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桑把孟书言交给张婶,让他们去里边。
她一阵头疼地问:“奶奶、二婶,你们这是?”果然她走前听到她们说的那话,就应该顺便提醒的,她没想到她们还动真格了。这里毕竟是叶玢怡的家啊,还真敢乱来。
田奶奶和田二婶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但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田奶奶不认错地道:“谁弄她的花儿了?我们就是看院子太大了,想给改成一半菜地一半花地。自己种菜,你们以后也不用出去买,又省钱又方便。桑桑,你既然嫁到他们家里,家里有一半的东西就是你的。不就是一些花,非要讨个说法干啥。”
田桑桑纠结着眉心,不清楚该说什么。确实事情不太大,可以和气地过去的。但双方水火不容,想和气地解决,不容易啊。
叶玢怡看她装模作样,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田桑桑,你也不用给我装了。你这个狐狸精什么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之前迷得我儿子团团转,现在又怂恿你的穷亲戚把我的花搞成这样。搞完了你又装无辜。是是,你最会装无辜了,不然景怀当初也不会被你骗了。家门不幸啊,我们家就是住了你这么个狐狸精,才事情多。我以为我提醒你很多遍了,你要是有自知之明,早就不该回来。”
越手越激动,越说越恶心,叶玢怡用手嫌弃地指着她们:“快点,带着你的穷亲戚,滚出我家!”
“你还恶人有理了?”田二婶听着火大,双手叉腰:“啥狐狸精啊!你这婆娘咋说话的!这事儿是我们干的,和桑桑没关系!你咋啥都算在她身上啊,有你这么当人婆婆的吗?!”
田桑桑越听越觉不堪入耳,心如死灰:“二婶,你们别吵了……”
但是她们听不见,争吵声还在继续,像魔音一样冲进她的耳朵里,令她心神受创。
“谁稀罕她给我当儿媳妇,你们真以为桑桑人见人爱,我儿子娶了她是祖上烧香吗?看看她在外头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在给我们家招黑。我还不稀罕了!”
沉默了一会儿的田奶奶怒气腾腾地上前一步,走到叶玢怡面前,当真是不爽极了。“臭婆娘,你再说我孙女狐狸精试试看?”
叶玢怡看她这仗势,非常不高兴地皱眉,乡下人就是粗鄙,一说不过还想动手。她嫌恶地把头转到一边,老婆子说话时,口中带着浊气,可把她熏到了。
421 知道真相
“这里是我家,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叶玢怡不怕田奶奶,高傲地往那边瞥了一下,“桑桑,让你带你亲戚滚,你聋了哑了不能动了?”
就这样说了一句后,再加上之前的一番争吵,剑拔弩张,不得不发。
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田奶奶和叶玢怡下一刻就扭打在一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惊得田桑桑赶紧过去。她的头都快炸裂了,精神绷到极点:“妈、奶奶,有话好好说,你们别这样,不要动手。”
有些无措,她去拉人,想分开她们,可是拉这边力气没奶奶大,拉那边又怕伤到叶玢怡的身体。眼看田奶奶的巴掌就要落到叶玢怡的脸上,田桑桑不知道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她吼道:“都别打架了!”
这一声尖利,几乎用尽了全力。手上也不停歇,赶紧把两人分开,又意识到什么朝地下看去,叶玢怡竟是被她甩到了地上。全身的血液冰凉起来,她担忧地弯下腰:“妈!你还好吗!?”天哪,她做了什么,她不是故意的。
她想要把叶玢怡扶起来,可是那个从门外冲进来的人已经快了一步,田桑桑面色惨白地看着他的侧脸。
“妈,妈……”
叶玢怡艰难地喘息着,忽然晕了过去。江景怀快速抱起她,王叔也是开了车出来。临走前他回眸看了一眼,冰冷刺骨的寒。
田桑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到地面。她的脑子现在混沌不堪,心痛如绞,意识在渐渐涣散,整个人轻飘飘的。
她勉强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刚站起来的那一刻,两眼一黑,好像突然失去全部力气,控制不住地身形一歪,再没了知觉。
“妈妈!”
“桑桑!桑桑!”
**
母亲和妻子接连住院,江景怀一个大男人,简直头大。
大伯母来了,让守着的田奶奶先回去,这里有她照看。
叶玢怡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和摔倒没有关系,和田桑桑也没有关系。她这种病是要心平气和地养着的,然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怒。
江景怀坐在病床前,看着母亲的容颜。这些年母亲一直很平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歇斯底里?或许是从他带了妻子回来的时候吧。
这都是他的错,他知道,与他的妻子无关。
做为一个儿子,他不仅错了,还实在太不孝了。他明明知道母亲的心结,却还要找个桑桑那样的膈应她。他完全可以和桑桑不回京城的,他们就在东海或者X省生活,这样两边都好过。
寂静的病房里,寂静到远离喧嚣,一片的纯白照入瞳孔,江景怀想到了很多事。直到大伯母进来,他才站了起来。
大伯母似是有话要说,为了不吵醒叶玢怡,江景怀随着她出去。
“景怀啊,这里有我看着。既然你母亲没大碍,你可以去看看桑桑了。”
江景怀一怔,已然不懂要用什么态度对待田桑桑。他觉得他们双方都需要给彼此时间安静下来,而她好像也被他伤透了心。他好像也被她伤透了心。
“唉——”大伯母叹了口气:“我竟是没料到玢怡这么执着。”闹了这么多事,害人又害己。弄得家庭不和睦,何必呢?
就算是为了出心里的怨气,闹了这么一通,气也该消了吧?
“你平常都在部队里,很少回来,家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让你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我也知道你不好受。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说。”
“大伯母,你说。”江景怀抿了抿唇,强自让疲惫的面容精神些。大伯母话中有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他忽视了的地方?
“我接下来要说的,希望不会影响到你和玢怡之间的母子情。她的心结咱们这一大家子都懂,弄出这些事可以理解,但有时候真的是过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委屈了桑桑,你没在家,她受了很多委屈啊。”
江景怀的眼眸深邃了起来,低沉地问:“桑桑她怎么了?”
“你们在家里的情况我看不见,我只说我看见的。”大伯母道:“你第一次带桑桑来见你大伯时,后来你不在,桑桑就跟着我们在一块。玢怡呢,说她是乡下来的,会比较浮躁,需要锻炼心性,让我们帮忙。我们说话时,桑桑在边上站着,说得渴了,每个人都需要喝水。玢怡事先交待好了的,让我们都叫水,自己也要了喝的,麻烦桑桑去端过来。端完了玢怡又想吃桂花糕,麻烦桑桑去珍味斋买来。等那孩子花了几小时买回来时,玢怡呢又吃饱不吃了。我们也都看见了,桑桑的脾气好的没法说,对玢怡也孝顺,全程没有一句怨言。这件事你知道吗?”
意思是,桑桑跟你说了吗?
江景怀皱了皱眉,双手握成了拳头。他想起那天,回去时她哭了,手都摔伤了,当时他信了她的说辞,认为她是不小心摔到了。但这时候他要是还想不到她为什么摔倒,他就不是男人了!
原来,她只是没有说……
大伯母看他的模样,答案了然于心。她继续道:“后来文秀回来,桑桑和你妈妈还有文秀一起去参加华老的寿宴。寿宴上陆迟他媳妇的手镯丢了,动静闹得挺大,女眷们都盯着,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桑桑。文秀一口咬定东西是桑桑偷的,还说亲眼所见。桑桑被要求搜包,搜身,最后也没搜出那东西,相反她倒是在文秀的包里搜出来陆迟媳妇的手镯。我想桑桑应该是早看出来了文秀要对付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才没被文秀算计。”
“文秀那孩子心术不正,可能做了还不止这么一件事针对桑桑呢。”
……
“你和桑桑都是好孩子,我希望你们好好的。”大伯母语重心长:“夫妻之间,要多沟通多交流,你们是军婚,平常不多见,更加要多沟通交流了,千万不要到了互相怀疑和怨恨的地步。罢了,你去看看她吧。我知道的就这两件,她闷在心里的或许不止这些。”
大伯母进了病房,把地方留给江景怀。
422 桑桑,你怀孕了?
江景怀忽然悔恨地一拳头打在墙壁上,连手关节处渗出了血也没察觉到。他单手撑在墙上,头颅低垂。他的眼睛通红,一个大男人,竟也是哭了起来,肩膀耸动,声音沙沙哑哑的。
他细细地回想了这段时间家里的矛盾,联合大伯母说的话,桑桑是有受到委屈的。他其实可以看出端倪,但由于过分地在意母亲,以及心里的那点不信任,自动地忽略了那点端倪。他真的是个混蛋啊!他只看到了母亲的难过,却不愿意去挖掘妻子刻意隐瞒的难过。
**
田桑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
站在床头的医生是上次帮她诊断怀孕的那个女医生。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身体很疲软,人也很没精神。
“你醒了啊。”医生见她要起来,热心地扶了下她,帮她垫好枕头。
田桑桑道了声谢,问:“医生,我家人呢?”
“别担心,她们刚才在守着你,这会儿刚走不久。”医生看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田桑桑出声,声音却是脆弱的:“我感觉身体十分疲倦,人也有点困。医生,我没事吧?”她的手忽的摸上孩子:“我的孩子还好吗?”
“终于想到你的孩子了。”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你是情绪过于悲伤动了胎气。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要保持心情愉快。就算心情不好,也得克制着,为了孩子。你们年轻人真是不知轻重。”
田桑桑心里一酸,她已经很克制了,就是被隔三差五的变故打击到,总让她措手不及。这时候她开始害怕起来,“那我之前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到我的孩子吗?”
“胎儿头三个月吸收的是母体的营养,和情绪没有太大关系。但悲伤多了,也是很不利的。尤其是三个月后,母亲的情绪会间接影响到胎儿的身心发展,还会影响生产。你不用太担心,这回注意了就是,我给你开几幅中药,下会可不能再情绪化了。”
田桑桑感激道:“谢谢、谢谢医生。”
**
江景怀和刚从田桑桑病房里出来的女医生碰了个正着。
做为一个粗糙的军人,这一刻他的心里是满满的愧疚,连问话都小心翼翼了:“医生,我妻子她怎么样了?”
他必须问了,才敢进去。
“里面的人是你妻子?”医生的表情顿时很玄妙了。
身为一个医生,与其说是医生,不如说是一个老妈妈,她把每一个病人当孩子。所以这会儿见到小伙,她的心情很不好。
看把怀孕的妻子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你怎么当人家丈夫的!怎么当孩子父亲的!
失职!必须再教育!
但又见小伙英俊的面容全是憔悴,医生也不好直接开骂,她道:“你媳妇动了胎气。你和她说话时顺着她点,别再让她生气了。”
说完摇摇头,绕过江景怀。
“……!!!”
江景怀愣在原地,头脑一片空白,胎气这个陌生又突兀且不合时宜的词语让他严重消化不良。他木讷又茫然地回头望着医生,咽了咽喉咙,低哑的声音:“什么是胎气?”
这问题够傻的!
医生现在完全是气乐了,她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想要打过去的准爹。
看着他措手不及的模样,她心想这小伙不会连妻子怀孕了都不知道吧?
“你媳妇有了,两个月,你要当爹了。但我不想跟你说恭喜,因为你媳妇的情况不太好。你还是……哎!!”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听见病房碰的声音。
医生:“……!”
看在你这反应如龙卷风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敢对妻子不好,我代表女性惩罚你。
江景怀凝视着自己虚弱的妻子,眼眶发热发红。她以前红润的脸上苍白,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好看的唇只有一丝血色。他再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该死的、混账东西!自从带她回京城后,他就一直在让她伤心。初时受委屈她没说,他去部队,留她一个人在家面对文秀,好不容易文秀走了,他却因为她的那么一丁点儿手段跟她置气,他又去出任务时,她每天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不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是有原因的,她绝对受了委屈。
那段时间她不在家里吃饭,在哪里吃饭,又是吃的什么?
她会不会感到饿?
他竟然从来没有关心过。
前段时间母亲出车祸,他觉得她是罪魁祸首,期间说了多少让她伤心难过的话?她的亲戚来家里,他也没表示点什么。不是不想表示,而是不知道怎么表示,总归和她们没有共同话题。可他的行为一定让她伤透了心。
现在医生又告诉他,她怀孕了。震惊之余,他觉得自己不是混账可以形容的了,他枉做为一个军人,他是个人渣,他是个禽兽!
她是个孕妇,在她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他却对她冷眼旁观,不屑一顾。他曾经多少次幻想过家里再次有新生命的场景,直到真的来临时,给她的却全都是伤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