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俨说:“只可惜这个庄宜嘉不是个明理懂事的人,刚嫁过来就摆阔摆架子,也不知长幼有序,仗着大娘是她的姑母是,就异想天开了,还以此骄傲。希望以后世渡不要因她这样的秉性而不和,那就苦了世渡。”
“罢了,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明俨友姑我们一家和睦就行了。”秦雨青说。
在后院,秦雨青和董友姑单独议论着:“庄宜嘉,相貌谈不上金玉其外,但打扮却是如此,这内心却是的的确确的败絮其中。一开始也不先向我们问好就罢了,还让友姑你先向她道贺,真是无礼。与她聊了有半个时辰,讲的全是发式,珠宝,衣裳,还讲到我们两个的相互称谓,看不出一点大家闺秀的涵养。”
“才见个面也就只能聊这些吧。不过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太好。她对我们和明俨夫妻和谐,妻妾和睦,不但不称赞,还不屑地怀疑,那个样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董友姑说。
然后秦雨青给了个全面评价:“她算个庸脂俗粉吧,没有魅力,这脑子也像是被惯坏了的。即使前年她有幸嫁给明俨,明俨也不会喜欢她。但她的脑子是最容易被夫人利用来掀起风浪的。但天注定她没这个福气,因为天注定的是明俨和友姑,开心吗?”
“算了,世渡二弟的妻子,他们夫妻自有他们的日子,我们还是少议论吧。”董友姑不太想议论郑世渡。
晚上,秦雨青怎么都睡不着:大夫人接连两次打击,一官对这个女人内疚了半生,此时看在她的痛苦分上,不会对她惩罚。那这个恶毒的女人是否会因丧女丧父,而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有悔意,对明俨停止暗攻呢?会不会因此主动放弃不属于她的东西呢?去找她谈谈吧,虽然我与她谈肯定不愉快,但总能听出她的一些意思。
秦雨青第二日就去找大夫人,找到了锦瑟亭。那个庄宜嘉正在大夫人面前抱怨:“姑母,我不知道世渡是喜欢董友姑还是秦希仁,她们梳桃花髻,也要我梳。她们穿得素,也要我穿得素。她们头戴蕙兰,建兰,世渡就要我戴个红娘兰。昨日我和她们两人聊了一会,觉得她们一点不配做郑家的媳妇。我跟世渡讲了这些,还讲了董友姑,秦希仁的种种不是,可世渡一听就批评我,让我不可奢望,嫉妒,强求,争抢。姑母,世渡到底对我什么意思啊?”
大夫人对这个不中用的侄女只能叹气:“宜嘉,不要在男人面前说其她女人的不是,这样的话,愚蠢的男人会相信你,但聪明的男人会更讨厌你。”
秦雨青这时才吭声:“夫人好,二少奶奶好。”
“宜嘉你到处去走走吧。”大夫人说。
庄宜嘉带着满肚子牢骚走开了。
秦雨青说:“刚才奴婢无意中听到夫人对二少奶奶说‘不要在男人面前说其她女人的不是’,这句话似乎是奴婢说过的。夫人用这句话来教导二少奶奶,让奴婢倍感荣幸。”
大夫人与秦雨青坐在锦瑟亭里,望着锦瑟池,懒得与她说的样子:“秦雨青,你不想与我来聊天吧,有话就直说。”
“夫人对我无好话,那我就直说了。夫人,令嫒早逝,令尊归天,奴婢来慰问一下夫人。”秦雨青说。
大夫人不信地笑:“你有空就偷着乐吧,别在此猫哭耗子。”
“夫人,你不信我的感情,我也不敢说怪你。但请夫人想想,令尊之死,与三小姐之死是有关系的。令尊故去,夫人的兄弟不会像夫人的父亲那样对夫人好吧?甚至把令尊的死归咎于三小姐的错,进而转怒于夫人管教不严。刚才夫人对二少奶奶本想痛骂,因为三小姐就是在二少奶奶嫁过来那天身亡的,如果我没猜错,夫人会骂她‘扫帚星’。但是,夫人为了与娘家兄弟维持好关系,只好强忍心中之痛,与二少奶奶,你的侄女面前,表现得关怀教导。不知奴婢说得是否正确?”秦雨青一语道破大夫人此刻心中所想。
大夫人对她这番言论也不为奇怪:秦雨青在郑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分析到我的想法也是可想而知的,不足为奇。只是,她这么说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没有靠山了吗?
大夫人生气地说:“秦雨青,你不断地提到我父亲和女儿的死,是刻意提起我的伤心事,让我办过吧?就不怕挨个什么罚?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当罚!”
“夫人,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只是想说,看在明俨,世袭为三小姐守灵,送葬的份上,别再针对他们,放过他们吧。”秦雨青诚恳地求她。
大夫人没那么好意:“你不说,我还忘了,该向他们道谢,批了两天的白衣,办了两夜的丧事。我回去争妍坟前说,保佑明俨,世袭不要中了阴气,邪气。你说的放过他们,我听不懂。”大夫人说了一大堆,跟没说一样。
秦雨青苦口婆心地说:“夫人在锦瑟亭坐着,是在怀念三小姐吧?夫人也知,连老爷这个亲生父亲都没有去给三小姐送葬,而明俨,世袭以德报怨,一守就是一夜,还上山为三小姐撒纸钱,一点不忌讳有晦气。他们做到仁至义尽了,夫人还要视他们为障碍吗?”
大夫人想:听秦雨青的话,她还以为老爷是争妍的亲生父亲,看来郑飞黄也没脸把争妍的身世告诉别人。
殊不知,郑飞黄不告诉别人,不仅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也是为了大夫人自己的尊严,大夫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嗤笑:“装样子谁不会?明俨,世袭的聪明就在此,毫发无伤地获得了老爷的赞赏。”
VIP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记账先生的真正身份
“装样子?夫人的话真让人心寒。三小姐离世那日,郑家几位少爷,夫人可都在场,平时对三小姐百般恭敬,好话连篇,那日却是畏畏缩缩,不敢出面。他们对于外出招婿觉得丢人,对守夜送葬觉得晦气,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他们为何不像夫人所说,在老爷面前争取这‘装样子’的机会,赢得老爷的夸奖?夫人你立四少爷为‘嫡长子’,对四夫人和五夫人也和气,可他们为何不装样子去争取这毫发无损的立功机会?都是躲了又躲。夫人你是别具慧眼,颖悟绝伦的人上人,这样明显的好恶不会看不出来吧?”秦雨青仗义执言地问,说得激动不已,却没能让大夫人激动。
大夫人心中想:秦雨青,你聪明了一点,但还只是一张漂亮的脸而已,怎么就不明白明俨世袭会是我的阻碍,其他几个少爷资质平庸,在老爷面前表现得越差劲,就对我越有利,我才不必担心他们与我争夺。
大夫人淡漠地回答此时冲动得冒香汗的秦雨青:“其他几位少爷和夫人该批评一下,老爷会抽时间去说的。”
秦雨青见大夫人毫无悔改,报恩之意,也不直面自己提出的问题,她对大夫人没有希望了,气也上来了,但不再冲动,她语气和顺了,如绵里藏针了:“夫人还没忘记吧?三小姐离世那天,老爷说,三小姐淫秽肮脏,与两位姑爷私通,遗体没有资格放在她曾住过的至幸堂。”
大夫人拿出她自以为的利器:“秦雨青,你是否也忘了?我若把践踏董友姑的那几个男人找来给老爷看,让他们告诉老爷,董友姑的身子每一处是怎么样的,那董友姑岂不是要被老爷处死?”
“哼,”秦雨青一招反击:“老爷已知此事,友姑被一群野男人糟蹋。他不但没有说友姑肮脏,反而心痛都来不及,说明俨当好好怜爱受了伤的友姑,万不可让她因此而寻死。夫人你看见了吧,每次家宴,包括二少爷的婚事,友姑都是以大少奶奶的身份出席,坐在明俨身边,进出至幸堂。老爷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为何如此?因为友姑是受了委屈,被逼迫受辱的。而三小姐是她自己**无耻!所以连死后的遗体也不能放在至幸堂!”
秦雨青这段话纯粹是想气一下大夫人:夫人,这不是老爷偏心明俨,你可要想清楚。反省吧,三小姐之死,是否与你的教导无方有关,亦或是你的所作所为惹得天怒人怨,才手报应,失去爱女,父亲横死。
秦雨青这次嘴上痛快了,却万万想不到,此事让大夫人知道了,对郑明俨有百害无一利。
大夫人知道后震惊了:老爷知道了我指使人劫持董友姑,还派人凌辱她。这都是秦雨青告诉他的。可老爷却没有处罚我。他这是在为郑明俨董友姑维持名誉,还是因为我失女,丧父,让他一时半会不忍对我处以惩罚?不管什么原因,老爷已将争妍非郑家血脉一事向我说出,还知道了我劫持董友姑的事。那我要加快脚步,趁着老爷不忍之时,打垮郑明俨,让他永不得翻身。世袭呢,没娘的孩子,休想成为郑家的一根梁柱。其他的儿子,都成不了气候,可放心。
回到权标堂,秦雨青为大夫人这般执迷不悟而伤透脑筋:她受了打击,会不会因此发怒而使出更恶劣的手段来针对明俨?
董友姑看秦雨青心情不好,想:雨青姐姐不会是在想着爹吧?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雨青姐姐,我想去明俨管辖的仓库看看,督促他办事要泾渭分明,粗中有细。你陪我一起去吧,就当散散心。”董友姑说:“说不定将来,明俨的事多了,还要我们帮他打理一些事呢。”
“好吧,一起去了解一下,以后明俨想倾诉生意上的烦恼,也有个听得懂的人来倾听。”秦雨青答应了。
董友姑带她来到了上次去的那个仓库,也就是记账人薛玉崇所在的仓库。
“大少奶奶好,秦夫人好”招呼声不断。
薛玉崇来了,很平静地说:“大少奶奶好。”
“薛先生好。”董友姑说:“介绍一下,这是大少爷的妾室秦夫人。”
“秦夫人好。”薛玉崇说。
“薛先生好。”秦雨青说话间,注意到薛玉崇的眉眼间好熟悉:我从没觉得这么一个人似曾相识过,这个薛玉崇为何让我想到谁,却想不起来?难道他是……
秦雨青和董友姑分开走走看看。秦雨青跟到薛玉崇身后,低声喊了一句:“许云宠。”
薛玉崇立刻回头,转身:“听错了。”
但秦雨青已确定:“我初见许云宸大哥时,那时许神医不幸身亡,我也牢记了许云宸大哥的样子,和他的每一句话。他说他有个弟弟叫云宠,会帮他照顾家室。而你的眉眼,和他的是一个模子。薛玉崇,许云宠,连名字都化得那么像,怎会让人想不起来?”
“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下人。我大哥说的。秦雨青,你能把我大哥的样貌和言语记得那么清楚,也不枉费他爱过你,为你而死。”许云宠爽快,不再隐瞒。
秦雨青鼻子酸了:“你是他的亲生弟弟,请听我向你道歉,许云宸大哥之死,我难逃罪责……”
“别说了,我不想听。”许云宠打住了她的话:“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无所谓,我不会害你,你也不会害我。”
许云宠不接受秦雨青的道歉,她就忍住眼泪,问:“大少爷没能试探出你的功夫。而你却败在手无寸铁的大少奶奶手下,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吗?许云宠,你可知分寸?”
“董友姑,清素俏雅,悦目佳人,让我失了防备之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在董友姑面前失策,也无可厚非。但她和我都各自有成婚了,这份爱慕,必须深藏不露,不可玷污。”许云宠回答得干脆:“依我大哥对你人品的了解,我相信你不会拿此去做文章。”
秦雨青佩服他的自持自重:“不愧是许神医之子,君子心,君子行。许云宠,我相信你于明俨无害,但请你保住你自己,别做傻事。”
“我做事不会像我大哥一样拖拉,”许云宠说:“我会保住我自己的性命,也会为我许家做顶梁柱。”
回去后,秦雨青心事重重,吃完晚饭后将此事告诉了郑明俨和董友姑:“明俨,我清楚地记得许云宸的面孔,和他说过有个弟弟叫云宠。而今日听他话中有话,说‘做事不会像大哥一样拖拉’,我觉得,他来报仇是很有可能的。”
“雨青你确定?”郑明俨紧张起来:“这事情可麻烦了。薛玉崇,不,许云宠说说有人胁迫他作假账,污蔑我偷食利润,我让他将计就计,等待胁迫人出手。很明显,这个胁迫人是大娘。但许云宠是否想等着哪日进入守卫森严的郑家,刺杀大娘?”
“这样的话,即使老爷知道了夫人胁迫许云宠,也会认定明俨你指使许云宠刺杀夫人,甚至会认为做假账一事时你们合伙诬蔑夫人。不管做假账一事,这弑母之罪不知会受何惩罚。”秦雨青分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