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一九三一占领东北,三七不谈,三八除了水晶之夜外,还有个震惊中外的南京,三九欧战,四一登陆香港及开启太平洋战场,四五投射胖子和男孩,五零抗美援朝。
——
朝鲜战争是我觉得最心酸的战争。那时候杜鲁门无数次表示:“我将会使用我们国家拥有的一切武器,来对付中国”。而使得他忌惮投核的背后的苏联,却始终不肯将他们的技术对我们顷囊相授。
试想,假如苏联早几年和我们谈崩。
而那时美国还没放弃朝鲜次要战场。
所以我一直有一点偏执的认为,屈辱史一直到中国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核威慑力量那天才算终结。
不过我不是一个核武器终结战争论者。
第68章 〇六八 病人十二
“有些太难。虽然难了些,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在最大程度保证稳妥的情况下, 我竭力去尝试一下。但目前来说,能做到保全这个秘密的人,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徐少谦接过信笺与钢笔, 快速写下一行英文,将信的抬头给她看。
那行英文是:“Dear Prof. Lutherford.”
他举着那页纸, “能懂得这个理论厉害之处, 会从所有角度权益考虑;有能力调遣诸多值得信赖的科学家,也有资格请求调动皇家军力的人,我想只有这一个。而这个人的品德, 我能用性命担保。”
她一愣,问道:“这个卢瑟福, 是那个……”
“欧内斯特·卢瑟福。是我在剑桥时的恩师。”
剑桥的卢瑟福, 那么就是那个桃李满天下,一辈子教出近十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学生的卢瑟福,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 英国皇家学会会长的卢瑟福。
是这个时代物理学界当之无愧的大佬。同时也是未来十年,物理学界十余位大佬们的恩师。
徐少谦竟然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惊叹之余,楚望下意识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中子的存在不论是谁发现的,这世上唯有卢瑟福, 怎么都不吃亏!
第二个反应就是,问徐少谦道:“为什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徐少谦抬头,“你也从没问起过。他是我老师这件事,意义重大么?”
“倒也……”
卢瑟福一九三七年去世, 不偏不倚躲过了一切硝烟战火,自然也没机会收到邀约,与他的诸多弟子相约美国未知区域与曼哈顿计划。
没等楚望回答,徐少谦继而毫不客气在信纸上又写下几行英文。写完之后,递给楚望。
楚望拿起信纸一看:除了抬头之外,全是些诸如关于不确定性原理、辐射发射率之类,看似彼此之间毫无逻辑关系的公式。
最末尾那个公式,则是联系起这一切的质能方程E=mc2.
除了公式外,只有寥寥几行字:
“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的严重性,所以写信来英国,向你寻求各方面的增援。——迫切的期待您的回信;您诚挚的,徐来。”
楚望有些困惑,问道:“这些公式之间看似没有逻辑联系,但若是落入情报工作者手中,不是难免也会有人找到方法破解?”
徐少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打主意想让她自己回想起来。
隔了一阵,他泄气,说笑话一般,“这世上能看懂广义相对论的,只有三个人。”
虽然全世界没人知道那三个人究竟是谁。这种说法也稍微有一点夸张。
不论如何,在这理论问世的二十年之内,即便从当今世界里揪一百名最顶尖的物理学家,其中也未必能有一个能理解广义相对论。
而徐少谦与卢瑟福,恰恰都囊括在这万中无一之中。
楚望点头称是:科学狂人,就是该这么自信!
不过卢瑟福的名字一经徐少谦提出,仿佛点亮一盏指明灯。一瞬间,仿佛黑暗前途中都有了一丝微光。
楚望从未亲眼见过这位学术界宗师,后世口耳相传的,也统统是关于他与他诸多弟子横贯十九世纪物理学史的传说。
都说科学家是全人类的。她愿意相信,能够教出诸多德行优秀的诸如玻尔、索迪之流的学生,让徐少谦“可以以性命担保”的卢瑟福,绝不会可能为一己私欲、为求一国独大,而枉顾千万人性命安危。
徐少谦将那页薄薄信纸折叠好,塞入信封,写上地址。
起身披上大衣。
楚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徐少谦抬眉,看到她的神情,“仍旧十分不放心?”
“不是……”
“那是?”
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徐少谦笑了。
“很简单。记得那篇《到达超高空方法》的假设么?”
“记得。”
“嗯。一开始,我只是有一些怀疑。尝试论证假设的方法是,向你寄去这一篇英文论文,请你译作中文。论证结果,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为什么?”
“我发现你自创了一些英译汉的词汇。我们,当下,许多名词的英文翻译,尚未统一定论。比如Violin Hypothesis,人们通常译作凡阿林猜想,你却斩钉截铁的写下了一个有趣、崭新的词汇,叫作:小提琴假说。又比如,Robert Hutchings Goddard,人们比较愿意称呼他为罗博哈覃丝,你为他取了个看起来更为正式的中文名字。如今留洋回来,懂得英文的人并不多,将英文用作中文交流的更少。人们往往各按喜好,胡乱将英文拟作汉字。而你,有你独特而规整的命名体系。这是一个人的能力所做不到的。”
“这……论据并不充分。兴许我就是这么一个思维新颖跳脱,又自成一体的人呢?”
“嗯。这确实不充分。但更有趣的是,你创造了一些词。比如,你更喜欢称水为water resource而非water。Water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匮乏,竟能称之为一种资源财富?我十分想要猜测一番。工业革命发展至今,许多资源无度耗用,未来不久,以煤为代表的资源,都将濒临稀缺。我不常钻研化学,因而也得不出工业过度发展,会对水——资源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你却理所当然的使用了这个词——恰好某种程度上论证了这一猜想。你有太多漏洞。故而,当初但凡请你审的稿,我都要彻头彻尾再去校对一次。”
环境危害,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后,才渐渐新兴起的议题啊。
但凡涉足物理化学领域的科学家,只要看到“water resource”这个词,必然会起疑。
还是大意了。
但是。楚望挑挑眉,“某种程度上。”
“种种可能性极大的‘某种程度上’的论证,我们可以归结为类似于:《中子可能存在》与《致密星可能存在》这一类可能议题,距离去掉‘可能’二字,已经十分接近了。”
“可是从《中子可能存在》到《中子存在》,整整用了十八年。”
徐少谦笑道:“而你想要为国效力的一腔热血,今天,将这十八年提早了。”
沉吟片刻,楚望问:“那么,当你问我,‘科学家当如何为国效力’这番话时。某种程度上,我能否理解为,你在挽留我?”
“当然。”
“所以你还说,‘请像最初防备你一样防备那群科学怪人’,是怕我这些显而易见的漏洞一经发现,很可能被某些对相对论求知若渴的物理学家架上实验台?”
“包括我。第一次发现你时,心中惊喜难以抑制。明白你的才学,任何一个所谓‘天才’,在你这个年岁阅历,绝无可能达到这种程度。有时,困惑我与旁人多年的议题,你不经意之间,却当作一个‘前提’在用。一开始想从你身上探知更多:未来这门学科会发展到哪里,困惑多年的难题将在那一年解决。但是探知过程中,我却发现自己身上最为可怕的特质。”徐少谦笑了笑,“我将你自然而然当作一个研究对象,只为满足我所谓对科学的探索欲。而这种特质,并非我个人所有,是我这类人群所有的。也因此,我无比庆幸我只是一位物理学教授,而非一位生物学家、医学家、神经学家、解剖学家……”
楚望叹了口气:“或者野心勃勃的军事学家。”
“所以万幸,我将你留了下来,”徐少谦苦笑。扬扬手中信封,“请让我们期待一点好消息。”
——
即便能为他们提供诸多资源的卢瑟福,是个极富盛名,号召力强,品德出众的科学家。但他也只是一名科学家,而非一位身居高位的决策者。
他会如何保护这个秘密,又将会如何帮助他们周旋于诸多家国党羽之间?
脑子里一时间塞了太多东西。她慢慢整理思绪,连潜移默化间被徐少谦发现了自己来自未来这件事,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混混沌沌在葛公馆外下了车。
虽是周五,但临出门前,蜜秋告诉她,葛太太今晚与明日都没有宴会。故而这个周末还是可以在葛公馆闲散的过。
进门脱掉线绒大衣与围巾,正要上楼去换晚餐服,穿过走廊,听得厅堂里传来麻将声,伴随着熟悉的谈笑声——
温柔的男中音,是蒋先生:“女士们今天手气不错。”
爽朗清冽的女子笑声,是弥雅:“托葛太福,一下午光景赢钱赢到手软,没劲。下把输牌,不如玩点有意思的。”
蒋先生:“比如?圣诞过后订婚,今晚牌都归你赢。”
弥雅咯咯笑了一阵:“好歹等春假过后正式毕业呀。”
略带烟嗓的女中音:“横竖今天就去结婚,全当陪你们从两家人做成一家亲。怎样?”顿了顿,接着说,“这小两口打情骂俏过了头,你哥哥情场失意,也不知照顾着他的情绪。”
弥雅继续笑了阵,“他?天底下好事都给他占尽了,他哪里会失意。”
蒋先生也笑了,关切道:“女朋友又跑了一个?”
那发音十分经典的不太标准的粤普腔,低声笑道,“也不知怎的,女友来一个跑一个,打小就这样。兴许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罢,有什么的。你们还没习惯么?我都习惯了。”
楚望脚步顿了顿,突然想到那天小姑妈跟她讲的话。
兴许谢老爷子暗地里又托人搞了点子什么事罢。
天可怜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不知道这章会不会使你们觉得看不懂。总之记住卢瑟福是伟岸的保男主(核物理)派就好了。
*水、和水资源,大约是一位物理学人士与生物、环境人士之间的矛盾了。在物理学上水或者水分子,生物环境方面的人士更习惯称为水资源。但是“资源”“环境”这个议题,确实是在1950年代之后,才被广泛关注到。所以她说到“water resource”这个词,就好比一个人走过来跟你说:麦当劳全球仅此一家绝无分店,哪里来的连锁??(= =这么比喻好像不大对)。这就是一个切切实实的生物物理学专业的林致,与纯粹的物理专业的一点点区别。
*欧内斯特·卢瑟福……大约是可以将他的塑像放在家里,投论文前给他上柱香那种级别。在这篇文里,他很重要啊很重要。
*关于谢择益:有人问为什么要写这么个人。我讲过的,典型殖民地男子。我为什么要写香港,就为什么要写他……关于他有啥用,点题用,升华立意,当枪使开涮用……自行发挥想象吧。
第69章 〇六九 病人十三
四个人似乎在拿蒋先生与弥雅婚期与葛太太公共租界公寓的监管权作赌注。还没开局, 穗细侍立在那间屋子外面, 见楚望回来,笑着喊她。
新一局还没开始, 屋里打着麻将四个都往外头看。
葛太太往椅子里一靠, “正好,楚望来替我玩一局, 我正有个要紧电话。”
楚望立在门口笑:“姑妈赢整宿牌, 怕要全败在我这一局。”
弥雅也直摇头:“别叫她来,我是怕了她了。”
蒋先生抬头,冲楚望微笑:“放葛太去罢, 她有要紧事。放宽心,下一局不赌钱。”
葛太太想了阵, 说, “既然楚望替我,正巧法租界那间公寓也该修缮一新。那爿地方不安生惯了,租界里的洋人巡官又着实可恶, 我实在不放心。楼里住着大大小小十来口人,鱼龙混杂的,每日里敞着门使人进进出出的,总归不大安生。若他输了, 待他回去帮忙作监管着。”
谢择益笑道:“我尚还没输牌呢。你们欺人太甚。”
蒋先生笑道,“难不成你真要让女士输牌?”
楚望正对谢择益落座。谢择益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那不行。牌局上不做绅士, 这是我的人生准则。”
他这话说完,连带穗细与蜜秋都没忍住笑了。
葛太太道:“唷,在租界混上个巡官当,越发了不得,竟连人生准则都有了。”
谢择益笑,“可不是么。”
谢择益嘴上说着不作绅士,明里暗里为女士送牌。楚望这个半吊子玩家,人生里头一遭不停吃碰——全都是从谢择益那送来的牌。
蒋先生都惹笑了:“你还真是什么牌都不给自己留。”
楚望也颇感好笑:“在公共租界作巡官这么闲么?上赶着给自己找事情做。”
谢择益打出一张发,说着,“闲倒不至于。”
楚望待要摸牌,蒋先生突然说,“三小姐是不是中大三元了?”
她一看牌,果真就差谢择益打出的那张发,可不就大三元了么。
她摸着那张“发”笑了好一阵,说,“谢先生等回了上海是再闲不住了。”
谢择益一脸坦然,“托三小姐福。”
弥雅直乐,“Zoe哥,你只说,是不是在爸爸那里吃了憋,今天特地来打葛太抽丰来了?替她照看公寓为名,葛太顺便在租界赐你一个住地,好让你有由头成日里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