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却道:“上面那位也没做错什么。”
两人契阔了一番,孟轲便要告辞,秦勉却与他道:“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初上位,总要打击一批。老先生才识过人耐心等待总会迎来时机。”
孟轲微微一笑,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又互相别过,这才转身离去。
锦书正看着丫鬟帮忙收拾行装,等到箱笼收整得差不多时,秦勉走了进来。他看着堆了满满一炕的东西,蹙眉道:“我们才来几天,怎么就多出这些东西来。你还真能买啊。”
锦书微笑:“也没怎么买啊,哪知就攒下这些了。”
两人回了这边的内室,秦勉与锦书商量:“我打算让胡长史带着两位护院先行。”
“咦,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吗?”
“让他们快马加鞭的先回去,我带着你可以不用那么赶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总得好好的游历一番。下次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你现在还有闲情游山玩水啊?”
秦勉微笑道:“有何不行,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人顶着。”
出了燕王的事对他的打击一定挺大吧,以前的秦勉可没如此的消沉。
“那你打算先去哪里?”
“先出长安再说。”秦勉片刻也不想在长安久留。
在被窝里,锦书小声的和秦勉分析:“你说前世齐王府遭殃,会不会因为燕王的事受牵连?”
“有这个原因,不过为何会拖到庆历五年才出手呢?”
锦书道:“我想大概事情发生了偏移吧,你想燕王的结局前世可没这回悲惨,虽然也早早的就死,但好歹名声是留下来了,并没有像这一回身首异处。”
秦勉道:“或许你说得对。”
今生已发生了太多的改变,未来的路或许已经变得不可预料。这一关他们已经闯过去了,将来或许还有更艰难的关口在等着他们。
隔日一早,胡长史坐了马车,带了两个随行的护院,将他们的行礼带走了一半,先一步踏上了东归的路程。
锦书与秦勉等到午后才慢悠悠的出了城,这一次走得还算轻松,但两人谁都不愿意再次踏进这里。可惜世事难料,当他们再次进京时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三十七章 温汤
过了延兴门,便正式的出了长安城。他们来时是两家人一道入的京,回去时另一家人却已不复存在。
燕王妃的死多少对锦书有些触动,或是说伤感。
到了第二日午后才到的临潼,秦勉他们并没有去住驿站,而是找了一家城内的客栈。
“今晚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去骊山。”
锦书欣然答应,可是她不算疲惫,便说去城里逛逛。秦勉二话不说一路相陪。
临潼不算大,街市繁荣自然也比不了长安。
“还记得当初去荆州的路上途径南阳吗?”
锦书点头道:“当然还记得啊。”她暗道那时候她对秦勉还有些抵触,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一年过去了,他们并没有分道扬镳。
锦书买了两瓶一直在找的药,又看见了一家卖点心的铺子还不错,买了几匣点心打算在路上吃。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还早,两人窝在客房里没有再出来过。
完全放松后的结果便是第二日起迟了,好再秦勉并没有抱怨她。两人一处吃了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往骊山而去。
眼下正是初冬,或许并不是观赏的最好季节。
关于骊山曾有个神秘的传说,相传骊山老母带着女儿们炼石补天,小女儿变成了飞马驮着母亲和姐姐飞上飞下,补好了天。后来恶龙从地上钻了出来,她们又制服了恶龙开始补地,等到补好了地,小女儿因为疲劳过渡还没来得及变回原型就卧在地上休息。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此处山清水秀,风景独特,便不想离开了,自己变成了一座大山,山的形状像一匹黑色的骊马,成为了骊山的由来。
这里有周幽王曾为搏爱妃一笑的烽火台,也相传有始皇的陵寝。
牡丹沟里的牡丹花早就开过了,虽然无花可赏,但遍山的红黄的树叶却让原本翠绿的林间增添了一抹更加绚丽的颜色。
走在林间,在那发黄的叶子犹如枯蝶一般的盘旋落下,比之春花的娇艳更是平添了两分静美和清冷。太阳渐渐西移了,两人并肩坐在晚照亭,看夕阳将层林尽染,入眼皆是画。
锦书情不自禁的往秦勉的肩头靠去,忍不住感叹:“要是能这样一辈子看夕阳该多好。”
秦勉揽着她的腰说:“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到时候还只怕你看腻了。”
锦书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腻。等七老八十的时候也走不动了,就在自家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好了。”
“嗯,我们再置办一处更大的园子,比落霞别苑还大,也好好的布置一番。到时候我们请来江南那些园林建造师来帮忙布置谋划。到时候你就坐在紫藤花架下,一边晒太阳,我一边给你捶腿捏肩好不好?”
“哈,你给我捶腿捏肩?你那力道掌握不好,被你一番折腾我还能爬得起来。”锦书笑着推了秦勉一把。
两人打闹了几句,后来秦勉和她说:“我们去泡会儿汤吧,今天就不下山了。”
锦书疑惑道:“听说这华清池的汤不对外的,我们能进去?”
“不就是皇家园林,我也是皇家的,也姓秦。再说你放心,没有什么是钱打点不好的。”
可这是在野外,让她脱了衣服去也池子里泡着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秦勉带着锦书找了一处私密性还算不错的池边,他几下把自己剥光了就下了水。
“会冷吗?”
“怎么可能冷呢,这是温泉和在家泡浴桶是一样的。你快下来吧,别担心没人会看见的,他们都远远的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敢擅闯。你再不好意思我拉你下来了。”秦勉说着竟真的去拉锦书。
锦书怕弄湿衣裳,这才扭扭捏捏的解了衣裙。
“你别偷看。”
“我不偷看。”秦勉想,我光明正大的看。
除掉衣裙,身上顿时起了无数的鸡栗,她遮遮掩掩的下了水,被滚热的泉水一泡这才慢慢的暖和过来。
秦勉则一头扎进了水里,在不大的池子里游了一圈。
锦书惊呼:“你的水性不错呀,什么时候学的。”
“前些年,你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首先是要放轻松,别害怕,让自己漂浮起来。”
锦书连忙摆手说:“不,不我不学。就在这边上呆一会儿就好了。”
“胆小,我在你旁边,你害怕什么。再说也没别人。”
锦书才不理会秦勉,她紧紧的靠在边上动也不动。秦勉的身子却贴了上来,锦书吓得动也不敢动,直到秦勉将她紧紧的压在池边,捧着她的脸就重重的吻了下去。锦书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不知是不是水温有些热,她泡得太久了的关系。
她只觉得秦勉是个臭流氓将她吃干抹净后才放开了她,锦书觉得头更晕了,再不敢继续泡下去,她仓促的起来了,擦干了身子,迅速的穿好了衣裳。
锦书想要四处走走清醒一下。
太阳最后一丝亮光已经被云彩吞没了,只剩下了满天被印染得通红的霞光。锦书坐在一岩石上,双手托腮尽情的欣赏起这旖旎的晚霞。
就在此刻,锦书突然听得什么地方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锦书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再凝神一听,的确有人在哭,准确来说是个年轻女子的哭声。什么人会到这山上来哭,她按捺不住好奇,寻着那声音找去。
锦书转过了一块大岩石,又穿过了几棵树林,果然见有个女子坐在石头上,埋头正哭。出了什么事吗?的确是个年轻女子,或许是扭伤了脚,又或许是和家人走散了,锦书心中怜悯,忍不住上前关心了一句:“你怎么呢?”
正在啜泣的女子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忙抬了头答道:“脚崴了。”
锦书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再问女子第二句话。片刻的沉默后,她才点头说:“哦,原来如此。那你在这里等着吧,哭也没用。”
锦书转身就走。
原本哭泣的女子已经住了声,她心下诧异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女人是谁?怎么见了她又转身就走。她心中很是纳闷。
锦书匆匆的往回走,心中却是惊诧不已,鲁春棠,竟然会是鲁春棠,姓鲁的为何会在此处。那赵世恒也在这山上呢?
第三十八章 顺便
端端的生母鲁春棠,不过是个低贱的歌女。
据说赵世恒看中了她,也就因为她那一副好嗓子。或许赵世恒至始至终也只是把鲁春棠当个玩意儿养着,家里几次宴会,赵世恒曾让鲁春棠献过声,把她当宝贝似的向众人展示。
这一世锦书以为赵世恒得偿所愿能和锦绣双宿双飞了,没想到还是勾搭上了这个歌女,看来男人永远都是喜新厌旧的,已经吃到了嘴里的就不珍惜了。
前世她仗着自己当家主母的身份,牢牢的把鲁春棠压在了脚下,姓鲁的最终也没翻起什么风浪来。这一世该轮到锦绣来应对这个人了,看样子赵家的后院里越来越热闹了,那赵世恒果真艳福不浅。
锦书匆匆赶回这边,却见秦勉还在池子里泡着。
“喂,我说该起来了。”
“着什么急,这里面舒服我想多呆一会儿。你饿了吗?”
“我想下山去。”锦书一点也不想遇到赵家的人,所以一心想要走。
“说好了在山上留宿一晚,都安排妥当了,你别担心。”
锦书只好把赵家的事和秦勉说了,秦勉先还只是说:“我怕他做什么,他能来这里,我们难道就不能来呢?”
“晏清,我不想见到赵家人。”
秦勉想起那次赵世恒对锦书的不恭,这口恶气至今还没出到,他不想让锦书为难,只好答应下来:“好吧,好吧。我们回去。”
秦勉从水里出来了,锦书赶紧拿了准备好的布巾过去与他擦了身上的水,又催促着他穿好了衣裳。
这山路并不是那么好走,好在他们上来时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几匹马。锦书也想单独骑一匹马的,却被秦勉给拉了下来。
“天越来越黑,山路又崎岖颠簸,这马又不是自家骑惯了的,一不小心把你摔着了怎么办?”说着硬把她拉上了另一匹马,接着自己也翻身上去,山里的夜晚很是寒凉,他拉过了身上黑色的斗篷,将锦书罩在里面,锦书几乎依偎在他怀里。
前面是护院举着火把给他们引路,抹黑走山路总不是那么的顺坦。
“我好像麻烦大家了,其实将就一晚也没什么。”锦书心中略有些不安。
“没事的,住着你也不安心。再说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将那人给暴揍一顿,又惹出一堆的麻烦来。”
都快到半山了,再说后悔的话是晚了些。锦书不愿意再想别的,只愿顺利回到客栈,好好的休息一晚,希望不要耽搁明天的路程。
一行人急着往山下赶,快到山下时,出现了情况。有两个赶路人被狼群围住了,有一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剩下另一个牵着头毛驴进退不得,惶惶不安,正是脱不了身。
他们要想过去的话,也必须把那些狼群给赶走。既然遇上了,难免要帮一把。秦勉道:“狼怕火,你们放火箭,它们必定要逃。”
那宋平倒也不怵,正好同伴身上背着弓箭,他拿过了弓,搭了带火的箭头朝那狼群射去。这一支火箭果然有用,围着的几匹狼受了惊,正要进攻,一旁的护院也赶紧射出了几支火箭才让那些狼最终逃窜。
秦勉心道倒在地上的那位莫非受了伤?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毛驴,对跟前的人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锦书望去,道:“可能被狼袭击过,受了伤。”
被狼咬伤?秦勉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那个小舅子。
“二爷,他们主人受伤了,好像有些困难。”
秦勉略一沉吟说:“既然遇上了就帮忙把他们送进城吧,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还多出一匹马来,秦勉便将剩余的那匹马给他们骑。
等他们回到临潼城时几乎是半夜了,街市上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他们回到客栈还叫了半天的门,客栈的伙计才给开了门。
秦勉让伙计帮忙给那个受伤的人请个大夫,伙计面露难色:“都这时候了,上哪里去请大夫,两个医馆早就关门了。”
锦书只好道:“行,你先给他们找间客房安顿下来再说。”
秦勉知道锦书想要做什么,也并没去阻拦她。
被救的那两人对秦勉他们千恩万谢了一回,锦书回房取了装药的那个包袱。秦勉陪伴着她,敲开了那间尽头的那间房门。
很快门就开了,给开门的是刚才牵毛驴的那个小子,斗笠摘去了,露出了一脸稚气的脸。
“他醒了没有?”锦书立马就进了屋。
小子忙说:“还没有。”他的声音有些粗嘎,看来正处于变声期,带着一股公鸭嗓,像是太监的声音。
锦书走至床前,秦勉帮忙端来了油灯给锦书照亮。锦书看了一眼这个昏睡的人,两道浓眉,高高的鼻梁。鼻子下面是有些乱糟糟的胡须,胡须微卷,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暗红。
小子过来了,锦书便问他:“你家主人被狼咬呢?”
小子点点头。
“被咬哪里呢?”
小子指了指那人的腿,还帮忙把裤腿给卷了起来,锦书这才发现的确有一圈牙印,却都带血。
“只这一处受伤?”
小子点头说是。
不能够啊,就这么大点伤能让他昏迷不醒?锦书忙捉过了那人的手腕给把了脉,呃,那只手可真大,应该和秦勉的手差不多大。
脉相什么的也正常,要硬挑点毛病的话,应该有点虚火上浮,喝两碗败火的野菊花茶就能解决问题。
“他大概没什么病,看上去挺好的。”锦书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