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到这话,轻叹了口气:“你说得是呢,他若真犯了这等事,谁也帮不得的,没得把咱们也连累进去。真到了那地步,长房里的两兄弟自是能够独善其身,咱们好歹帮衬下青莲青蓉两个姐妹就是了。”
“你说得是。”
话到了这里,声音便不太对劲了,有仿佛得了病般的低低呻声传来,又仿佛狗儿喝水时的呱呱声。
阿萝慌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躺在那里,拧眉回忆着刚才父母的话。
这敢情是说,伯父犯了什么事,叶家长房要出大变故了?
可是上辈子,她分明记得,一直到她十七岁怀胎生子出事,叶家长房都好好的,并没有遭遇这等变故。
不知这一世,是触动了哪个机关,竟引出这等巨变?
阿萝这么想着,心中一抽,忽而想起一件她往常忽略的事来。
当初她马上就要生了的,大伯母曾经带着早已经嫁为人妇的姐姐叶青莲来到萧家,去见萧家老祖宗。她还问叶青莲,是为了什么,可是叶青莲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是大伯母和叶青莲离去时,大伯母看上去颇为不悦,面色犹如死灰。
她心中有所疑惑,待要打听,谁知道恰那日腹中疼痛,便请了太医把脉,之后干脆在房中休息,没怎么出门。
如今想着,难不成,就是在自己临盆之前,叶家曾经出过事?
如果大房出事,是不是也会波及自己的哥哥叶青川?
甚至于波及当时一直留在边疆,远没有今世这般地位的父亲?
如此一来,自己被人替换了后,整整十七年,那假冒的叶青萝都没有被人拆穿,仿佛也就说得通了。
叶家人没了,不会有人拆穿她,而萧家人,无论那叶青萝性子怎么变,谁会忍心去苛责一个因为娘家一朝变故而性情大变的产妇呢?这么一来,那假叶青萝,浑水摸鱼在萧家混了那么些年。
只是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能在萧家干出这般遮天蔽日的事,必然是和萧家渊源极深的,且也对自己知之甚详。
第66章
却说阿萝听得父母床头闲话,这才知道,原来大伯父家已是岌岌可危,不免想起上一世的蛛丝马迹,猜着怕是上辈子自己出事后,娘家其实也跟着出事了。
只恨自己被关押在水牢之中,不能知道父亲和哥哥如何。
其实这几日,她每每觉得胸部鼓涨酸痛,晚间想起之前许多事来,又生出不知道多少杂乱念头,想得自己脸红耳赤的,恨不得忘记那晚才好。今日因这小红木锤子一事,更是心中燥热羞涩,浑身得不自在,只恨不得那锦被能再重些,厚实地压下来才舒坦呢。
闺阁女儿家,初初长成,本就是容易躁动之时,更何况因有了上一世记忆,她比寻常女孩儿多知晓许多事,又恰前些日晚上那事儿,倒是让她心思险些走偏。
如今听得父母提起伯父家怕是要出事,倒是把那因小红木锤子引起的诸般旖思旎念全都抛之脑后了。
当下平心静气,仔细地在脑中搜罗着上一世的蛛丝马迹。
想着若是自己被人李代桃僵替换了,娘家彻底倒了没人了,那人趁着自己生产之时替换了自己,她可能会是谁?
难道还真是那柯容,若是柯容,难不成上辈子的萧永瀚果真知晓这事儿?
那萧永瀚之母可知道?
思来想去的,其实也不过是干想罢了,更何况这辈子许多事已经不同于往世,自己家庭和睦,备受双亲疼爱,人生轨迹早就不同,许多事怕是也随之而变,那人未必会在这辈子中起了这种恶念。
如此一想,也就轻叹一声,就此睡去了。
这魏夫人乃是彭大将军之妻,原本将军之妻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可是大家却不叫她彭夫人,却是叫她魏夫人,这都是有缘头的。原来魏夫人的祖母乃是运昌帝的长公主,这魏夫人自小被长公主养大,派头讲究,来往之人,都是和寻常人不同,如今年纪大了,尤其爱热闹,喜办宴会,爱听奉承。
这不,春日一到,她就办了踏青会,邀请燕京城各家夫人贵女前来,这其中自然也有少爷公子的。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也有人说,这次魏夫人着急办这踏青会,其实是为了巴结新晋的皇后娘娘,毕竟魏夫人和这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可熟,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她着急打点关系。
阿萝带着叶青萱,随了宁氏过去,果然见了之前的安南王妃,也就是如今的宝德皇后。
当下众人连忙见礼了。
宝德皇后知道这是兵部侍郎家夫人和女儿,便特意多看了眼,最后那目光便落在阿萝身上。
她轻笑了声,颇为和气地问道:“你可是叫阿萝?”
阿萝听了,自是微惊,她知道燕京城里王侯将相多如牛毛,自己爹的兵部侍郎,说出去也是不小的官,可是在宝德皇后眼里,怕是个蚂蚁还不如。
结果皇后竟然知道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家女儿的名字?
不过她也没敢多想,忙上前,恭敬地拜道:“臣女闺名青萝,平日正是唤做阿萝的。”
皇后娘娘听她声音柔嫩清亮,犹如雏鸟一般,又见她回话时清澈的眸子透着光亮,十分乖巧可人,不免越发笑了,招手道:“不必拘束,过来这边,让我仔细看看。”
宁氏从旁见此,不免心中有些许忐忑。
她是知道,当今太子早在为安南王世子时就已经有了世子妃,可是太子底下听说还有几个兄弟,其中有个,十七八岁年纪,正是做亲的时候。这宝德皇后如今看着阿萝的目光,莫不是?
却见阿萝走到跟前后,宝德皇后先拉住了她的手,一握之下只觉得软嫩无骨,又瞧她双眸犹如秋水洗涤,娇唇恰似樱桃红时,不免越发喜欢,忍不住赞道:“好一个惹人怜的女孩儿,之前在安南,也颇见过一些,却独独没有你这么好看的,到底是这燕京城宝地,才能养出你这样的。”
旁边魏夫人是有心讨好的,忙道:“皇后娘娘说哪里话,依我看,安南才是人杰地灵之处,要不然怎养出皇后娘娘这般母仪天下的风姿。至于咱这阿萝小姑娘,也怪不得皇后娘娘稀罕,那可是燕京城里数得着的颜色好。”
皇后娘娘被魏夫人夸的也是一笑,当下拉着阿萝的手,细细问起,诸如今年多大,读什么书,平日玩些什么,阿萝都认真回了,只是说起读书时候,阿萝却故意自贬道:“阿萝自小笨拙,论起琴棋书画,都是姐妹几个最不济的,至于读书,更是羞愧,不过勉强认得几个字罢了。”
她自然也看出宝德皇后的意思,她才不要给什么皇子当妃子,是以特特地把自己先贬低一番。
旁边的叶青萱见此,已是急得不行,恨不得上前,去替阿萝说话。
要知道皇后娘娘底下几个都是嫡生子,以后都是要封王的,若是阿萝一切顺遂,最不济也是个王妃的命,怎地她这个时候却犯起糊涂来了!
谁知道宝德皇后听说这个,先是一愣,之后便不由得笑起来:“你瞧,这孩子,真是个实诚的!”
旁边魏夫人也随着帮腔:“可不是么,别看小姑娘长得好看,却被养得娇惯憨厚,没什么刁钻心眼儿,这可不就是浑金璞玉么!”
一旁众人也纷纷称赞,附和者众。
阿萝听得都想哭了,她装笨还不成吗,怎么装笨还要被夸?
陪着皇后娘娘等说了会子话,终于得了自由,阿萝跟着一众姑娘家的,往东边湖旁而去,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湖边杨柳嫩芽儿初抽,柳絮飞扬,飘飘洒洒,远看去仿佛笼罩着一层淡黄轻烟。
又有谁家少爷取了风筝来,放在晴空之中,心旷神怡。
萧敬远陪着当今太子殿下刘昕,正坐在旁边的七绝塔里下棋。
“你输定了,必是输定了。”刘昕念叨。
萧敬远无语,抬手,落了一棋。
“看吧,我就说你输定了。”刘昕叹:“心不在,棋怎么可能在。”
萧敬远看看这案上残败的棋局,默了片刻,终于扔下棋子:“是,我输了。”
刘昕对着棋局,叹息,又叹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当日也是苦心婆口劝过你,怎奈你却不听,如今倒好,自尝苦果的时候来了!”
他说了半响,见萧敬远闷不吭声,便又继续道:“若说起打仗,我自然是不如你,可若说起女人,我自是比你懂上千倍万倍,女人啊,是天底下最难糊弄的,且心眼小得很,你得罪她一次,她能念叨你一辈子!你看,当年你得罪了那么丁点个小姑娘,现在人家长大了,不搭理你,你不是白白受煎熬。”
他不提这个也就罢了,一提这个,萧敬远便冷眼扫过去:“太子殿下,你如果少说的话,也许更像个男人。”
刘昕听闻,不怒反笑——他是嘲笑。
“你瞧外面,好像连我母后都注意到了那小姑娘,我可提醒你啊,今天来的,可不止是那个黑牛小子,还有我的亲弟弟刘昊,我家刘昊,模样俊俏家世好,以后还是个王爷,那可是个香饽饽,说不得你小姑娘就动了春心!”
萧敬远听此言,却是默了好半响,最后一个苦笑。
“她根本把我当长辈看待,是嫌我年纪大她许多,如今不眼睁睁地看着,还能如何,难道还能去抢不成?”
“你啊!敬远,你就是太君子了!”刘昕恨铁不成钢,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若是我,当年就趁着她年纪小,先巴住了,死活不让给别人的。不过那是当年的事,此时不提也罢,只说现在,现在她不是还没主儿吗,你先冲过去,抱了亲了摸了,惹得她春心动了,便是嫌弃你年纪大又如何?再说了,你年纪大吗?什么意思,我和你同龄,谁敢说我年纪大!”
二十六岁,不正是风华正茂大好青年吗?
萧敬远听着刘昕的苦心婆口,不由转首往塔外看去。
因他在高塔之上,外面景致自然是尽收眼底,他又目力好,很快便在人群中搜罗到小姑娘的踪迹。
她今日穿着个鹅黄翠烟衫,下面是洒花嫩绿百褶裙,外面一件轻纱银丝软烟罗斜斜地包裹着纤细窄瘦的双肩,行走间乌发如云,身姿纤细婀娜,颜色青葱软媚,仿佛一只绽开在春光明媚中的翩翩小树儿。
看着她和姐妹挽着手,欢快地走在湖边,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晚。
纤细柔媚的身段滑得仿佛一缕纱,嫩得好似刚出锅的白豆腐,就那么软绵绵地冲进他的怀里。
一直没敢回想,其实仔细地体味,那晚,她的两团女孩儿家的柔腻几乎是压在他胸膛上的。
闭上眼睛,他几乎都能忆起那种触感,柔腻软化却又鼓囊囊的,因为力道的缘故,几乎整个瘫压在他身上。
这些日子,他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出言嫌弃了自己,分明对自己无意,若以往日做派,合该走开,从此后再不提及,也好护着她女孩儿的声名。
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去想七年前分明是个小丫头,怎么一转眼,胸膛所触之处,怎地就那般绵软鼓囊?
第67章
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想,去想七年前分明是个小丫头,怎么一转眼,胸膛所触之处,怎地就那般绵软鼓囊?
明知道不该想,可是脑中的念头却仿佛郊外的野草一般疯长,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甚至他还一次次记起那日在山中救了她时,她换了农妇的衣衫,从蓬门荜户中走出,纤腰一缕,婀娜秀美,可是偏生胸前蓬着,小小年纪,竟看着比嫁了人的妇人还要鼓。
乡间衣服简陋,远不及这闺阁女子还要薄纱罩上,层层叠叠的好生遮掩,是以那日,他根本就看到她一走路,一说话,或者一低头,那两团儿就跟着颤巍巍软糯糯地晃,晃得人心里起火。
他甚至觉得,他就仿佛枯晒了万年的干草垛子,她看他一眼,那就是火星子溅过来,他轰隆隆地就要烧起来。
在梦里,自己都不敢回味的梦里,她早在他怀里化成了水。
阿萝正拉着叶青萱的手漫步在湖边,和萧敬远一样,她也在听着来自同伴的苦心婆口。
“三姐姐,刚才在皇后娘娘面前,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叶青萱无奈地摇头:“虽说你歪打正着,得了皇后娘娘喜欢,可若是万一皇后娘娘因此不喜了呢?”
阿萝无奈:“青萱你是不知,我并不想当什么王妃的。”
上辈子她嫁了个如日中天的萧家,就落得那般下场,这辈子若是不知道自己斤两,去当什么王妃,说不得把全家都给连累了。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那瓷器活,她就不是和人勾心斗角的料。
叶青萱咬唇,脸上表情比阿萝更无奈:“三姐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我若是能有这般机会,怕不是赶紧扑上去。你呢,却任凭那机会从你手里溜走,真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萝听她这小人儿说出这般老成话语,不由噗嗤一笑;“得,你若是喜欢,我这就过去,把你拉到皇后娘娘面前,说不得这事儿就成了!”
叶青萱却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姐姐说什么笑话,我虽年纪不大,却也明白这做亲一事,实在是最势力不过,总是要把那身家条件,那门户承继,都拿出来比一比,若是出身不如,那必须要长得天仙般模样,方可能侥幸嫁入高门。我一没有姐姐那般好样貌,二没有二伯父这般好父亲,便是日日在皇后娘娘面前晃,也未必能入得她眼。”
阿萝看叶青萱说得一本正经,也是心疼她,便越发握紧她的手:“青萱妹妹不必担心,你打扮起来娇俏可人,又是我叶家三房嫡女,怎么就不如人了?今日咱们在这踏青会上,好生寻寻,总不至于连个男人都寻不到!”
正说着,忽而就感到背上犹如扎入芒刺,分外不自在。
她拧眉,回首望过去,很快便见高塔上之上,恍惚仿佛有一个人影。
细看之时,那人穿了一身水洗蓝长袍,迎着春分,清爽舒坦。
她认出这是萧敬远,不免疑惑,往日他喜玄色喜紫色,偶尔也会褐色,总结来说颜色都比较沉稳,一股子“爹”位扑面而来,怎么今日,忽然来了这么一件?
看着倒是不像他了。
水洗蓝长袍的男子,也发现了她的目光,便直直地射过来。
那目光仿若夏日正午时的骄阳,灼得她几乎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