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细也破涕为笑。
可是笑完,她做任何表情都尤其酸涩。
简喜乐看着脑袋垂得很低的苏阿细,动手捏了捏她热乎乎的脸蛋。
苏阿细眼泪流下来,简喜乐把她接到怀里。
“小姐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事情绝对不好的,让你难过的也会让你长大,早经历早免疫。人生路还那么长,你要勇敢起来呀。”
38、最遥远的距离「三」 ...
苏阿细起了个早, 比平常起得更早一点,去了教室。
其实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凌晨天还没亮就醒来,因为眼睛肿肿的,早点起床用凉水洗了一下眼睛。
从梦里的世界走出来, 灰蒙蒙的现实像皮鞭, 一下一下地抽在心脏上, 绞着疼。
她把小毛巾盖在眼睛上, 一边敷一边哭。
脸上一下子就热气腾腾。
哭到鼻塞, 苏阿细便早点过来读了会儿英语。
她喉咙有点疼, 说话声音囊囊的,估计是昨天晚上吹风吹得感冒了。
教室只有她一个人。过了六点五十,才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
她不再读出声。
柳惠心踩着点奔进教室, 嘴里呼呼地喘着气, 她在位置上坐着等点名的同学离开,然后猫着腰过来给苏阿细送早餐。
柳惠心蹲着,拉了一下苏阿细的手:“吃早饭没?”
苏阿细摇摇头。
“眼睛肿起来了。”
她按了一下眼皮:“很明显吗?”
柳惠心说:“还行,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你自己不难受吗?”
“有点疼。”
“哎哟喂……”柳惠心心疼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脸, “没事, 啊, 除了好好活着,都是小事。”
她拍拍苏阿细的腿,把一个鸡蛋和一个肉包塞进她的桌洞, 又猫着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垣没赶在点名之前过来,但他也破天荒地来了。
快下课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进来。
苏阿细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觉得那些一行一行地东西在眼睛里晕成了一团。
他从后门进来,她也能感觉到是他进来了。
江垣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接冲着她过去。在琅琅的读书声中,悄无声息地在她旁边坐下。
苏阿细的余光看到桌上多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香蕉牛奶。
江垣熟练而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吻她的太阳穴,眼角,耳朵:“还生气呢?”
苏阿细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可是课本被他的牛奶压住。她随即起身,把书抽出来,不想用力太大,玻璃瓶倒了一下,骤然滚到地上。
苏阿细倒抽一口气,等她准备俯身去看的时候,江垣已经蹲下来捡玻璃渣了。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调头看着他们这边。
苏阿细假装自然地在旁边的桌子坐下。
韩先唯眼疾手快地跑出去,拿回来扫把和簸箕,把碎渣渣扫走,冲着江垣说:“诶诶诶你别用手啊,会刮伤的。”
江垣把手里的碎片扔进她的簸箕,小声说了句“谢谢”。
下课铃一响,苏阿细就拉着柳惠心往外面走。
江垣超到前面去,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旁边。苏阿细拗不过,他这狠劲儿捏得手臂实在是很疼。待他松开,白花花的小手臂上开始出现大片的红痕。
走廊尽头,人渐渐散尽了。他把她困在墙角。
苏阿细绕了半天绕不开,瞪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他轻声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事情,你不跟我说,我意识不到。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但是你突然这样子我特别受不了。我现在已经不跟姜知行来往了,昨天的事情也道过歉了,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苏阿细说:“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一遍。我不会改变主意。”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过后,江垣说:“执意要分手吗?”
她小声地“嗯”一下,带着很重的鼻音。
他口中迅速地蹦出四个字:“我不答应。”
苏阿细说:“你必须答应。”
江垣喉头微动,有点烦躁地把手撑在两边扶手上,把她困得更死了。他说:“算我求你行吗。”
苏阿细是真的不想纠缠了,她动手推开他:“你天天嘴上说求我求我你倒是求啊,你去我楼下跪着,跪一天我就原谅你。”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感情有什么用?就算有感情你该冷落我还是冷落我,我犯得着天天这样被你气吗?”
“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你就相信我这一次。”
苏阿细不吭声了,在江垣等她开口的时候,她跨出去两步,却又立马被他不依不饶地拽住。江垣把她按在墙上,膝盖抵在苏阿细的两腿之间,怕她溜了。他俯身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馨香温软的脖颈,声音无限地温柔下来:“老婆,我错了,你别跟我闹了好吗?”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他的吻在她脸上游走,“老婆,我错了。对不起。”
“……你放开我。”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随便你,但是你不要再生气了。”
苏阿细挣扎无果,放弃了,有气无力地说:“江垣,你成熟一点吧,这样子是没有意义的。有很多事情我不跟你说不代表我不在意,如果我不跟你发脾气你就看不出来,但是就算你看出来我不高兴了你也不愿意为我改变。你都这样了,我还坚持什么呢?”
“我会改的。”
“我真的不想再听你说这种话了。”
上课铃声响起。
“都上课了,让我走吧,不要总是跟一个小孩一样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幼稚的男生。”苏阿细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掰开,“你不要真的让我讨厌你。”
江垣攥着她的手渐渐松散下来。
苏阿细转身往楼下走。
她走几步,他就走几步。
她回头看他,轻轻一眼,把他看在了原地。
江垣止步,走到楼梯口,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的粉末混着粘稠的鲜血,落了一地。
***
那天晚上,江垣把kk叫出去吃了顿饭。
两个富家子弟坐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吃凉皮。
江垣慢条斯理地把碗里的香菜往外面挑。他看着对面埋头美滋滋酌着小酒的kk,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哥,你知道女孩子要怎么哄吗?”
kk把酒杯放下,用手捻了两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瞄了一眼江垣手指关节处的伤口,轻描淡写地提一句:“你们分手了?”
江垣说:“我们只是吵架。”
“吵什么架?”
他托着下巴低头,看着闷闷的,“是我不好,我最近态度不好。”
“那你去道歉啊。”
“我道歉了,没用。”
“没用?”kk一挑眉,“道歉道到点上了吗?”
江垣稍顿,回问:“什么意思?”
kk抖了两下腿,一副早已看穿的盛气姿态:“你可别敷衍了事啊,苏阿细这姑娘精得要命。”kk一边说一边看着江垣的碗有点眼馋,趁他不备迅速夺了去。
江垣警觉起来,跟他拉扯半天,“你不是刚刚吃过了吗?”
“那么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kk龇牙咧嘴地又去抢。
江垣乖乖地把凉皮推过去。
kk高兴地吃上两口,讲故事似的:“我以前追一个妹子,结果人看不上我,我就去割了双眼皮,厉害不。”他说完,捏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我靠,真的啊。”江垣细细瞧了一下,随后又严肃地问:“那你觉得我这脸还得怎么整?我也试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诚意。”
“有用吗?”
kk沉思:“那得看个人。”他又捏了一下眼皮,示意,“反正我这招没管用。”
江垣苦笑道:“你心态真好。”
kk说:“哪看出心态好了?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哪儿能惦记人家这么多年,多瘆得慌。”
他一边聊天一边吃凉皮,想起江垣还饿着肚子,kk招手问老板又要了一碗。
江垣说:“不用了,我吃不下。”
“饥肠辘辘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吃不饱饭还怎么想办法讨人欢心?”
“你多说两句骚话,不用割双眼皮的。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江垣是真的吃不下东西,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了,正好kk吃得那么香,也没空跟他聊天。
头顶阴了一片天,估计要下雨。
kk吃完凉皮之前,江垣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
学校门口围了几群人,应该是部门聚餐的,下了点毛毛雨,有人已经开始撑伞。
在这些站在原地等车的人群中,江垣注意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在从学校里面跑出来。
男生穿了黑色卫衣和牛仔裤,跑得很快。
好像是那个叫什么时君以的主席。
就是原定跟苏阿细主持外语节的那个人。
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女生。
等江垣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君以已经跑远了,他身后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小不点,一直在给他撑伞,两人看上去都挺心急的。
看着时君以的后背,江垣注意到他怀里的女生。
黑色的匡威鞋,细细白白的脚踝,竹竿似的小腿。
……苏阿细。
他猛然一惊,把kk撂在原地就狂奔过去。
苏阿细躺在时君以怀里,闭着眼睛,额头上有几滴水珠。江垣用手指试了一下她脸上的温度,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时君以一路从行政楼跑过来,微微喘气,看了一眼江垣,“开会的时候晕倒的,应该是低血糖,今天医务室没开门,得赶紧送医院。”他随便地解释了一句,就看向旁边的简喜乐,“小喜别撑伞了,快去拦车。”
“哦!行行行!”
简喜乐慌慌忙忙收了伞,往大马路上跑,很不巧,正好到了司机的交班时间,拦了半天的出租车没有一辆停下的。
时君以把苏阿细抱到旁边的站台底下躲雨。
江垣又飞奔回kk身边,“哥,车钥匙给我,快点。”
“啊?哦……”kk一脸懵逼地摸出钥匙丢给他,“你会开车吗?给我悠着点儿开啊!”
“我知道我知道。”
江垣倒腾了半天kk的丰田车,去接苏阿细的时候,时君以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简喜乐打圆场:“要不让他送过去吧,他俩……同学。”
时君以才敢把苏阿细放上副驾。
一路上苏阿细都没醒过来。
江垣一通超车乱飚,几个红灯路口都没及时刹住。折腾这一路,kk的驾照算是废了。
他抱着她往急诊处跑,医院里的药味让他忍着没吐出来,被几个男人抬进来酒鬼不小心撞到他的腿,江垣飞快地躲了一下,又看一眼苏阿细。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
江垣低头吻住她,感受到她很轻很轻地呼吸浮在他脸上,他才放下心来。
她的唇上有奶香,应该是刚刚时君以给她吃糖了。
江垣赶着去挂号,把苏阿细放在旁边长椅上,不放心地跟旁边的女生说:“姐姐你帮我看一下我女朋友行么,我怕她丢了,谢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阿细清醒了一点。
她意识到是江垣送她来医院的,但是没有力气说话,所以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倾向。
包括他刚才的那个吻。
苏阿细咳了两声,江垣立马拿着病例单赶过来,“怎么了?”他急急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抱起来去找科室。
站在外面,江垣从门缝里听见医生指责她的声音:“为什么不吃饭?失恋啦?现在小姑娘这么要好看啊饭都不吃?下次不能这样了啊,闹出人命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没有听到苏阿细回答。
她虚弱地开门往外走,对上江垣的视线。
然后又低下了头。
去拿药,打点滴。
输液的大厅里,苏阿细找了个角落坐着,江垣坐在她旁边。
两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