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抬起头,捞回手机:“命苦也得处理……”
她找到了周介然的微博,发了一封私信:【周先生,看到热搜了吗?】
过了几秒,又发:【怎么办?是否需要澄清?要是您想出律师函,我可以请认识的名律师来写。】
等了三个小时,没有回音。
私信一直都是未读状态。
夏溪想:是在忙?还是根本不看私信?也是,每天表白的人乌央乌央,每封私信都看实在是太——
那么,怎么办?
对了,萧雅。萧雅认识陆一策,陆一策认识周介然。
夏溪忙给萧雅发了一条微信:【雅雅,我有事要找周介然。能拜托陆一策发个周介然的微信名片给我吗?】上次,萧雅自己将周介然删了。
萧雅回得很快:【我、拜托、陆一策???】
【呃,那算了。】
【很重要吗?】
夏溪忙道:【没事,我自己想办法。】
夏溪没有想到,十分钟后,她收到了一个二维码的图片。左上角是周家二少照片,ID那栏写着“介然必以自好”,地址那栏则是“云京”。发送人是萧雅。
夏溪:“哎?!!”
周介然的微信!!!
她噼里啪啦打字:【雅雅!!!】
萧雅回她:【呵呵,离婚两周以来,和陆一策讲的第一句话,拜你所赐。】
【谢谢雅雅!!!】
【加吧,陆一策问过对方。】
【好的。】
夏溪做贼一样,加上了周介然,装作冷酷无情、一本正经地道,【周先生,刚才给您发了微博私信,您没回。只好要了您的微信。】
【介然必以自好:干什么。】
夏溪说:【也没什么。就是,您看到热搜了吗?是否需要澄清?要是你想出律师函……】
夏溪一句一发,还没等把最后一句发完,周介然便回了:【你想澄清?】
夏溪实话实说:【我无所谓……又没露脸,有人来问否认就行。主要担心会给周总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不用管。】
夏溪问:【真的没关系吗?网友都在乱猜。】好像不大好吧。
【不用管。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与我无关。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好吧。】夏溪觉得也是。周介然又不是明星,没有理由公开自己的私生活,不管是有女友,还是没有女友,网友对他来说都只是陌生人,有那时间不如安排几个会议。
夏溪刚想终止对话,却没想到对面突然又是来了一波嘲讽:【你不有点怀疑你要孤老终生?珍惜吧。体会一把仿佛有男友的感觉。】
夏溪:“…………”这特么能体会个屁。
她没再回。
一直等到中午休息,周介然也没删掉她,可是夏溪觉得加对方的微信这事有点别扭,毕竟清臣很有可能选择上诉,互留联系方式有违职业操守。她想了下,对周介然解释了一下,然后手指一动,主动删了周介然,然后笑着告诉萧雅:【雅雅,咱们两个每人删了一回周二少爷。】
然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夏溪将周介然微信的二维码仔细地保存了。
第10章 报复(四)
夏溪没有想到“停车场被袭击事件”很快有了进展。
她本以为警力有限,自己也没受多少伤——头部和腹部被打了几拳而已,警方那边估计不会再有下文,自己只能加倍小心,不再独自一人下班。
所以,当方警司说抓到了那两个混混的时候,夏溪感到有些惊讶。她也不大清楚这与当事人之一是周介然是否有关系。
“来指认一下吧。”方警司道。
夏溪允诺:“好的。”
夏溪赶到派出所时,周介然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看见自己绯闻男友,夏溪有点不好意思:“周先生。”
“夏小姐。”
夏溪递过一杯奶茶:“我刚才在隔壁买的。他家奶茶特别好喝,今天周三才不排队。”夏溪见了,就拐进去买了一杯,然后觉得吃独食不太好,给周介然也买了一杯。
周介然低头一看——居然是个玻璃杯子。
夏溪解释:“这家奶茶是用玻璃杯子装的,比较环保。”
周介然点点头,接了,但却没有喝的意思。
夏溪吸了一口:“好甜。感觉比平时甜。”
“比平时甜?”周介然唇角撩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进去吧?”
“行的。”
方警司和另外一个警察将他们俩分别带到一间屋子,夏溪也再一次见到两个混混。他们其实长得都很普通,没有哪个好看,也没哪个难看。一个肤色较白,还有一个挺黑。也许,这世界上的人平日都很普通,甚至和善,然而因为某样私欲就会忽然生出恶意咬人一口,这种“忽然”才最令人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五个并不认识的人——按照规定,公安机关主持辨认嫌疑人时,被辨认的人数不得少于七人。
夏溪根本不用思考,直接点出两个混混。
“行了,”方警司说,“其实停车场有录像,我们已经非常确定就是他们两个人了,不过流程还是要走,辨认还是得做。”
“谢谢,麻烦您了。”
“所以我们先把后面步骤的事也给做了。策划这些事的应该就是那康可孝。”就是那个微博ID叫“没人要的律师夏溪”的康可孝。
夏溪又进另外一间屋子辨认。周介然也跟在后面,方警司并没有阻拦。
康可孝虽是被铐着,眼神却依然暴戾。一看见夏溪,他便又开始恐吓:“居然没事?还报了警?等我出去,打死你个……”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周介然便微微皱眉,右手手腕忽然一抖,一杯奶茶直泼过去!!!
康可孝明显懵了,坐在原地,脸上滴滴答答地掉奶茶,十分狼狈。
周介然“哐”地一声把玻璃杯落在桌上,坐下,盯着康可孝,气势骇人:“对不起,手滑。”
康可孝原本还想讲些狠话,可也觉得此刻状态不对,抬起袖子擦脸,半晌之后才道:“你他妈的……”
“歇歇吧。”方警司明显也对康可孝印象非常不好——这种人,只会装作凶狠,其实一点本事都没。
旁边夏溪都看呆了。周介然……平时在外都是冷静优雅、人模人样,其实脾气不怎么好……练再多毛笔字,脾气也……不怎么好……对于看不顺眼的人,他有三种处置方式,分别是对那事成的不屑搭理,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和对康可孝的直接动手。对方擅长动嘴他就也动嘴,对方擅长动手他就也动手,总之是不会输掉。
夏溪盯着康可孝:“这是承认打人?”
“那又怎样?”康可孝满不在乎,“顶多15天。”
“……”还真就是,顶多15天。如果是打法官,大概可以判刑。打个律师几拳……无法“小题大做”。轻微伤都很难判刑,法医鉴定出来轻伤或者重伤,才能入刑。
“委托人的狗。”康可孝又骂起夏溪,“我是老太婆的亲儿子,凭啥就没有继承权……”
“没有。”夏溪竟然完全无惧“等我出去,打死你个……”的相当严重的威胁,不卑不亢,“你从未尽到赡养义务,还曾虐待老人,将人打得胳膊出现淤青。”
“她是我妈!!!不给我给谁?!!”
“义务、权利相辅相成。”夏溪说,“你没尽到身为子女的义务,就不能享受身为子女的权利。”
“哈?”
“换句话说,你并不配为人子女。”
有很多人,向来只能想到获取,比如如何继承父母遗产,但却从没想过付出,仿佛父母可以健健康康不老不病活到八十,然后嗷呜一声驾鹤西游。从不知道,总有一天,父母会老、会病,他们身为子女,也要付出大量时间、金钱,甚至可能继承不到什么,反而需要“补贴”二老生活。
康可孝一脸不可思议:“有啥配不配的?是她生下我,不是我要她生孩子。”言外之意就是,她理应付出一切,自己却不“欠”她的。
夏溪打断了他:“康可孝,你更希望从未来到这世界吗。”
对方断然否定:“当然不是。”
“那么,感恩点吧。你的妈妈辛辛苦苦生你养你,无论如何也不值得被你那样辱骂殴打。”
康可孝一愣,正欲再骂,夏溪却起身说:“介然,走了。”
周少:“???”
夏溪又对方警司道谢:“谢谢,真的是太麻烦您了。这人已经承认,该怎样就怎样。”
“好。”
至此,这件事便尘埃落定。
夏溪与周介然出门,刚刚迈下派出所的台阶,夏溪立刻怂了一截:“周总,周先生,对不起。”
周介然:“………………”
夏溪说:“刚才那种情况,我觉得说‘周总,走吧?’特别特别没有气势……”
周介然:“………………”
“同理,‘周先生,走吧?’也特别特别没有气势……”
周介然:“………………”
“呃。”
“叫‘介然’没事。”
“啊???”夏溪想:这是什么进展???
“随你。介然,然,都行。”
“不不不,还是‘周先生’。”
“也随你。”周介然看着夏溪,突然道:“那个,那事成的案子……”他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刚才夏溪讲到“公理”时的样子十分动人,并不像是会帮狮城集团的人,而在平时,比如为了所谓气势直接叫他“介然”那时,又意外地有点可爱。
没有想到,夏溪却说:“别提。”
周介然顿了两秒,颔首:“好吧。”
“那就这样,那天的事,再次感谢,非常感谢。”夏溪说:“拜拜,回见,我叫个车回去律所。”
“我——”
“不用送不用送,”夏溪忙道,“被人看见不好。”
周介然点点头,不再坚持。
见周介然仍然拿着已经没有了奶茶的空玻璃杯,夏溪提议:“周先生,那边有个小垃圾桶,杯子给我,我去扔了。”
周介然犹豫一秒:“算了,我自己扔。”
“???”夏溪觉得奇怪,“我也要扔,一起就好。”
“算了。”
“哦……”周家二少喜怒无常,夏溪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穷人,还是不要妄加揣测。
她不知道,周介然将杯子直接带回了家,用水冲了,端端正正摆进柜子。周介然觉得,好好的玻璃杯,一次就扔太浪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节俭是好品德,再富也是一样。他绝不是出于其他原因留着。
…………
回到律所之后,夏溪意外收到谈芊芊给她发的微信——那个父母去世之后,房子除她之外还有七个人有继承权的姑娘。
谈芊芊发了段语音:“夏律师,我想问个问题——遗嘱可以伪造一份吗?我爸我妈真的讲过房子、存款全都给我。”
“……”夏溪想:这傻孩子咋想的啊,律师怎么可能语音指导造假。她将手机凑到唇边,“不可以。”
“那,口头遗嘱,也是不行?”
“不行。”夏溪回答,“立遗嘱时直接公证是最好的。立遗嘱人可以去公证处,公证员也可以到家里来,公证费也不高。没有公证的话,如果能有立遗嘱人亲笔签名的书面遗嘱,也可以,走法院。随便一个亲戚提起民事诉讼,你把遗嘱拿出,法院作完鉴定就会做出判决,也一样有效力。如有录像或者录音以及两个以上符合要求的见证人,也能拿到法院判决。至于口头遗嘱……必须是在军事行动、意外事故等等危急情况当中发生并且有两个以上符合要求的见证人才能起效,而且危急解除之后立即失效。你这情况,很难拿到。”
“哦……”
“怎么了吗?”
提到这个,谈芊芊十分不耐:“我马上就飞加拿大,可是外婆还不知道妈妈去世的事!!!舅舅害怕刺激外婆,总是讲要一点一点透漏消息……可他那个‘一点一点透漏消息',也实在是太慢了吧!第一个星期说,蓉蓉生病,第二个星期说,蓉蓉生病有点严重,第三个星期说,蓉蓉生病十分严重……这得猴年马月才能讲到‘去世'???”
夏溪心里感慨,然而语气却十分冷:“这些具体操作,你们家人自己商量。”
“气死,”谈芊芊又道,“其实舅舅想多,外婆根本不会伤心。之前她总说恨我舅舅,也说恨我妈妈,抱怨子女不孝,对她照顾不周……还讲什么,当初不应该生舅舅妈妈这俩孩子,又喊着要断绝母子母女关系……脾气怪得要命!!!对了,外婆也根本就不关心妈妈,夜里总有这事那事,让妈妈照料,冬天说她想吃啥啥就叫妈妈去买,也不管天寒地冻,根本……就不心疼。”她也有点讨厌外婆,谁能说,妈妈的病,和她总被叫醒、总被使唤、总是生气……完全没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