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锦书回头一看,却见是秦勉正斜倚在门板上。
  “你怎么过来呢?”锦书忙迎了上去。
  “来接你回家啊,你忙完了没有?”
  锦书点头答应,她扭身和周大夫道了别。周大夫含笑颔首。等到锦书他们远去了,周大夫这才问要药铺的掌柜:“我们这东家是什么来历啊?”
  掌柜笑道:“你还不知道啊。东家据说是寿春伯府的嫡女,在开封长大的。如今又嫁给了齐王府的二公子。”
  周大夫叹道:“看来也是闺阁里百般娇养长大的,难得她还会治病救人。倒没什么娇小姐的架子。”
  掌柜听说也呵呵一笑。
  接连几天锦书都去药铺帮忙,每天要面临各种的病人。那些病人从起初的不相信,后来也有主动找锦书看病的。这些日子锦书给看的几乎都是妇人病。女人得了这些难以启齿的病有些不愿意找男大夫看,就变成了硬扛,不到紧要关头不会找人看病。
  锦书擅长妇人病,一时之间,她的名声渐渐的传出去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大半个洛阳城都知道本草堂有个秦娘子,秦娘子是治妇人病的圣手。
  名声传出去了,慕名来求医的也渐渐多了起来。锦书原本打算每天只来坐半日诊的,可是随着来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半日是怎么也不够了。她一连好几天匆匆洗一把脸,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就出门,一直要忙碌到了下午过半时才有空休息。忙碌起来时午饭是顾不得吃的,都是事后发现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时才随便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这一天看完所有的病号,锦书已经累得站不住了。她坐在窗下歇息了一会儿,却见外面已经下起了雪,地上和房顶上都薄薄的堆积了一层雪白。
  寒风刺骨,她还得等来接她的车子。
  就在这时有人登了门。
  “早就听说了誉满整个洛阳的秦娘子,我在想是谁,原来是你。你不是姓程么,怎么又成了秦娘子的?”说这话的男子站在门口,穿一身青狐斗篷,手里握着一把佩剑。
  锦书心道认识的人会称呼她“秦程氏”可后来传得多了,别人都叫她原本姓氏,而是直接称呼她为“秦娘子”。锦书对称呼不大在意起了身,含笑道:“孙郎君难得光临,可是有事。”
  孙湛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依旧如常的笑着点头说:“自然是有事才来找你的。你可愿意出诊?”
  锦书微怔,这是要她给孙家的女眷治病么?
  她点头道:“出诊可以,但需要安排。”
  “哦,看不出来你还挺忙碌的。那我和你约定好吧,明天下午申正,我让轿子来接你。是否妥当?”
  那时候应该没多大的事了,锦书暂且应了下来,又问:“不知府上哪位病呢?”
  “我那祖母欠安,也不知请了多少的大夫看过始终不见大好。如今听闻你这秦娘子的名声响亮,所以想试一试。”
  “好,我可以帮忙看看。”锦书忘记了当初说亲时孙家和程家闹得不愉快,她心里只记得的是这个男人于她有恩,她应该尽其所能的偿还恩情。
  当晚回家后,锦书便把孙湛请她看病的事与秦勉说了,秦勉听后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但锦书已经答应了人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明下午忙完了自己的事就去孙家接你。”
  “你若不嫌麻烦,那就这样吧。”锦书忙碌了一整天,腰酸腿疼。好不容易泡了个脚,她倒床便睡。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得起床,收拾好了自己的事便坐车去铺子上。数九寒天,冰冷刺骨。好在她的车上备着厚厚的毯子,怀里也抱着手炉。
  这个时候好些铺面都没开门做生意,但当她赶到本草堂时外面已经等了不少来看病的了。病人看见了她的马车有些已经围了过来。
  “秦娘子,您总算来了。快帮忙给看看吧。”
  锦书下了车,几个病人将她团团围住。
  伙计忙着开门,锦书也自此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望闻问切,写方子。偶尔还要施针。屋子里没火坑,站得久了,那脚就完全冻僵了。
  这一天锦书一共看了九个病人,到下午申时,孙家的轿子当真就出现在了铺子外。锦书提了药箱,坐了孙家的轿子前往公主府。
  说来她认识孙湛也有几年了,之前孙家也几次下帖请她过府一聚,每到跟前她都因各种事没有来成,这还是第一次来公主府。
  从本草堂到公主府坐轿子行了大半个时辰的路,这还是轿夫们的脚程快,专抄近路。
  天色晦暗,看上去时辰已不早了。她到了孙家,孙家各处已经亮了灯。在轿厅里落了轿,有婆子上来迎接。
  接着请她前往宜安公主所住的院落。
  一个婆子打着灯笼,另一个婆子在后面替她抱着药箱。寒风吹来,犹如刀割一般的刺骨。
  等她赶到宜安公主的院子,蒋夫人早早跟前候着了。锦书这次是来给婆婆看病的,蒋夫人待她还算是客气,出了门来迎接她。
  锦书也摒弃前嫌执了晚辈礼。
  蒋夫人笑吟吟的说:“前些日子就想请你来看看的,偏偏说你去了长安。如今回来不走了吧?”
  锦书点头说:“不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公主的晏息室而去。
 
 
第四十二章 必应
  宜安公主今年年满五十,保养得宜,看上去倒挺年轻的。
  锦书进去的时候,宜安公主正歪在炕上吃着冰糖银耳羹。锦书上前与宜安公主行礼,那宜安公主还笑着说:“天寒地冻的还让你跑这一趟,辛苦了。”又命跟前的丫鬟给锦书盛一碗热乎乎羹来。
  这不大像是来看病的,倒成了串门的。等到丫鬟捧了羹汤来,宜安公主硬让锦书吃,锦书推迟不过,才站在下面吃了一碗。这甜腻的吃食她原本就不大喜欢,偶然到了胃里那不适感比以前更加强烈。她强忍着不适,将一碗都吃光了,向宜安公主道了谢。
  热乎的东西下了肚,身上倒的确暖和起来了。宜安公主才命撤下了炕桌,让锦书给她看病。
  “我这个年纪了,按理说不再来癸水了,可是过了中秋竟然又来了,这一来就来了半个月,半个月好不容易结束后,又过了将近四十天,我以为这次总算是干净了吧,哪知又来了。一直到现在还淅淅沥沥的,量也不多,但的确是让人糟心,不仅来,还伴着腹痛。请了些大夫来帮忙看过,也吃了不少的药,可是效用不大。你给看看,我这病可要不要紧,还有没有治?”
  都是女人,说起这些私密事来也没那么多的忌讳。锦书仔细的询问了经血的颜色,又问了疼痛时是个什么情形。
  最后诊断的结果比锦书预料的还要严重,她看着宜安公主担忧的样子,平静说道:“娘娘这病需要好生静养。汤药配合着针灸先治疗两个月,慢慢的症状才回有缓解。”
  锦书治疗与别的大夫并无什么大不同,锦书留了药方就要告辞,蒋夫人送了出来。
  “娘娘的病你怎么看?”
  在公主跟前锦书说得轻松,宽慰了公主,但蒋夫人知道婆婆的禀没那么容易,不然为何那些药吃来吃去也没什么效果。
  锦书沉吟了片刻才说:“娘娘的病有些麻烦,我怀疑是内在有出血的地方,不见得就是癸水,所以我给开的药全是止血收敛的,那些活血的可不能沾了。每三天我过来针灸一次,先这样治着吧。”
  和别的大夫说得不大一样,蒋夫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小姑娘。哦,不对,她已经嫁了人,哪里是什么小姑娘,该是小媳妇子。
  锦书明白蒋夫人的疑虑,她也不恼,言语很是温和:“要是夫人信不过的话可以另请高明,不过娘娘的病可耽搁不起了。”
  锦书留下了药方便要告辞,蒋夫人看了看药方,锦书的用药和前面的大夫很不相同,这个险到底该不该冒,一时她也没了主意。
  锦书要回祥云巷,蒋夫人忙去安排车子。两个婆子一路相送将锦书一直送到了外院。
  她正要上车时却听得有人在唤她,锦书匆忙回头看见了秦勉朝她走了来。
  “你真的来了?”
  “可不是,答应要来接你,总不能失言吧。”秦勉拉了锦书正要出门,他们的车在外面,并没有进府。
  这时候听得后面有人说话,而且那声音有些熟悉,两人回头一看,却见是程书墨与余威。看样子两人是孙湛邀请来的。
  程书墨一眼认出了锦书和秦勉,大步上来,含笑着招呼:“四妹妹,四妹夫,你们怎么在这?”
  一个说来看病,一个说来接锦书回家。书墨睃了锦书一眼,又看向了秦勉,道:“下午时我们几个还说起二郎君来着,没想到这会儿就遇见了。二郎君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见你和四妹妹上家里来?”
  秦勉和书墨来往并不是那么的密切,心道这几个人聚在一起议论他做什么,见书墨问他,他只好答道:“前阵子去京城了,这才回来不久。”
  “我说了,有空来家里玩啊。母亲很惦记你们。”书墨笑了笑。
  入夜了,寒意四起,秦勉只想带了锦书快一些到家。双方别过,转身欲走,那余威突然开了口:“秦郎君,是哪一年出生的?”
  秦勉有些疑惑,控鹤监的人打听他的岁数干嘛,他平静的答道:“宝兴元年的。”
  “几月的生日?”
  秦勉起了一丝警觉,他脸上却笑道:“余兄问这么清楚是要给某准备寿礼吗?”
  那余威也笑了:“是啊,难得相识一场,到时候备一份礼送上,还请秦郎君不要嫌弃。”
  秦勉也只是跟着笑了笑,他并不打算告诉余威这些话,他牵了锦书的手正准备离开,却听得书墨小声和余威说:“他是九月的生日,比二弟略小。”
  秦勉心里一沉,暗道:程书墨这个大嘴巴实在可厌,要不是看在锦书的面子上,他真想过去给书墨一个耳刮子。
  秦勉将锦书带走了,回到秦家的车上,锦书不解的问他:“那个余威打听你的生日做什么,难不成真要给你过生日?”
  秦勉笑道:“你真这样想啊?”
  锦书道:“旁人要是这样问,也没什么,可他是控鹤监的人,总觉得中间有些古怪。”
  秦勉也猜不透为什么,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余威昏过去的事,为什么那时候对他的冲击那么大?
  余威!看来有必要让聂绍去查查这个人的底。
  天黑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因此车子有些摇摇晃晃的,坐了一阵,锦书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立马让车子停了,她不顾外面寒风阵阵,便下了车,到路边翻肠倒胃大吐特吐了一通。
  吐过之后好像好多了,锦书重新回到车上,秦勉很是担忧:“你怎么呢,身上哪里不舒服?”
  “公主让我吃银耳羹,那羹汤做得太甜,吃了胃里就不大舒服。”
  “你不喜欢的话当场就拒绝啊,现在弄得自己难受吧。是不是这几日太冷了,你受了凉啊?”
  “或许吧。”
  “那明天不许你再往铺子上跑了。”
  “这怎么成,病人正等着我,还有两个要针灸的。”锦书说什么也不答应。
  “可是我怕你自己的身体先垮了。”秦勉只恨自己不会治病,替不了锦书。
  两人回到家,锦书头晕得厉害,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到了第二天,她依旧早早的出了门去铺子那边。
  “这个人当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么。”秦勉担心得紧,他丢下了手中的事,打算去铺子上把锦书捉回来。
 
 
第四十三章 有了
  这天药铺里照旧忙碌,病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别家的医馆、药铺人也不少。今年的冬天又格外的冷,锦书猜测是不是赶上了时疫?她记得前世的哪一年就爆发过比较大的瘟疫。记得那时候柔茵还小,时常生病,她陪着女儿整夜整夜的不睡,操碎了心,当爹的却不闻不问,照旧每天风花雪月,锦书气得要死,为了孩子的事她没少和赵世恒吵架。
  如今相同病症的小孩子已经出现过多例了,治来治去的始终不见大好。
  锦书贤下来时与周大夫商量:“看来得调整一下药方。”
  周大夫不解的说:“还要调整,不是已经调整过了吗?”
  “昨天我想了一套方子,调整了两味君药,还请周大夫帮忙指正。”锦书说着顺手拿了桌上的纸笔,略一沉吟提笔便书。片刻间,方子就拟好了。
  “请您过目。”锦书客气的递了过去,周大夫双手接过,他认真的看了起来,越看越欢喜。
  “妙啊,这柴胡加得妙!我看这方子不错。”周大夫说着又在上面加了一味清半夏,两人便议定好了药方。
  片刻的休息很快就结束了,就在两人拟订好方子时,又有病患上门了。
  这次是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个小男孩,那男孩在当爹的背上,一副恹恹的样子。
  两人进了无奇,周大夫就先迎了过去。
  “里面请。”
  当爹的将孩子放下,周大夫请他们放到里面的小床上去,他再给仔细的检查。
  锦书也赶过来了。小男孩不大安分,才被放下就哭喊着滚来滚去,一点也不配合,周大夫累得满头大汗,硬拿这个小病员没办法,只好对那俩年轻的父母说:“你们来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当娘的有些不忍心,见孩子受苦,自己先哭起来了。锦书见状只好自己上阵帮忙按住乱踢的脚。谁只小男孩不依照着锦书的小腹就一脚踢了过去去,接着哇哇大哭。
  那当爹的还以为是锦书弄疼了宝贝儿子,当时就对锦书大骂起来:“你能不能轻点啊,没见到他正难受吗?臭娘们!”
  他的话音才落,胳膊就被人给用力捉住了:“这位客人,嘴巴轻放干净一点,不许你侮辱人!”
  当爹就想和人吵架,扭头看去却见跟前这男子长得很是高大,他立马就怂了,想说的话通通都咽进了肚子里。
  锦书诧异的看了一眼,心道这时候秦勉来干嘛?
  后来伙计也来帮忙,几人合力才将那小男孩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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