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阿俏立即接口:“要一网打尽也真还不至于。我做的这十二味,至少能涵盖九成的不同口味,若是我做十六味,大约能含九成五的口味,但越往下越难,我做二十味,恐怕也只含九成六的口味,以此类推……所以我就偷了个懒,只求能含九成口味便满足了。若是阁下的口味不巧在这九成之外,那我再给您单独另做。”
  白先生听见阿俏这一番说辞,伸手取了一枚椒盐炒的花生尝了,只觉又脆又香,顿时点头叹道:“阮小姐,就这样你竟然还自谦,说只涵盖了九成的口味……这样一来,我对你后厨灶上正炖着的菜式更感兴趣了。”
  阿俏此前曾听说白先生与何文山两个是被她灶上炖着的狮子头的香味引进来的。她原本以为这话只是客套,没行到竟然真是这样的。
  “先生谬赞了,只是……好教先生得知,那道菜,还要炖上两个小时,才勉强能够出锅。”
  白先生又挑了一枚香叶八角大料卤制的花生送入口中,点头道:“耗时辰的菜,这个我明白。何秘书会等我的。”
  “您……”何文山登时抽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见到阮正源与阿俏都在场,顿时又憋了回去,“您……不是一个小时之后还有别的约会么?”
  “无妨,就叫那边等一等吧!”白先生举起酒盅,看看里面的酒浆颜色,送到鼻端闻了闻,这才缓缓地送入口中饮尽,似乎意犹未尽,又似乎极为享受。
  阮家奉上的,乃是陈年的汾酒。
  “阮……阮小姐,”何文山急得想要擦汗,“这个……能不能通融一下,加快一点,一个小时,若是火候也差不多够了,你看看能不能先上,请我们……请白先生尝一尝,就尝一尝?”
  阿俏摇摇头,说:“抱歉了何先生,这真的不行。若是火候未至,我既是捧出来了,请二位品尝,二位尝到的,也与寻常菜馆里能尝到的无异,尝不出我阮家的水准。若是这样,倒还不如不尝了,您也浪费辰光,我也耗费材料。”
  何文山一急,盯着阿俏就说:“你……你可知道……”
  白先生开口止住了何文山:“文山啊,那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让他们等等就等等。本来阮小姐要是不说刚才那一番话,我可能到时间就走了,可是阮小姐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是一定要厚着脸皮留下来,等一等那道灶上炖着的大菜。阮老爷子,您不会对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直接下逐客令吧!”
  阮正源轻轻摇头,道:“两个小时而已,真不算长。若是确然美味,十二个时辰都不嫌多的。白先生倒是老朽的知己。老朽只是没把握,白先生看来懂行的很,敝孙女这点粗浅的厨艺,未必便能入得了先生的眼。”
  白先生便盯着阿俏,看了半天,摇头道:“不在乎手艺好坏,炖菜大抵只需精致,认认真真做来,便是好的!”
  两人一唱一和说到这里,何文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提出要借阮家的电话。阮正源便命阮家的仆佣带何秘书去打电话。打完电话回来,何文山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郁闷脸,见到阿俏,低声下气地恳求:“阮小姐,说真的,拜托能不能快一点儿?”
  阿俏想了想,说:“等炖到时辰,我一定不耽搁,马上就给您送上来。可要我一定给阮家的客人奉上火候没到的菜式,那真是强人所难,我宁愿不上。”
  阿俏把话说成这样,这位何秘书反倒不急了,知道这白先生与阿俏两人,一个是尝不到菜式绝不肯走,另一个则是不到火候绝不肯上。两下里僵持,难道教他夹在中间做恶人?
  何文山一想到这里,登时换了一副面孔,开始就着与归堂里的陈设,与阮正源东拉西扯,一双小眼则骨碌碌地偷偷瞅着阿俏。
  阿俏觉得何文山眼光讨厌,索性躲回厨房里,舒舒服服地等了两个小时。她的确是应承了何文山,一到时辰,就绝不再耽搁的。可是将这清炖蟹粉狮子头装盘盛出来也是要花时间的啊!
  这狮子头,阿俏先准备了四份。每份都盛在一只汝窑的白瓷瓷盅里,里面先垫上两颗用原汤烫熟的上海青,然后将狮子头盛在瓷盅里,最上面点上一点蟹黄、一粒枸杞做为装饰。
  四盅里有三盅都由阿俏自己送到与归堂去。剩下一盅阿俏却叫小凡端了,拿去阮清瑶住的小楼,“让二小姐也饱一饱口福。她看你拆蟹粉看了一早上,那样子馋得哟”
  小凡笑嘻嘻应声去了。阿俏自己则一人托了三只汤盅,小心翼翼地来到与归堂上,将三只汤盅奉上,小声道:“原本若是能炖至晚间,作为晚间席面上的菜式,味道会更好,这时候味未免还是嫌薄了些,且无菜可配,请两位千万见谅。”
  她双手一提,将白何两人面前汤盅的盖子一掀,两人都见到里面的清汤与狮子头。
  何文山“咦”了一声,伸匙点了点那只狮子头,说:“怎么凹凹凸凸的!”
  白先生白了何秘书一眼,笑道:“你以为是炸丸子那!”
  说着他抬头向阮正源与阿俏赔情,只说:“我这个机要秘书啊,一向忙得脚不沾地,平时也没什么功夫享用些美食,露怯了,露怯了!”
  这“狮子头”之所以得名,也是因为表面凹凸粗糙,看起来犹如雄狮狮首。狮子头用三肥七瘦的石榴籽儿肉丁做成,炖到此时,肥的那部分早已化为无形,只剩瘦肉肉粒的形状,所以表面才会显得凹凹凸凸。但只有这种办法,做出来的狮子头才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滑嫩,清香而味醇懂行的人才明白,这位白先生,看起来该是个极为讲究的老饕。
  这时候阿俏与祖父对望一眼,这祖孙俩心知肚明,“白”先生这般口吻,他的真实身份十九就是邻省大帅任伯和只不过他为了隐藏身份,不敢说自己姓“任”,又不好说自己也姓“何”,只能取了中间一个字,说姓“白”。
  说话间,白先生已经风卷残云一样,瞬间将汤盅里的狮子头吃去大半。阮老爷子与何文山却还刚刚才动匙。大约这位白先生因是行伍出身,才会养成这样惊人的吃饭速度,旁人无法与他比肩。
  阿俏一见他吃完,眼疾手快地往他手边递上了一盅汾酒。白先生二话不说,接了便一扬脖饮下,连声赞好。
  “阮小姐,单论你这做蟹粉狮子头的手艺,我平生所见,能与你比肩的,也许就只一二人,更难得的是你这份踏实与坚持。敢问阮小姐,做什么菜最拿手?”
  阿俏见问,也不由得一怔:她做什么最拿手?她自己也不大清楚啊!
  “可能还是做最常见的那些菜式会比较拿手吧,”阿俏知道这些吃遍天下金贵菜品的老饕,大多推崇返璞归真,喜欢那些最简单、最朴素的菜式。
  可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胡乱说:“比如那些鸡蛋啦、白菜啦、豆腐啦……”
  “那感情好,”白先生认真地开口,“你可愿为我,做一枚完美的煎蛋?”
  一枚完美的煎蛋?
  这煎蛋如何能够完美?阿俏想:这世上有人喜欢生的,有人喜欢老的,有人喜欢流心蛋,有人喜欢双面煎的,有人喜欢单面煎的……就算是蛋的火候,正巧煎至完美无瑕,可是调起味儿来,有人喜欢撒一小把盐,有人喜欢淋少许酱油,有人喜欢什么都不放……
  所以到底怎样,才能算是一枚完美的煎蛋?
  阿俏盯着白先生细细打量,却偶尔发现他嘴角向下,有细细的纹路,令他整张面孔显得有些阴鸷:这……该是一个,不那么好糊弄的人。
  阿俏想了想,终于应下:“好的,白先生,且让我勉力一试。”
  说毕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立即转身走了出去了。
  白先生当真微微眯了眯眼,那副面相教阮老爷子看在眼里,当真有些阴鸷。老爷子手一颤,手中的瓷勺就掉在了瓷盅里。
  白先生立即抬起嘴角微笑,即便如此,他眼里却一点儿笑意也无,而是有些阴沉,开口的时候也显得冷淡:
  “这个姑娘,刚才一次捧出了十二种花生,觉得大约能讨好天下九成的口味,她莫非这回也要端十二枚煎蛋上来?”
  阮老爷子明白对方的意思,心里也暗暗叫苦不迭,知道这看似简单的煎蛋却能够千变万化,绝非佐酒的花生可以相比。阿俏这次连问也没问一声,看起来,的确是,托大了。
  岂料这时候,与归堂门外响起了好几人的脚步声,侧门一开,阮家的仆佣鱼贯而入,支起一只架子,架子上则放着一只小巧的铁簸箕,簸箕里盛着生好的炭,那铁簸箕上方,则方方正正地摆着一只磨得光可鉴人的铁板,底下的炭一但燃着,这铁板便渐渐发热,上面只要再淋少许清油,立即就能在上面煎蛋。
  阿俏自己,则带来一小钵新鲜的鸡蛋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小凡,则稳稳地托着一只大托盘,托盘里盛着各式各样的调味料,盐、油、酱油等物都历历在列。
  见那铁板已经被灼热,阿俏伸手在铁板上方试了试温度。
  她抬头看向“白先生”,坦然开口:“可以了,白先生,如今我可以大大方方地问了,您想要,怎样的一枚,完美的煎蛋?”
  阿俏的言下之意:只要您说的出来,我就能为你做出来。
  白先生,也就是邻省大帅任伯和,背着手缓缓起身,眼光不离阿俏的面孔,他一面点头,一面说:“好,好,好”
  何文山在旁一抬眼皮,被大帅这样,以连续三个“好”字赞过的厨娘,世上可没有多少。
  “你这个答案,我确实是没想到!”任伯和赞许地说,“可见你确实是懂了饮食的真谛。世上本无完美,只是因为考虑到了人,才有了完美。”
  说着,他微微弯腰前倾,看着阿俏面前正冒起青烟的一块铁板,口中喃喃地道:“这下可好,你将问题踢给我了。我……究竟想要一枚什么样的煎蛋?”
  待到任伯和与何文山离去,与归堂只剩下阮正源与阿俏两人的时候,这一对祖孙才相视一眼,都悄悄地舒出一口气。
  阿俏伸臂去抹抹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而阮正源则是长衫的背心被洇湿了小小的一片。
  与任伯和相处,自然而然能感受得到他几乎与生俱来的那种威势。可任伯和倒也罢了,任帅旁边的那个秘书何文山,则总是睁着一对小眼,骨碌骨碌地看人,叫人总觉得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祖父,您可知省里的时局究竟如何了?”阿俏忍不住问出了声。
  “等你父亲从市府回来,去问你父亲吧!”阮正源看似随意地答了一句。
 
 
第122章 
  阮茂学到家的时间比寻常要晚了一个多小时,刚进家门,就听见阿俏朗声招呼了一声:“爹!”
  阮茂学吓得一个激灵。
  “爹!”阿俏从花厅里迎出来,向阮茂学招呼,“爹您回来了啊!”
  阮茂学胡乱摘下眼镜,伸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颤声说:“阿俏……阿俏啊,爹去放下公文包再和你说话啊!”
  阿俏望着阮茂学落荒而走的身影,忍不住觉得这个爹有点儿可疑。最近阮茂学,确实好像是对阮家的什么事儿都不上心,就连上回在“小蓬莱”阮家接受审核,这个当人爹的,做人丈夫的,竟然都没出现。
  不过最近常小玉确实消停许多,一直待在后院里哪儿也不去。阿俏总是对阮茂学有微词,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如今阿俏只得在阮茂学身后喊了一句:“爹啊,今天家里来了些邻省的客人,爷爷让我向您问一问省里的时局!”
  阮茂学听见,那身影一下子就透出轻松,轻轻叹出一口气,双肩一抖,从花厅里悠哉悠哉地离开,过了一会儿回来花厅,在花厅北面摆着的扶手椅上坐了,翘着二郎腿看着报纸,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阿俏:“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今儿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啊?”
  “任大帅和他的机要秘书何文山。”阿俏无所谓地回答。
  阮茂学闻言,“蹭”的一声跳了起来,扶着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说:“什……什么?”
  邻省的大帅任伯和和秘书何文山竟然到他……阮茂学的家里来。
  阮茂学心里登时喜忧参半。
  阿俏登时去将花厅几处门户关关好,在阮茂学斜对面坐下:“爹,您放心吧,这儿您可以随便说。”
  “老实说吧,阿俏,”阮茂学的脸色也有点儿发白,“省里这几天的事儿,当真是云谲波诡。”
  阿俏盯着自己爹,仿佛在聆听说书匠说书。
  “简而言之,这邻省任帅,打着‘合作’的旗号过来,说是想向本省借兵,其实却是想把本省督军沈厚的势力一口吞掉,可是本省督军沈厚不愿意自己的势力被任帅一口吞掉,任帅却偏要将沈厚的势力一口吞掉……”
  阿俏伸手去扶着额头:这个爹,真有……说书匠的天赋。
  “若是一个不慎,双方擦枪走火,可能两省之间就先起了刀兵。”阮茂学推推眼镜,“可能沈厚不想出这样的事儿,因此诸事一概先拖着,越是最近几天,越是有不了了之的趋势。阿俏,今天任帅来咱们家,旁人……旁人知道不?”
  阮茂学很紧张:虽说省城里很多人家现在都像是墙头草一样,两边观望,看哪边得势了就倒向哪边,可是他阮茂学毕竟是市府的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家里接待任帅,消息传扬出去,旁人没准儿会……太羡慕他?
  哪晓得阿俏开腔,说:“人家是用了个化名,到咱家来吃东西的。想必也不怎么想让咱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爹,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阮茂学赶紧问:“真的,真的是任帅慕名前来,尝试咱们的‘阮家菜’?”
  阿俏摇摇头:“当然不是,就是人家路过的时候,闻到了香味儿,这才进来想看个究竟。爹啊,您想得,也太多了。”
  阮茂学咳嗽一两声,觉得也许不该让这个闺女看清太多他心里的事儿,赶紧正色说:“爹有啥想多了的?爹这也是关心咱家。对了,你胳膊好了之后,有没有再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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