的劣势,他明了自己始终是卑劣的。
连发怒也带着狼狈。
对她的求而不得,对师宁远的嫉妒,这些都让他面目全非,太痛苦了,让他生不如死。
弗阮说的是对的。
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劫难。
秦川忽然的发作让北地这边所有人骇然脸色,原本终止的战役此时猛然再出锋芒,师宁远等人却是远远来不及去阻止他。
那是弓箭!
远攻!
只要他手指一松,城墙上的许青珂就……
也的确来不及,因在秦川忽然爆发时候的几个刹那,他在意的也只是那个人。
她看着他。
目光那样平静,甚至都不欲躲闪。
她为什么不躲?是真以为他不敢杀她?
她凭什么,凭……
手指一松,带着强大穿透力的弓箭破空,在空气中发出锋利的呼啸声,最后……
上了天
歪了十万八千里。
吓坏了的北地众人:“……”
秦兮等人:“……”
秦川放下弓箭,手掌还有些颤抖,却依旧盯着那个女人。
唇齿发寒,但有种痛苦忽然舒缓了,因为那个女人露出了很微妙的表情。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但至少是灵动的。
她还活着。
他差点就杀了她。
“许青珂,你赢了。”秦川这话不轻不重,含着莫大的无奈。
许青珂松伐的时候,却也苦笑了下。
这个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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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战争结束,城门打开,黑甲军入关,果如秦川允诺的不伤百姓一分一毫,而诸国也会止战,和平归入渊,成就帝国,但前提是要先签订废奴协议。
签订地点定在邯炀。
但这种和平底下又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安全活下来跟国家被吞并,这种结局让很多家国情怀重的北地军人有些难以承受,对许青珂的观感也颇为复杂。
他们不知如何去面对许青珂,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想多了——许青珂压根没有给他们面对的机会。
如她说的,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在她这里,他人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她的心只给少数人。
林木已见碧绿,嫩芽抽翠,院落里,许青珂站在院中看着飞鸟掠过,朝着那片风雅林子。
她站在这里,或许如她当年母亲当年站在这儿……
“明日要起身去邯炀了,你可准备好了”秦川在身后问她。
对于那个废奴协议,说是五国的君王协议,其实世人都知道那是许青珂跟秦川的协议。
也自有他们两人商量便可,但秦川问的显然不是这个。
“夺了蜀国权势的时候,也未曾问过他人会不会同意,人总不能活得不如过去。”
一袭倜傥如流水的青裙,并不是一般女子的秀妩,而是风流的清华。
这个人总是男女皆宜的美,不为罗裙丝袍所限。
秦川恍惚觉得前几日的对峙是梦境似的。
他沉默了,许青珂也没提醒他,因此院子里有些寂静。
良久,秦川却是要走了,因在此之外,他竟不知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
只是转身后,他又回头看来。
“许青珂,那日我弓箭瞄准你,你当时……为何一点都不惧?”
是慷慨赴死,还是……
“你说过。”许青珂转身,双手负背,神情浅淡温和,看着他,“我是信的。”
这样奇怪的话,旁人大概不懂,但秦川心中本有隐,自然懂了,心头一时百感交集,最后说:“以后恐怕你肯留在帝国,我也不肯了。”
然后他走了。
这话似有深意,许青珂站在原地半响,忽侧头看去。
“还不出来么?顾自生气就那么舒坦?”她似笑非笑,拐角里的师宁远才走出来,一脸不高兴。
“当然不舒坦,可怕出来让许相爷看了笑话,真以为我是那拈酸吃醋的小媳妇。”高挺英俊极致的男儿这般说,倒让许青珂哭笑不得了。
“小媳妇对不起你了?你怎就非要认为人家拈酸吃醋。”
她平常时清丽雅致,若是肯调笑,那便是最让人不能抵抗的风流人物。
师宁远目光灼灼盯着她,缓缓走来,近了,伸手捞了她的腰肢,轻轻一拉,将她搂到身前。
“是啊,小媳妇是对不住我了……”
小媳妇是谁呢?许青珂偏头莞尔,但也晓得师宁远的确吃醋了。
“我与他也不见有什么,何况如今他也放下了,你怎就吃醋了,以前可不知道你醋劲这么大。”
许青珂也是调侃他,然而男人的小心眼还是出乎她意料的,某人低下头轻吻她小耳朵,“你当我瞎子么,那叫放下?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你身上了。”
“再说了,我即便瞎了,可还不是聋子呢,他最后那话啥意思啊,还不是暗示说怕把控不住自己,又想追求你云云。”
许青珂自然也懂,也知道哄不住这个如今孩子脾性的男人,便不说话了,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就不许我耍耍小脾气让你哄哄我?”师宁远终于说出自己的无耻目的了。
嗯,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不过你以前不肯哄我,人啊,总不能比以前更……”
更不如?
许青珂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住他,是蜻蜓点水,但蜻蜓没走,而是停留,在柔软之上泛起情爱的涟漪,醉了人心。
嗯,这样哄,可行?
第324章 它的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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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素来是冷清的人, 克制止于礼,哪怕情动也尤有三分收敛,这样的人也俗称禁欲。
禁欲之人多清妩, 那种淡淡浅浅的清妩如点滴泛于心头的撩羽, 又似清点于舌尖品味的沉年美酒。
这撩羽的酒味就那么清妩得落在唇上,却如燎原之火烧了身心, 师宁远深吸一口气,抚了下某人隔着不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了细软腰肢, 很认真得劝戒:“小许, 你现在身子不适宜……咱要克制。”
他像是一个卫道士严肃得很, 许青珂的唇偏到了他的下巴左侧,尤在他耳下轻呢喃:“我晓得啊,就想让你好好克制呢。”
然后抽身开来, 朝他嫣然一笑,继而袖摆清扬,三分婀娜七分倜傥得往那华美清雅的林子走去。
师宁远摸着唇,上面似乎还有某人清甜柔软的味道, 可她转瞬便走,像是森林溪水山涧中无情的女妖,让他神魂颠倒。
步子一转, 他从身后长腿几步就赶上了他,伸手牵住他,朝她温柔一笑。
“小许许,人出来混总要还的, 今日你猖狂得无法无天,来日我看你该用何种姿势……”
他侧身弯腰,在她耳边轻轻吹一口气。
“哭出来。”
这人也就会在这事儿上耍流氓了,许青珂俏脸微红,在林中小道中缓缓走着,偏头看到闲庭飘动曳动的林叶,眼里染了流光,回头也朝他一笑。
“即便为了自己不哭,也得杜绝给你这个机会……你睡屋外吧,元宝陪我就行。”
说罢,旁边躲躲藏藏跟着的金元宝窜了出来,摇摆着尾巴喜滋滋得凑到许青珂身边,一副成功踩死师某人谋朝篡位的嘚瑟劲儿。
师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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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的军队开拔,不管是黑甲军还是北地守军都前往邯炀,在路上也会跟西川军队汇合,许青珂……赵娘子等人有些忧虑,怕她的身体撑不住,是想许青珂在北地养好身体再说的,然矛盾就在于协议促成少不了许青珂,因靖烨蜀跟晋等于都在她的意志影响下,他们也只信任许青珂在,秦川才有可能履行协议,这个协议也才有意义。
所以她必须去。
“要不,把这事儿给秦川说下,让他宽限一些时日?”赵娘子提出的时候,自己都打自己巴掌了。
瞧她这猪脑袋。
就算秦川如今是不得不放手了,可这废奴协议可是他非情愿签订的,现在若是许青珂怀孕又不得不……恐怕这位未来帝王会疯。
不能说,不能不去,那就只能……还好王璞跟师宁远都在。
“上师阁下在,不会出问题的,再不济也还有我呢。”王朴倒是乐观,“这一路有大军护送,这么多人照顾,一边调养身体,等到邯炀签订了协议,以邯炀良好的条件,到时候再……”
他的话头忽然就止住了。
因为往下并非什么好事,可又是必须做的事情。
场面顿时有些寂静,秦笙伸手无握许青珂的手掌,后者朝她一笑,再朝面有尴尬的王朴笑了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知道不会有差池,只是麻烦您了。”
这个孩子……自不能让师宁远动手。
她不愿他难受,毕竟为父为母都一样的。
师宁远知道许青珂所想,既是她想的,他自会照做,于是也没有抗拒。
“就这样吧,这一路劳烦秦姑娘跟赵姑娘了。”
许青珂如今这样的情况,女子贴身照顾最为妥当。
再相爱,某些隐私许青珂也不愿让他搭手的。
赵娘子还是第一次见师宁远这么低声下气,可她翻了白眼,不爽道:“你这是干啥,又不是只有你才是公子自己人,我伺候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师宁远:“……”
秦笙微笑:“作为小许的娘家人,上师阁下好像还没入赘,因此你不用这么客气。”
旁边张青等人更是一脸冷漠——以为自己登堂入室了?是你嫁过来,不是我们公子嫁过去,算起来我们还是公子自家人,而你不是!
隐士高人在旁边看着自己兄弟被嫌弃,出于兄弟情义,想要给他撑一撑腰,不由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来日必要成一家人的嘛,何必在意早晚,是吧,彧掠,北琛。”
你们人多,我们兄弟人也不少啊!
隐士高人挺挺胸,此时觉得自己身体尤为伟岸。
彧掠回神,目光从秦笙身上收回,说:“我觉得阿笙说得对。”
北琛在那时迅速瞄了下赵娘子跟秦笙等人,再想了下景萱跟这些人的亲近,迅速有了决断,一本正经:“嗯,我也觉得你们说什么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