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道歉,他并不擅长。
“见你跟秦义那样,本王很生气,并不知道你是为了本王好......”
“谁为了你好了?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弦音冷声打断。
没错,她今日就是受委屈了,虽然她知道,是皇后要罚她,她逃不掉,就算这个男人求情,也未必有用,但是,她就是受不了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一副她活该被罚的姿态。
“不是为本王好吗?”卞惊寒一脸疑惑,“本王还以为你是呢,虽然......”
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弦音一怔。
虽然......但是,本王知道你尽力了。
什么意思?
她小脸一变:“他们还是看到了那个铜箱子吗?”
卞惊寒没有回答,却是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来,笑容一点一点放大,笑得意味深长。
弦音突然反应过来,惊觉上当。
“卞惊寒,你套路我?”她气呼呼道。
男人扬扬眉尖:“是你自己说的铜箱子,本王又没说。”
没帮他,怎知那里有铜箱子?
弦音语塞。
哎,跟狐狸为伍,只能自叹不如。
见她叹气,男人大手捧了她的脸,长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眼角,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好了,不生气了,生气可是容易动胎气的。”
弦音长睫颤了颤。
说到这个,她就更郁闷了。
咬唇想了想,她略带试探性地开口:“这个孩子来得还真有些不是时候,不能缩骨,又不能以真身示人......”
男人“嗯”了一声,长指依旧轻抚在她的眼角。
他这一“嗯”让弦音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所以,这个孩子......”
“虽然来得不是时候,却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打断,“若凡事都在计划之中,不免就少了几分喜从天降的感觉。”
弦音:“......”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所以,王爷是......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男人一怔,“何出此言?难道本王哪里表现出,让你误以为本王不想要的错觉?”
弦音汗。
她该如何跟他说,不是他,是她。
“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我这边困难重重,王爷那边也举步维艰,我总不能怀胎十月一直呆在王爷这间厢房里面不出门吧?就算我可以,孩子呢?以后孩子出生了怎么办?总不能也一直不见人,在府里藏个大人容易,藏个婴儿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
男人几不可察地一声低叹,又倾身亲了亲她的鼻翼唇角。
“没关系,困难再多,我们一起去克服,总有办法的。”
弦音心念晃动得厉害。
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卞惊寒,其实,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要不......这次就算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男人的脸“唰”的就变了。
她赶紧补充道:“待日后,待日后时机对了,就如同王爷说的,让我等王爷最多三年,那时候,我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王爷身边,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我再生,我再生一堆,可好?”
男人这才面色稍霁,弯了弯唇。
黑眸映着烛火定定凝着她,薄唇轻启。
“聂弦音,你想啊,前面几次,你一直食避子药,后来每次也没有弄到你里面,本王想,应该是父皇寿辰那日的那一次怀上的,一次未避,就怀上了,说明这小家伙跟我们有缘分啊,他要来,我们为何要狠心不让他来?你放心,前路再难,只要你相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男人声音很轻,语速很缓,轻缓地响在静谧的夜里,让人心尖一直跟着在晃。
弦音听得都要哭了。
事实上眼睛已经潮了,红了眼眶。
没再做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是很想要这个孩子的。
可是......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着吧。”她展臂圈上他的颈脖。
“嗯。”男人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本王去将你的衣服拿过来,再给你的膝盖上点药,再睡。”
“你亲自去拿呀?”
“不然呢?”
“可是你深更半夜跑去我的厢房,要是被人看到......”
“没关系,本王飞檐走壁过去。”
弦音汗。
男人直起腰身,转身作势要走,却又被她伸手拉了衣袖。
“算了,安全第一,还是明日让神医拿几套她的衣服给我就行,男装就男装,大小合适就可以。”
男人默了一瞬,“也行,明日本王寻个送礼的借口让成衣坊专门给你做几套。”
“嗯,那睡吧,膝盖上神医已经给我擦过药了。”
“这般迫不及待要本王上来?好,那就如你所愿!往里躺一点。”
弦音:“......”
2 第568章 本王的骨肉(3末)
夜,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弦音伫立在黑暗中茫然四望,入眼除了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是黑暗。
她不知道脚下是否有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停在原地不动,心底的恐惧又如同这看不到一丝光亮的黑暗,深绞着她、吞噬着她,她只能走,只能往前走,摸索着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面传来一束强光,她一下子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抬手稍掩,她微微眯了眸子,才稍稍适应了过来。
强光里有人影在动,几分熟悉,她凝眸辨了辨,欣喜若狂。
爸爸!
“爸爸,爸爸!”她激动大叫,朝对方狂奔而去。
对方也听到了,转过头,见到是她,同样欣喜不已:“弦音!”
就在这时,那抹强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突然天地变得一片煞白,弦音就一个眯眼的瞬间,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然后一辆车疾驰而过,待她再看,入眼的就是被车撞飞的......
“爸爸———”她失控惊叫。
“聂弦音,聂弦音......”
耳畔又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呼唤,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顷刻间又似是来到了近前,清晰入耳,她缓缓睁开眼。
婆娑视线中,是卞惊寒眉心轻凝的俊脸。
“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面门上,弦音怔忡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在混沌的脑中慢慢回笼。
梦中的场景那样真实,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怔怔点头:“嗯。”
“别怕,只是梦,本王在,一直都在。”
伸出大手抚上她的额,入手一片汗湿,他又转身拿了帕子将她头上细密的汗一点一点拭去。
“嗯。”弦音翻了个身,将脸靠进他宽阔结实的胸口,手臂也紧紧拥住他。
卞惊寒怔了怔,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似受惊的小鹿,又似黏人的小猫,心底深处那一片柔软又如同春水里的水草,疯狂滋长蔓延。
虽然他很想知道,她梦里喊的霸霸是谁,但是他终是决定不问,既然是个噩梦,又何必再去提及惹她烦心?
他躺下去,展开长臂,将她整个人裹入怀中,唇角轻勾,缓缓阖上眼。
而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在他的怀里,弦音却是睁着眼,久久没有睡意。
**
翌日早膳过后,厉竹就来了云随院。
厢房里,卞惊寒正逼着弦音吃特别难吃的大补汤,弦音吃得快瘪嘴了,小脸五官都皱巴在了一团。
见厉竹进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喊:“神医,神医.....”
然后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快江湖救急,她实在不想吃了。
对此,厉竹用眼神回了她一个自己也爱莫能助。
毕竟卞惊寒也懂医,她糊弄不了他。
好吧。
弦音哭丧着一张脸,吃毒药一般将那一大碗补汤吃完,卞惊寒才作罢。
趁卞惊寒去外房送碗的时候,弦音连忙朝神医招手,小声道:“神医,快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
卞惊寒再次进来的时候,厉竹就迎了上去:“王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卞惊寒怔了怔,转眸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女人正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他收了视线,瞥了瞥厉竹,转身,带头走在了前面。
厉竹紧随其后。
一直走到院子里,卞惊寒见四下无人,停了脚,回过身。
“何事?”
厉竹也站定,垂眸抿了抿唇,抬头:“王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作为医者我必须告诉王爷,弦音腹中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卞惊寒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她。
“为何?”
“因为......因为她是在缩骨的状态下怀的,胎儿是不健康的,存在着很多的隐患,可能会胎死,可能会怪形,可能会......”
厉竹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面前的男人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般,高大身形一晃,差点没站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缩骨的状态下怀的,胎儿就不健康?她现在不是没有缩了吗?”
“但是她怀的时候是缩的。”厉竹眸光微闪。
卞惊寒依旧不能理解:“怀的时候是缩的,为何就不健康?”
这个......
厉竹抿了唇,没做声。
她也解释不了。
确切的说,是她也不知道为何就不健康了?
好在对面的男人没有再逼问,而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半响,开了口:“方才神医也说了,隐患,隐患就表示不确定,而且,神医用了几个可能,既然不是绝对的东西,我们为何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呢?孩子是本王的,不管他健康不健康,哪怕是怪形,那也是本王的骨肉,本王要他,要看着他来到这个世上,来到本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