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兰也没仔细看,但越说越觉得是真的,也理直气壮得像个斗士。她早就觉得程嘉淑不对劲了,一个务农的普通姑娘,居然比她还先选上乘务员,平时吃的用的还比她好两分,说不定是怎么弄来的呢。
被高兰这么一闹,其他乘务员也看了过来,一边是高兰偷拿程嘉淑的书,一边是高兰指责程嘉淑看小资本的书。但大多人还是站在了程嘉淑这边,她平时为人处事比起高兰好的不止半点,勤劳能干又热情,带着感情也就不免倾向于她了。
不过高兰扣的毕竟是个大帽子,在主任来之前,她们也不好乱说什么。
虽说着和过去不同了,但过去是什么样子,她们也都经历过。
主任很快过来了,“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车厢那边都没人工作了。”
被主任这么严厉一说,几个凑热闹偷懒很快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去了。
至于程嘉淑和高兰的事情,主任认真翻了翻那本书,她可是正经受过教育的,和高兰半吊子不同,看得出来这书没什么问题。
在问过是卧铺车厢那位乘客送给程嘉淑的之后,程嘉淑察觉到主任的面色和蔼了许多,“难怪那两位乘客下车的时候还跟我说一声,对你印象不错,觉得你服务的很好。”
如果说这里面最清楚锦荣身份的当属这位主任了,因为锦荣的堂姐,东元市的那位干部的秘书和她有点关系,也是借此和她打了招呼,在路上照顾一下方锦荣和刑五。
小程得了对方的夸赞,她也与有荣焉,看程嘉淑也越发顺眼了,她明年就要往上升了,也该找个接班人,程嘉淑虽然年轻,进来没两年,但能力却是出众的,现在又有了贵人一言,资历也就更好看了。
主任心中暗自点头,但面上不显。
至于高兰,主任已经认定她是无理取闹,搞不和谐了,还不问自取拿别人的东西,主任严肃处理记过,高兰听到后脸都白了,这可是她工作履历上的污点。
程嘉淑听了主任的夸奖后,也不骄傲自矜,无论在什么时候,谦和一点都比较好。
只是听说锦荣和刑五下了火车,这倒让她有些讶异。
别说程嘉淑讶异,连刑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锦荣一直没说去哪,似乎就是打着随便走走的念头,没有目的地。
也省得又被方家人或其他亲戚打招呼。
毕竟包括方家在内的姻亲家族几十号人大多都选择在政坛和军队这些有根基的地方混,其他少数人则在他们的保驾护航之下从商出国。
这是一个扎根已久在华国有着深深烙印蔚然可观的家族。
同时也让锦荣觉得无趣了些,因为发挥的余地不大,感受不到什么挑战性。
混乱而嘈杂的火车站,充斥着各种声音,刑五提着小皮箱,寸步不离锦荣的身边。
忽然一个穿的灰扑扑有些破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还时不时拍拍小女孩的头,叫着“妞妞乖,先睡会,我们很快到家了。”
这看着就是一副父女情深的画面。
不少人见他们急着走,还友善地让出过道,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对路人称谢。
锦荣却微微眯起了眼,就在中年男人抱着孩子要走出火车站时,果断对刑五道,“拦住他。”
刑五也不问缘由,直接快步上前,挡住了中年男人的去路。
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变,又堆着笑道,“同志,你有什么事?”
锦荣双手插兜,朝刑五喊了一声,“孩子不是他的。”
闻言刑五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夺过孩子,而那中年人也慌了,立刻调头就跑,刑五堂堂一个精英部队里出来的军人,怎么会让他跑掉,三两下就制住了他,手里的小皮箱也依旧稳稳拿在手里。
中年男人见孩子要被抢,立刻高声喊道:“有人要抢俺闺女啊。”
刚才两三分钟闹的动静就不小,这一声立刻吸引了火车站里的人,孩子没醒,被刑五压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又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众人不禁聚了过来,议论纷纷,“我刚才看见过他,他还给她闺女喂过水呢?”
“人贩子这么猖狂啊。”
……
锦荣却是一点也没有被当作人贩子的觉悟,手插兜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刑五也毫不在意旁人的议论,依旧坚定地钳制住中年男人。
倒是中年男人嘴里一直在叫嚣着有人贩子要抢他闺女。
这一副怪异的情景,倒让群众不知该怎么做了,只能围着不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走,等警察来。
中年男人越发慌乱了起来,连话也说不清了。
锦荣从地上把孩子抱了起来,刑五有分寸没伤着孩子,锦荣看了一下,只是中了点迷药,没什么大碍。
火车站这边的公安很快赶来了,事情也发生的突然,才不到五分钟,群众就有举报来说有两伙人贩子。
于是锦荣和刑五,昏睡的小女孩还有中年男人都被带到了当地公安局。
小地方的公安局不能指望有多大,比较简陋,若不是这些公安穿着制服,也比较有素质,处事井井有,条否则真看不出来是个公安局。毕竟恢复公安系统机关也还没几年,锦荣环视四周打量了一下。
几个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也没见过这么‘放肆’的人,到了公安局也一点畏惧也没有。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也让他们觉得憋屈,即便他们赶到了,也一直钳着他们口中说的人贩子不放,锦荣还说:“要是让他跑了,怎么办?到了警局再放也不迟啊。”
带头的公安警察吴克心里虽气,但也还比较懂得变通,不能在火车站这样的公众场所僵持下去,只好由着他们不放了,一起带回警局。至于另一个公安黄奇问,“要是到了警局,他们也不放怎么办?”
吴克冷笑了一声,“那就把他们都拷上。”
到了公安局,锦荣果然示意刑五把那个中年汉子给放开了,只是那中年汉子一被放开,就全身瘫软倒在地上,别人见了还以为是刑五把他怎么了呢。
吴克绷着脸,严肃道,“请出示你们的证件。”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五官硬朗,但从事这项职业不免带了些威严锐气。
锦荣朝刑五微微颔首,让他把证件拿出来,当然不是真实身份的证件,而是这次出来的明面的证件,哪怕用公安系统查,也只能查到方锦荣这个名字和大学生的身份而已。
至于刑五,吴克仔细看了一下递过来的证件,又抬头看向从头至尾都没怎么说,一直听方锦荣做事的刑五。
正在休假的军人?
之前,吴克就注意到他了,钳制住中年汉子的手法不一般,不然他们几个公安也分开他们了,而不是只能憋屈的等到了公安局。
如果说是军人,这样的手段也就不奇怪了,说是军人,但又和吴克以往见过的从一般部队里出来的有所不同。
至于是什么不同,吴克也说不出来,只是凭借这干公安这行的敏锐察觉了出来。
就在吴克思考间,黄奇快步走了过来,告诉他,“医生看过了,那个小女孩是被下了迷药,而且有一段时间了。”
说这话时,黄奇忍不住有些愤慨,这些害人骨肉分离的人贩子简直可恶。
吴克也严肃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锦荣抱着手肘,微笑道,“现在我们是清白了吧。”
他们可不是和小女孩待了一段时间的人。
“再审一遍,一定不能放过任何犯罪分子。”吴克果断道,他知道那个中年汉子已经咬牙不松口了很久,坚持那女孩是他闺女。
锦荣靠在身后简单的木椅子上,微微歪了歪脑袋,“你可以问问他,为什么他一个北方的汉子,怀里的孩子身上衣服却是地道的南方蓉城棉布,我记得,这东西还没有在北方开始卖。”
蓉城棉布这东西并不走俏,而现在还未正式开放个体经济,走南穿北卖这东西极少有人敢冒险。
“你还发现了什么?”吴克忽然意识到,既然对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是人贩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有很多,比如那孩子有先天的遗传病,指甲显白,这种显性遗传病,父母肯定也有,但那个中年人却没有……”
锦荣随口就说出了好几点,让旁边的公安听的眼睛都亮了。
“人才啊,这是——”黄奇惊叹道,却被吴克一手肘打断了,“还不赶快记,待会去审问。”
好吧,他级别比他高,黄奇只好认命地拿纸笔记下了。
第94章 八十年代
中年汉子一开始咬牙不承认,还说那迷药只是老家防晕车的土方子而已,但在公安这边已经有了锦荣提供的信息,准备充足地雷霆发问下,中年汉子连连冒冷汗,最后扛不住认罪了。
他的确是个人贩子,那孩子就是他在蓉城某个小县城偷偷抱走的。
因为这边有买家,所以抱着孩子过来了,没想到一下火车站就被人给发现了。
抓住了一个犯罪分子,又顺利联系到蓉城走失孩子的那户人家后,公安局里的人都振奋不已,单纯的为了正义和保护百姓而奋斗,然而锦荣却泼了他们一盆冷水,“别高兴太早,他恐怕还不止拐了一个孩子呢。”
吴克立即警醒了过来,的确那个中年汉子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光是坚持咬牙不认罪就看得出来是个滑手的,说不定还在其他地方犯下过案子。
不过,吴克又看向坐在公安局里却懒散轻松得不像样的锦荣,“你是怎么知道的?”
至于她身边的刑五,吴克知道问了也不会说,压根就是块木头,还是块只会听方锦荣吩咐做事的木头。
锦荣翻着文件夹,随口道,“用眼睛看出来的啊。”她总不能什么事都跟他们掰扯清楚了说吧,太麻烦了。
吴克越发觉得锦荣不一般,不是身份,而是侦测能力,联系来公安局的路上,她始终不让刑五松开人贩子,如果当时真放手了,说不定人贩子就跑了,对方滑手的很。
“你怎么在看这个?谁给你的,”
还没想明白,吴克就注意到她在看的东西,连忙走过去抽了出来。锦荣也任由他拿走,反正就吴克说话的那会工夫,她已经看完了。
“非公职人员是不能擅自看这些档案的。”吴克警告了一声,想到对方帮助破案,又耐下性子道,“你可以走了。”
锦荣摇了摇头,“是你们把我们抓到这来,我怎么能随便就走了。”
吴克有些头疼,这请回来哪是破案的,分明是个大爷,关键这样的他们还得颁个见义勇为奖。
黄奇插了一句话说,“是大爷,但也是会破案的大爷。”
黄奇说的没错,在锦荣的几句关键提点下,他们公安局查明了那个中年汉子犯下的多达二十三起拐卖案件,其中不只有孩童,还有年轻妇女。
桐县公安局,也就是吴克所在的公安局,立刻上报了省城的公安厅,和中年汉子叙述的拐卖去往的地方联系,加快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
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无论是吴克,还是黄奇,其他公安局的人都心情凝重了起来,一个人贩子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的,他背后如流水线般的链条,提供拐卖妇女儿童的信息,联系出钱的人,再转手。
这背后一定有个已经成形而且不小的组织。
“还要再查下去吗?”黄奇迟疑道,引来了其他人的怒目而视,他也有些无奈,但这是上头回的话,说这事已经不用他们插手了,交由省局处理。
但省局又能费多少心思在这上面,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去狠心拔出其中的恶脓,现在而言,概率太小了。
“能查多少查多少,大不了把东西都交上去。”吴克坚定道,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想法,尽管能做的再微薄,但也希望做点什么,这是他们对公安这份工作的忠诚。
就在吴克打算迎难而上,艰苦奋斗时,锦荣找上他了。“我帮你们吧。”
看着对方一副毫不见外的样子,吴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用了,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这事毕竟麻烦,连累了对方就不好了。
锦荣又道,“外国不是有那啥,小说写的……”
她卡了一下,太久以前看的,忘记了。
刑五难得补了一句,“福尔摩斯。”
锦荣笑眯眯地道,“对,就是像福尔摩斯的侦探,你们就把我当侦探,帮你们一起看看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而且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有保镖呢。”
锦荣用手肘捅了捅旁边沉默的高大个‘保镖’刑五。
刑五默默点了点头。
吴克微微扬了扬眉,有保镖的人,到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吴克没听说过什么福尔摩斯,但这些时日已经足以让他相信对方的能力,但对方为什么帮他们一个小公安局?
“因为我只认识你们啊。”锦荣再次笑眯眯地道。
也不知是被成功忽悠了,还是被感动,吴克勉强答应了让锦荣帮忙。
这些天,锦荣和刑五也一直住在公安招待所,虽然条件有些差,但已经是他们这最好的了,至于安全,刑五相信他在,小姐绝对是安全的,锦荣相信有她自己在,肯定是安全的。
所以,完全不怕任何可能会有的麻烦。
案子虽然麻烦,但是在锦荣的帮助下,还是找到了不少线索。公安局的人越发惊悚于这背后的复杂庞大的势力。
而让他们更惊讶的是,不知为何,省厅那边的工作也异常的顺利,也不插手他们查下去,甚至还会提供帮助,资源共享,这解除了他们的不少后顾之忧。
拐卖儿童妇女,或许引起不了太大的重视,但若是黑社会势力呢,锦荣微微眯了眯眼,抱着当地的果子茶心中想道。
牵出萝卜总是要带出泥的,而这几件小小的拐卖案件也就牵出了足以震惊上层一片的宛如泥潭的黑势力群体,涉嫌犯罪案件之广之巨,是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足以让国人震惊。
数百件拐卖妇女儿童案件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猖狂,简直是太猖狂了。”某位副国级拍案怒道。
当实打实如山的证据被摆出来时,也让高层意识到了这个顽疾的危险度,严重威胁到了政府在人民心中的公信度,那么也就到了势必要铲除的地步。
无论多么庞大的势力,在国家机器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