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想要装神弄鬼吓他儿子的，不是晋王爷，而是晋王妃。
贺老爷给知府使了一个眼色，知府会意，凑到李落耳边：“晋王爷，强权要不得，贺家也是大门大户，这件事传出去了，可不好听。”
李落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贺老爷拒绝本王的提议，和平解决？”
他冰凉的眼光扫过知府和贺老爷，有种叫后者彻骨的冰凉。
贺老爷忙道：“王爷不如先将协议给小人看一眼，小人再......”
“与本王签订的人是贺良朋，叫他出来见本王。”李落抬手，直接堵住了贺老爷的话。
贺老爷叹了一口气，只好令人去将贺良朋请来。
贺良朋进来的时候，脸还是奄奄的苍白。他抬头看见李落，跪下去，口中念道：“晋王爷万福，晋王妃万福。”
他低着头，走到贺老爷身边，苍色的脸愈发不对劲。
今儿夏溶月身上的是一件墨绿色的宫裙，衬得她肤色如雪。可那墨绿色，却叫贺良朋心里头犯怵。
于是，连带着肤色如雪，也变成了昨日井里头的苍白。
这样一想，贺良朋回忆起昨日的事情，愈发害怕，冷汗悄悄掩上他的背脊。
看出贺良朋的不对劲，贺老爷皱眉，“良朋，你可还是身子不适？”
贺良朋这才清醒，“不妨事，爹。”
整理好衣襟，贺良朋站在一旁，一副乖巧的模样。
“让晋王见笑了。”贺老爷笑，朝李落一拜。
李落淡淡点了点头：“不必耽搁时间，签下这个，本王还得去追恭王。”
抬手，九墨走上前，将一纸奉上。
知府接过，将纸卷展开。
上头只写了几个字：“吾愿诚心悔过，永不再犯。”
知府轻轻摇头，示意这张纸没有问题。
隔着一小段距离，贺老爷低头细细瞧了一番，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只不过，那纸上似乎褶皱很多，有许多细小的划痕。
他并未起疑，而是恭敬地问道：“王爷，您确定只要写下这一纸协议便是？”
李落点头：“怎么，本王会说话不算话？”
贺老爷忙赔笑：“王爷为龙子之尊，又如何会欺骗小人？”
“良朋，还不快去？”贺老爷心里虽然不愿，可嘴上说的很是积极。
他能有什么办法，还能真的和晋王爷对着干么？
就算他强行要自己签下什么不平等条约，自己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便是身份的绝对差距。
晋王用的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那张白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我要算计你’。
可贺老爷，实在没有办法改变这一败局。
贺良朋也看出来这其中的名堂。他抿唇，犹豫半晌，还是在李落的眼刀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墨未干，李落将纸拿过来，面上终于浮出了一抹笑意。
而贺老爷和贺良朋，也在等着属于自己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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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不能少
果然，李落的声音响起：“九墨。”
“属下在。”
“用上。”
“是。”
九墨从袖中取出一只方盒，摆在了桌上。
贺老爷和贺良朋同时捏紧了拳头。他们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打开方盒，里头是一盒碳粉状的东西。九墨从方盒上抽出一只刷子，将方盒里漆黑的东西抹在了纸卷上。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原本他们以为是划痕的东西，逐渐显露出字来。
原来，那些折痕都是故意的，都是刻意刮上去的字。
一条条，贺良朋的罪证都被数落了出来，而贺老爷与贺良朋的脸色，也一点点苍白了下去。
方才，贺良朋已经画押，再挣脱不了罪名。他的罪，是认定了。
这个办法，还是夏溶月给出的，就是为了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老翁不识字，所以被贺良朋诓骗，现在贺良朋看不见纸上的字，也算是诓骗了回去。
“大胆刁民，为非作歹，该当何罪！”李落搁下手中的茶，嘴角噙着笑。
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端的是杀戮果决的心。
见形势不对，贺老爷与贺良朋一同跪下，求饶道：“还请王爷恕罪，小人知错，还请王爷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饶过小人这一次，小人定当犬马相报。”
“本王对你们的命没有兴趣。”李落淡淡，“处置方法已经写下，自己照办便是。”
贺老爷忙将纸拿过，细细再看一遍，才发觉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写下了处理方法。
“补偿所有被损害利益平民的损失。”
“钱财全部充公，作为赈灾之用。”
一共就两点，却比要了贺老爷的命还难受。
“王爷，这会不会......”贺老爷妄图讨价还价，却突然想起了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他是晋王，是随时可以要自己命的王爷。现在，他就是指明了一条道路——破财免灾。
“本王也很无奈。”李落叹口气，摇头，“昨日的情形你也知道，那种情况，本王根本不能脱身。”
“王爷自然也有王爷的苦楚。”贺老爷心如死灰。
“恭王爷放心将此事全程托给本王，本王也甚是无奈。”李落往椅子后面仰，“若不是昨儿恭王妃信誓旦旦的说本王能处理好，你以为本王愿意管你这档子破事？”
听这话的意思，是有回转的余地？
贺良朋心里敞亮，诉苦道：“晋王爷，我父亲年事已高，实在禁不起这样的打击，您看......”
“是啊，晋王爷，此事是不是还能再给他二人一个机会。”知府也点头道。
这二人，是一体的呢。夏溶月心中盘算着，捏捏李落的腰，示意他想个办法。
“这......”李落似乎有些为难。
贺良朋见有门，又苦笑：“此事原是我不对，只是我父亲操劳半辈子才打下这个家，我这个不孝子若是连累他，怎么还能存活在世上？”
李落犹豫的愈发明显。
“你看。”知府脸上都有了笑意。
“这赔给百姓的东西，自然是要赔的。”李落道。
“是是是，该赔，该赔。”贺老爷附和道。
“那给灾民的救济，也不能少。”李落点头，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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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坐地起价
“是，王爷说得对。”贺老爷擦汗。
“那就这样，你给灾民十万两白银，这件事便一笔勾销。”李落拍案，做下决定。
十万两？会不会太少了些？夏溶月不高兴了。
可贺老爷听见这个数字，差点没晕了过去：“多...多少？”
十万两，就算卖掉自家所有的田产和库存，都凑不出来这样多的银子啊！
“王...王爷...小人拿不出这样多的银子...”贺老爷胆战心惊。
“十万两都不肯拿！”李落动怒，“你岂不是在敷衍本王！”
贺老爷忙跪下，都要哭了出来。
“王爷，下官有一言要说。”知府的冷汗也蹭蹭直下。
十万两，晋王这是狮子大开口呀！
“说。”李落道。
“王爷，咱们一个县加起来的银子，才堪堪十万两白银而已。”知府劝道，“您让贺老爷拿十万两白银，还不如直接叫他倾家荡产。”
“这样么。”李落相信了知府的话，“那便一万两。”
贺老爷是真的想翻白眼晕过去了。
果然，高高在上的人不知民间疾苦，张口就算，根本不知道价值几何。
见贺老爷面露难色，李落皱眉，“既然你有困难，本王就再减半，五千两，不能再少了。”
这个数字，几乎是贺老爷的全部身家。但比起之前的数字，实在要好了太多。
贺老爷忙应下：“王爷，就这样办，小人这便叫人兑成银票给您呈上来。”
他要赶紧答应啊，不然天知道王爷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如此便是。”李落答，“你的心意，本王替那些灾民心领了。”
听见李落的这话，知府的背后，总有股凉飕飕的寒气。
“比起那些拿着朝廷俸禄，却无所作为的官员，你的做法，实在好得很。”李落补充道。
知府明白，这是晋王在敲打自己！
他忙上前，作揖：“王爷，下官不才，家里也有些存银，愿意为世容百姓贡献一份力量。”
“哦？”李落这才抬头，似笑非笑，“不知知府打算捐出多少。”
知府心下思忖，贺老爷要捐五千两，他要捐出的数，还得不少于一千两才是。
“下官愿出一千两白银。”知府肉痛道。
哼，一千两。李落应了声嗯。
知府见晋王态度冷淡，又道，“但下官府上还有些新奇玩意儿，大约还能再兑个一千两，所以，下官统能拿出两千两现银。”
这也差不多是他大部分的积蓄了。
李落见好便收：“知府有心，本王定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
听李落这样说，知府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原来，这个王爷竟是一点心机也没有。
他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真心救灾吧？
不待他想明白，李落起身：“你们还是快去凑银子的比较好，本王该出发了，不然，本王也是要挨骂的。”
能骂晋王的，自然是先走的恭王。
联想起昨日情景，知府突然反应过来，晋王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完全是恭王的意思。
难怪，晋王如此直白无心眼，今日这样刺头，完全是被恭王当了靶子！
都说晋王不谙世事，不理朝政，他既不知道十万两白银究竟有多大，又不知道笼络官员，今日这些事，估计都不是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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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今非昔比
越想，知府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理，送走李落后又将自己的推测告诉给贺老爷听。
贺老爷也觉得知府的话有理，暗暗记下了这一笔帐。
而罪魁祸首已经收好银票，坐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马车中，暖气叫人昏昏欲睡，偶有几句细碎的话传来，外头听不真切。
“我们要追上恭王？”夏溶月打了一个哈欠。
“嗯。”李落皱眉，“你昨夜没睡好？”
这些天，总见她困倦。马车上头赶路的时间太长，没睡好也是正常。
夏溶月点头：“这些天总睡得浅，所以觉得疲乏。”
“那就多睡一会儿，不碍事。”李落道，替她卷好被子，示意她躺一会儿。
夏溶月摇头：“不想睡下去，就想靠着你。”
李落轻笑：“愈发娇惯了。”
口中埋怨，却往后挪了挪，叫夏溶月枕在自己腿上。
很快，夏溶月就睡熟了。
搭上一条软巾，李落靠在车墙上，也有些困意。
路途中平静的异乎寻常啊，按理，恭王应该出手截杀自己才是，怎么迟迟都不见动静？
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又是谁的主意？
同样是马车，与这边恬静温和相比，那边却要更加张扬跋扈。
恭王与晋王的马车不同，他的车驾要更加复杂，甚至还特意辟出了一辆茶室。
李淳跪坐在马车里，手轻轻搭在茶案上，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的女人：“恭王妃，你的意思是，叫本王不要动手。”
“对么。”
夏溶楠噙着轻浅的笑，替李淳续了一杯茶：“王爷，您觉得，动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提到这个问题，李淳的脸色有些难看：“五成。”
“不，王爷，其实您心里清楚，半分都没有。”夏溶楠恬静的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李淳没有反驳，只是捏紧了双拳。
“上回，在晋王前往江南的时候，王爷您就派出过大量人手，可是结局呢？”夏溶楠笑，“结局，是刺杀的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李淳将手按在桌上：“现在本王已今非昔比。”
“可晋王也今非昔比，八年江南时光，他不会什么都没有做。”夏溶楠道，“王爷，您应该认识，之前护送安平郡主来的，是曾经的范凡大将军。”
“是他。”李淳叹气，“父皇不识得，可是本王知道，是他没有错。”
“他的才能，是王爷你曾扼腕叹息的，王爷，晋王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连你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些什么。”夏溶楠笑。
李淳又是沉默。
“况且，王爷，如今皇上也派人保护晋王的安全，就怕您出手，就防着您出手呐。”
夏溶楠低头，闭目，细嗅茶香：“所以，王爷，此番咱们没有胜算。”
“可是不出手，就要看着他回去，当太子么！”无力感，叫李淳重重的捶在桌面上，洒落了自己杯中的茶水。
夏溶楠笑：“王爷莫要急躁，自古以来，太子有多少？当上皇上的太子，又有多少。”
不过一个太子之位而已，让出去，又何妨？
“你的意思是......”
“晋王如今的势力全在地下，若他与你抗争，势必要动用自己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