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仿佛美酒一般的“嗯”声,好像并没有其他意味,可是阿萝脸上却越发滚烫。
脑子中轰然的一下子,就记起上辈子一件陈年往事。
那个时候她很年轻,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经许了萧永瀚为妻的,逢年过节,萧家老祖宗会把她和姐妹接过去玩耍。
不知那日到底是因了什么,她和萧家兄弟姐妹玩起了捉人藏谜的游戏,她找,看到了林后的动静,她以为是永瀚躲在那里,故意让她寻到罢了,便欢快地扑过去。
她扑得太快,就这么跌倒了那人怀里。
跌进去后,才知道,错了。
因为那个人比永瀚来得高大,也比永瀚来得更结实,碰得她鼻子都酸疼不已。
往事重现,阿萝陡然间不安起来,她奋力挣脱了他的臂膀,口里大声地道:“好疼!”
萧敬远看她小脸由殷红转为煞白,之后神情陡变,也是疑惑:“怎么了?哪里疼?”
阿萝捂住火烫的脸,根本不敢去看萧敬远,眼珠左右滴溜溜一转,便悲愤又委屈地道:“脸疼!”
“脸疼?”萧敬远剑眉紧皱,眸中是浓浓的关切:“怎么会脸疼?”
本来阿萝其实是脸红,不过现在她说出脸疼,他一问,她就顿时觉得,自己脸颊下方有一丝隐隐痛意。
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盯着他的下巴琢磨,总算是明白了。
“都怪你的胡子!”她委屈地指控。
“我的胡子?”萧敬远疑惑不解,他并没有胡子啊,本朝男子,不到四十不蓄须的,他的下巴很干净!
“对,就是你的胡子!”阿萝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头,指着他的下巴道:“太硬,刮到我脸了。”
说着,她放开手,微侧仰着脸,给他看她脸颊下方透着丝丝疼痛的地方。
“好像是。”萧敬远只见白嫩嫩的脸颊透着些许红,正犹如绽放的小苍兰花瓣儿,玉白粉润。
原本他确实是丝毫无感的,可是看到后,才记起,刚才匆忙护着她离开时,仿佛下巴蹭到了一处柔软,不曾想竟是她的脸颊。
当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下巴处都泛着香腻的残余。
阿萝撅着小嘴,低着头,小声嘟哝道:“都怪你脸太硬了。”
同样是脸,怎么他毫无所察,她就疼得要死,捧着脸在那里难受。
“那我去给你买药膏涂上?”萧敬远实在是没想到,他是护着她去,却又自己伤了她,而行凶的,只是自己那太过刚硬的下巴上根本已经刮干净了的胡根?
“不用了……”其实阿萝与其说是怨怪,倒不如说是借着这话来掩饰自己的羞涩不安:“等明日估计也就好了,不碍事。”
“那你还要看花灯吗?”他小心地问。
“不看了,好像有点冷……”其实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的,不过这个时候有风吹来,她真觉得冷了。
萧敬远满心思都在她身上,自然是看出她的意思,当下抬手,握住她的胳膊:“来,跟我过去。”
阿萝被他捏住胳膊,略有些疼,皱皱眉,还是忍了,小声问道:“七叔,你这是做什么?”
“有样东西给你看,跟我来。”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她沿着街道过去,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处店铺,抬头看,那却是个成衣店,只是没开门而已。
“这里根本就没开张,大过年的,人家歇了!”这时节,根本不是买衣服的时候嘛!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那成衣店的门开了,一个掌柜探头出来,见是萧敬远,马上毕恭毕敬起来。
萧敬远带着阿萝进去,坐定了,茶水上来,片刻后,掌柜便取来了一件大氅。
阿萝一见那大氅,便是眼前一亮,几乎不敢相信。
第63章
却说阿萝被萧敬远带到了一处成衣店,她原本还想着随意寻件披上不至于挨冻罢了,谁曾想,那掌柜拿出一件大氅,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这是一件白色貂绒大氅,通体光亮柔顺,细看时,却见灯光之下,隐隐闪着金丝,金光隐隐闪烁其间,华美异常,倒是有点像上次她见萧敬远披着的那斗篷毛边。
只是当时萧敬远的斗篷上,不过是边缘有些金丝貂绒罢了,这个却是一整套的貂绒大氅!
阿萝再没见识,也知道这大氅是个奢侈的大手笔,价值不菲,哪里是寻常能得的,当下不免忐忑,在最初的惊喜后,便也蔫了下来,仰脸对萧敬远道:“七叔,这衣服是?”
“你不是身上冷吗?”萧敬远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
“这……我是有点冷,不过穿这个,却是不好吧?”
“为什么,你不喜欢?”萧敬远明明看到了她初见到这金丝大氅时眼中的惊喜。
他喜欢看她高兴,像宝石在阳光下绽放出动人的光芒。
只要能看她没心没肺地笑,要他怎么样都心甘情愿,更遑论区区一件金丝貂绒大氅,更不会为萧敬远看在眼里。
阿萝抿唇,看了眼旁边的掌柜。
有些话她不好意思直接说。
萧敬远抬手,掌柜知趣,忙退下去了。
阿萝看着萧敬远,小声道:“这个大氅太金贵了,不是寻常能得的,本来我就是偷跑出来玩儿,爹娘知道,必然重罚,如今突然得了这个,我总不能哄着爹娘说,这是我在街道上买的,这哪里是成衣店能随意买到的。”
她说完这些,抬头瞥了他一眼,灯光暗,只借着外面的花灯,可以看到明暗光线在他刚毅的脸庞上交错,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想了想,她只好又解释道:“我就算能买,这银子也是不小一笔,爹娘总是会疑惑来路,家里从来不缺我什么的,金银首饰凌乱绸缎并各样滋补之物,自有娘给我安排着,我自己,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还是爹疼我,特意多给的,我便是攒上三年五年,怕都未必能买得起这个。”
萧敬远默了好半响。
他自认为一向考虑周全,只是确实没想到,养在闺阁的娇贵女孩儿家,手头也是没银子的。
他自小聪慧好学,十三四岁前用不着银子,十三四岁后,便去了边疆,那里三国交界之处,鱼龙混杂,又冲突不断,自有许多挣银子的门路。
可以说,军门中人,打几场仗,外面收缴的珍稀之物,不过是一部分上缴,其他的充当军饷,或者干脆大家分了,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及稍大些,他封侯拜将,自有诸多赏赐田地,每年所收银钱,不知凡几。
银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几乎是随意取之。
那一日,见她小手紧攥着他的斗篷边缘,还夸说那貂绒泛着金丝,好看,他便特意命人去边疆搜罗,不知道寻了多少金丝貂绒,才做成这么一件。
巴巴地寻了个机会,送给她,只指望能让她高兴罢了。
谁曾想,她根本是不敢收的。
偏偏她小小年纪,说得还颇有道理。
萧敬远良久后,望着眼前犯愁的小姑娘,才轻笑了下,仿若不在意地道:“没关系,你既喜欢,我便让掌柜留着,哪一日寻了机会,再给你吧。”
机会?什么机会?
他和她之间,能有什么机会?
阿萝忽然想起那一年,他给她送了那五色大补药,谁知道却因此闹出误会,自己还特意和他提过这事儿呢。
萧敬远捕捉到了阿萝眼底的那一丝疑惑,也顿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在外人看来,他是和她父亲平辈论交的,她甚至喊他七叔。
这样的身份差别,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去送小姑娘这些女孩儿家用的。
他连送她个东西,都是不好名正言顺的。
萧敬远深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他盯着低头羞涩的小姑娘,呼吸渐渐地沉重起来。
阿萝自然听到了,她耳力原本就好,这店铺内又颇为清净,她怎么可能听到不到男人发出的那种粗重呼吸声。
那种声音,她曾经在夜晚萧永瀚那里听到过……
她使劲咬着唇,屏住呼吸,却止不住地心跳加快,手心里也渗出汗来。
就在这极度紧绷到让人神经几乎要崩裂的时刻,外面的花灯忽然灭了,随之而来的仿佛是人群中的叹息声。
屋子里一片黑暗和寂静。
阿萝听到了自己的细喘声,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装傻,一个男人那么护着她,给她送这么金贵的礼物,还能是什么意思……
萧敬远,那个让她畏惧的人,那个她本应该唤做七叔的男人,那个她上辈子夫君的亲叔叔,竟然对她有意?
粗重而沉默的呼吸就在耳边萦绕,男人醇厚的气息几乎将她整个笼罩住,这让她窒息,让她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她有点害怕,怕他做什么。
他……怎么想的……
“阿萝。”黑暗中,男人终于出口,声音嘶哑低沉。
他直接唤了她的闺名,而不是再叫她三姑娘。
那声音里也饱含着浓烈的渴望——是男人在床笫间才会发出的声调。
仿佛一个锤子落地,阿萝的心狠狠往下一挫,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萝,你想过没有,我这个年纪……”
到底是顾忌颇多,男人说出话时,其实也是试探着的,他也怕吓到她。
毕竟她一直叫他七叔,万一把她吓坏了,吓跑了呢?
阿萝此时已经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根本不用他继续说下去,她已经知道了。
她心里涌起无限的恐惧,今晚的这一切,他异常的表现,犹如山海般汹涌地向她袭来。
她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她和上辈子夫君的叔叔,会有这种牵扯。
如果想过哪怕一丝一毫,她都会躲着他的。
“七叔,年纪怎么了?”她在鼻尖几乎溢出汗来的时候,陡然打断了他的话,故作天真地道:“七叔年纪不是挺好的吗?我爹曾经对我说过,说他们这一辈世交之中,唯独七叔最出彩的,他自愧不如。”
一句话,算是把萧敬远可能说出的话全都堵死了。
于是他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如今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黑暗中,萧敬远呼吸几乎停滞,默了好久,才渐渐地寻回知觉。
他忽而笑了下。
“你爹谬赞了。”
她直接把他放在了长辈的位置,拿他和她爹比。
小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其实聪明机灵得很。
阿萝被萧敬远送回家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想起叶青萱,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再想起自己被萧敬远带到那成衣店时,所经历的一切,不免脸上火烫,手指头都在发麻。
偷偷地从后院溜回去,凭着自己绝好的听力,避开了守门的侍卫,总算像做贼一般回到了自己房间。
偷偷摸摸躺在榻上,她心总算落定了,仿佛一切来自男人的,来自世俗的各样威胁,都消失不见了。
侧耳细听了下,她约莫听到叶青萱在旁边抱厦里和侍女轻声细语说话的声音,听着那意思,仿佛比她要早回来,且好像是太子殿下陪着她看的灯会。
叶青萱没事,她越发放心了,便躺在榻上准备睡去。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哪里睡得着,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的,耳边都是萧敬远那急促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的,仿佛就响在她耳边,撩动着她的心。
男人,男人……夜里充满力道的男人……她满脑子都是这个。
颤抖着手指,捂住火烫的脸颊,她惊惶地睁大眼睛。
她这是怎么了,还不到十五岁,这是思春了吗?
萧敬远,年纪那么大了,又是个长辈,又是萧家人,想想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话这么说,她再闭上眼睛,眼前还是那个男人。
男人那刚硬有力的臂膀箍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男人那坚实火烫的胸膛紧紧抵在她柔软的胸脯上,男人那温烫的气息喷薄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带来她火辣辣的痛意。
当然还有那刚硬的下巴,带着刮干净的青茬根根,擦得她脸疼——这都是萧永瀚那里从未有过的。
初初隆起的胸脯涌起阵阵酸疼,十四岁的青涩身子在瑟瑟发抖,两条腿也下意识地紧紧收拢,磨蹭着一处隐隐发痒的所在。
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在那成衣铺子里的一幕,她心存畏惧,她害怕忐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期待什么?上辈子嫁过人的她知道,却是不敢承认的。
明明再清楚不过,这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可是她却控制不住。
紧紧地攥住拳头,她咬着唇,拼命地抑制住那些不该自己去想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某一处忽而间,涌出一股湿热。
她呆了半响,终于明白,自己好像来了初潮。
第64章
萧敬远知道自己今天冒失了,莽撞了,心急了。
原本不该这么急的,毕竟她也还很小,小到许多事并不懂,可是今晚实在是凑了机缘,昏暗的成衣铺子里,清净无人,她又像朵初初绽开的小苍兰般,散发着甜美馨香的气息,就那么乖巧地站在他面前。
他已经二十六岁了,至今身边并没有什么人伺候,之前在边疆多年,周围人等去寻乐子,他也从来无动于衷。
是目无下尘,看不得那些寻常女子,也是洁身自好,不喜行那苟且之事,但更多的,是他以为自己的自控力足够好,可以收放自如,万万不会为这儿女美色所迷惑。
但是今晚,往日所有的坚持土崩瓦解。
也许是她娇嫩的身躯撞到自己怀里的那种力道太轻太软,以至于轻易引起他体内混杂了摧毁和占有的渴望,也许是她女孩儿家馨香的气息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至于他轻易地走火入魔。
当然更可能是灯火太美,周围太暗,这一切太容易激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埋葬在一个成年男子体内的需求。
他竟然张口试探着,想问问她对于自己年纪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