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一人走开了,她见河岸边有许多大的鹅卵石,她蹲在那里将石块一块块的搬开,看那石头下面会藏着什么。
不一会儿,一双才上脚的水红绣鞋就沾上泥污。除了流水声,岸边静悄悄的。秦勉在那儿等着鱼儿上钩,没过多久便有了动静。秦勉听见钓线上系着的小铃铛响,忙将鱼竿往上一提,果然钓到了一条鱼。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钓到了啊?”锦书听到了动静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秦勉却将鱼钩取下,紧紧的捉住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像献宝似的捧到锦书跟前,兴奋道:“喏,喏。你看,这么大一条鲤鱼。一会儿做给你吃。”
锦书伸手摸了摸,湿湿滑滑的,笑道:“你运气真好。”
秦勉将鲤鱼放进了木桶里,接着又穿了鱼饵,继续垂钓。锦书则从一块大石头下面翻出了一只有手掌大小的螃蟹。她小心翼翼的用一根棍子将螃蟹挑了起来,突然伸到秦勉跟前。
秦勉倒吓了一跳,后来看清楚才和锦书说:“你不怕它夹你一口呀?”
“我不用手去捉,它夹不了。”
秦勉继续钓鱼,锦书翻遍了石头却始终没有找到第二只螃蟹。不过倒是在水岸便发现一蓬能入药的草,想办法拔了些。
过不多久,秦勉收了鱼竿,锦书往桶内看了一眼,里面已经有三条鱼了,小的二指宽,大一些的约莫有一斤重的样子。
锦书将一间屋子用做了药房,上次回门顺便把雨花的那些医药典籍也搬了过来。此处布置了起来,在别苑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药房里。不是整理师父的手札,就是看书,或是制药。无聊之余也偶尔会写几篇字。
锦书歪在榻上,书没看几页,眼皮子却发沉得很,她经不住困意袭来,合了眼打算小睡一会儿。璎珞在外面守着。
后来睡意朦胧间,有人在锦书耳边焦急的低喊:“二少奶奶,快醒醒。出事了!”
锦书睡得本来也不沉,被这句话瞬间就给惊醒了,她眼一睁就问:“出什么事呢?”
璎珞焦急的说:“二爷本来在后院练习射箭来着,可是练着练着就晕了过去。”
锦书一听坐不住,急急忙忙的来到了这边的内室。秦勉已经被抬到床上去了。她上前看了一回,又发病了啊,距离上次发病又缩短了时间。
好再早有准备,她急忙给喂了一粒药,接着给施针。随即便寸步不离的守在跟前,焦急的等待秦勉醒来。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秦勉爱悠悠转醒。
“我这是又发病了吗?”秦勉有些记不起了。
“是的。不过也怪你自己,好好的去射什么箭啊。现在不许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身体没有明显好转的情况下,不能再冒险。”
“我也想早点站起来啊。明明可以拉动更重的弓了,臂力也练上来了,就是准星还差一点,可偏偏身体没有跟上。”
锦书急切的说:“又不用你上战场杀敌,练那么准干嘛。”
恍惚间,秦勉从锦书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焦虑,原来她心中是担心自己的。秦勉顿时觉得那些病痛都不算什么了,因为锦书细微的情绪变化竟然也让他心中变得甜蜜。
“我都听你的。”
“真是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再努力也是白费。”
秦勉见锦书背过脸去,像是真生气了,他忙坐了起来去拉锦书的胳膊,柔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练就是。你别丢下我。”
锦书忙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说道:“这些天我天天翻医书,已经研究出了一套治疗的法子。可能会吃些苦头,你能忍受吗?”
“必须得忍受,这个没什么说的。”
“那好。从明天我们就开始泡澡和针灸,为期一月。”
秦勉想,听上去挺容易的啊。
第二天,午饭后,秦勉去了锦书特意给准备的治疗室,室中有一大木桶,飘着滚滚白烟,弥漫着浓烈的药味。
锦书让秦勉脱了衣服泡进去。秦勉迟疑了,他们虽然现在是夫妻,可毕竟是假的啊,在锦书面前宽衣解带的事他还是有些做不出来。锦书却背过了身去,秦勉慌乱几把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了一条犊鼻裤,赶紧进了水,然而一只脚刚够着了水又缩了回来,叫了一声:“呀!”
“怎么呢?”
秦勉微赧:“太烫了。”
“就是要烫才有效,快下去吧。别磨蹭了。”锦书催促着他,目光不经扫过了他的那条犊鼻裤,她的脸瞬间红了忙别过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月色
刚入这滚烫的药水,秦勉只是觉得烫而已,慢慢的也能忍受。可是当锦书给他施针时,却变得又烫又疼,那种滋味仿佛把人架子火上烤一般。疼痛过后又是酸麻难耐。
锦书没有欺骗他,当真要吃一番苦头。
在药水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锦书才让他起来。
“每天泡一次,你能坚持下来?”
秦勉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只要能活下去,无论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重活一世,自然比谁都惜命。锦书倒是明白。
自从新婚那一晚两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后来锦书为了照料方便,便让人在床前支了个榻,她就在榻上睡。除了流苏和璎珞,她不会让别人进他们的内室。
这一晚刚刚治疗过,秦勉身上酸麻不已,很难入睡。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来又听得外面风声四起,大风刮得树叶哗啦啦的响,树叶落在瓦片上发出沙沙声。
可能是哪一扇窗户没有关好,只觉得一阵阵的风往屋子里灌。秦勉想到了睡在榻上的锦书,被这样的夜风吹一宿,虽然不是冬天但也有可能要着凉。
他睡不着了,忍着身上的不适起来穿了鞋。
赶上十五的夜晚,有淡淡的月色洒进了屋里,他不由自主的走到榻前,榻上睡熟的少女微微的发出鼾声。身上原本齐胸盖着一床薄薄的纱被,那被子却有一大半都垂到了地上,他弯了腰将被子整理好。
锦书睡在窗下,那月色正正的洒在她如玉的脸上。秦勉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顏,后来忍不住伸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望着他等了两世等来的女人,他却是亲近不得。他知道她心里不愿意,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而尽力的配合着他而已。难道在她的心中自己一点位置也没有?当初她风光嫁到赵家去后一直不幸福吗?在他死后,她又活了多少年?最后是不是寿终正寝的,她重活一次,心中有没有仇恨呢?有没有和他一样最想得到一件东西呢?
秦勉捉了锦书的一只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白嫩而修长,指甲修得有些秃,不像是其他少女染得通红,而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她的掌心温热,像是握着一块温玉。秦勉执了她的手,真想这一生都能牵着这只手一直走下去。他在锦书的手背上印下一吻。至始至终他的动作都不敢太大,怕惊扰到她,他不能不在乎她的感受。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场交易里受委屈的只有锦书。
第二天的泡澡秦勉事先有了准备,倒比第一天的时候能忍受了。锦书给他扎了针便就出去了。
等到他泡完澡出来的时候,却见锦书依旧在药房里看书。
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锦书看见了地上的影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问了句:“好呢?”
秦勉点点头。他看了一圈,东墙的位置上立着一个大大的书架,可惜那架子上并没有摆上多少的书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西墙的位置上倒有一个大大药柜。就像外面的药铺一样做了许多小抽屉,一味药放进一个抽屉里。外面贴着药名。当地有一张宽大的枨桌。桌上摆着戥子、裁好的用来包药的桑皮纸、一个竹根雕的笔筒。笔筒里插着几枝笔。用来书写的宣纸则用一块乌木的镇纸牢牢的压住。旁边摆着瓜瓞样式的砚台和一只用了一半的墨锭。
屋子里充满了草药的香气,秦勉赞叹一声:“果然是间药房啊。”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本来就想要药房。”
秦勉在跟前站了一会儿,微笑道:“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锦书抬了眼,见他脸色还算正常,不像是要立马发病的样子,随即目光又落回了书上,清冷道:“我就不去了,你要出去的话记得多叫两个人跟着。还有这个你拿着,觉得心跳过快喘不过气的就吃两粒。”
锦书给了秦勉一只茶色的琉璃瓶,那琉璃瓶中还有大半瓶的药丸。
秦勉见锦书始终很冷淡,瞬间也没了兴致,懒懒的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说完他怕打扰到锦书便出去了。
秦勉没情没绪的回到自己的书房,见案上颜料俱在想到好些日子没有动笔了,便提了笔,蘸了颜料作画,哪知根本就静不下心。
午睡后醒来时,却见夕阳都洒进了屋子,这一天又将过去了他积极主动的配合治疗,同时希望身体也能强壮起来,做不了拉弓射箭的事,便决定绕着别苑走几圈。
他正要出门时,灵芝走了进和秦勉笑禀:“二爷快去后院看看吧。”
“后院有什么?”
“二爷看了就知道了。”灵芝故作神秘。
秦勉见状只好绕到了后院,他站在了檐下看见了这样一幕。
残阳如血,霞光染红了女子粉白的衣裙。女子抬头挺胸,右手拉弓,左手搭箭,眼睛瞄向了那块靶子。
女子略一迟疑,那枝离弦的箭就迅速的朝靶子飞去,顿时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更不敢眨,眼睁睁的看着那枝箭正正的插到了箭靶上红心靠下一点的位置上。
他看傻了眼,原来程锦书除了能治病救人还隐藏着这样的本事,她果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锦书回过头来,却见秦勉正站在檐下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扬了扬弓。
这张弓比别的弓都轻巧,所以她才能拉动。
抱朴跑来,匆匆的将一张纸条交到了秦勉的手上,笑道:“爷,您的信。”
秦勉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但就是这句话让他顿时眉开眼笑。
锦书接过了玉扣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秦勉在注视着她,她有些练不下去了。她大步的朝秦勉走来,却见秦勉很是高兴,也忍不住问了句:“有什么好事吗?”
秦勉笑道:“打胜仗了啊,当然是好事,看来我当初的确没有压错人。”
“谁打胜仗呢?”
“陆范。”秦勉顿了顿,忙又道:“就是那个贺民啊。”
锦书有些错愕的望着秦勉,他到底要做什么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阁
五月二十三这一天,阳氏派了刘嬷嬷去落霞别苑请锦书和秦勉夫妇出席锦绣的出嫁礼。
刘嬷嬷陪着笑将来意说明,锦书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拒绝了:“我去不了。”
这样直接了当的拒绝让刘嬷嬷下不了台,又赶紧说:“四姑奶奶,您是五姑娘的姐姐,这样的好日子您不去怕是说不过去啊。不管有再大的事,妹妹出嫁总该添个箱送一送吧。”
锦书早就和阳氏母女撕破了脸皮,那两人还能让人请她去看锦绣出嫁,也真是厚脸皮。锦书没那个闲心去看一个继母妹妹嫁给别人做妾侍。
“我说了,自己去不了,秦郎君也去不了。他病着,要养病,离不得我。”
刘嬷嬷伸着脖子往内瞧了瞧,想看看秦勉到底病得怎样呢。
哪知帘子一晃动,果见秦勉走了出来,却见秦勉面色雪白,弯着身子,一手扶墙,气喘吁吁。那病弱的样子说不定一阵风就把他给吹倒了。
病得这样厉害了?!刘嬷嬷心下吃惊。
锦书扭头见秦勉进来了,忙起身去扶他,嗔怪道:“夫君您怎么出来呢,病得这样厉害也不好生歇歇。快进去躺着吧,您现在热不得冷不得。”
两人生生的把刘嬷嬷给撇下就进屋去了。
那刘嬷嬷愣在原地,暗道这四姑爷看上去像是时日无多的样子,这冲喜看来并没把人冲好啊!
刘嬷嬷有些不高兴的回去了,见到阳氏后如实的禀报了此事。
“不愿意回来?”阳氏听后火冒三丈,原本还想揭王府的身份用一用给锦绣撑场面,没想到锦书竟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
锦绣倒比她母亲看得开,反而还劝慰起来:“母亲,她不来也是在情理之中。我要是风光大嫁让她来看看也就算了,可如今……我有什么脸面,不是让人笑话么。”
“你落得如此不还是她的阴谋,就为了好嫁那病怏怏的秦郎君。”
阴谋?锦绣想起了锦书曾和她说的话,就算锦书真的设局害了她,那当初她也是主动往里面钻的。她和赵世恒春风一度可不是锦书所设计。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不自重给了人家缝隙可钻。她怨不了,也恨不了。
“那秦郎君病得可厉害?”
刘嬷嬷忙道:“回禀姑娘,老奴瞧着很不好,的确是病重的样子。”
锦绣听说,不禁笑容浮上了脸:“哼,活该。冲喜,冲来冲去可别把自己冲成了寡妇。”
锦绣要到赵家去了,终于要和那个初见便倾心的男人厮守一辈子,虽然名分上差那么一点,但这一生都不会和他分开。
出嫁前一夜,阳氏和锦书私语。
“百般娇养了十几年的宝贝要离开了,我心里很舍不得。孩子,嫁人和在家做姑娘完全不一样。偏生你又是以这个身份去的,将来不仅要侍奉公婆,还得要和大房盘旋,个中的酸楚只有尝过的才知道。不过你和当初的我完全不一样,当初我了这个家时,你父亲正眼也不瞧我,夏氏更不把我当回事。你现在不同,你最大的依靠就是有世子的宠爱,只要你牢牢的抓住这一点,利用好这一点,你就能在赵家立足。”
锦绣点头道:“我明白自己的处境,和那个沈氏拉好关系,和婆婆交好。不会让人看轻了我。”
阳氏欣慰道:“这就对了。只要世子的心还在你身上,一切都好办。”
是啊,现在她能依仗的也只有赵世恒的宠爱了。
阳氏走之前给她留了一本画册。
她偷偷的在灯下翻看。
画册上的内容让她面红耳赤,但她一直在翻阅着,想要弄清楚一个女人要取悦男人到底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