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氏有些虚无的许诺,锦书正犹豫着怎么开口。
两人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凝曦轩,张氏先坐了,锦书实在憋不住了,见左右没人这才低声问道:“二伯娘,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打听两个人。”
“哦,谁呀?”
“二伯娘可知道素英和兰花是谁吗?”
“素英?这个名字倒有些熟悉,以前听谁叫过。”张氏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府里谁叫这个名字。
“她是我们府里的人?你打听她干嘛?”
“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问她,二伯娘可记得这个人?”
张氏想了很久才终于有了点苗头道:“是不是你母亲以前房里的人?我是说你生母。当初记得你生母陪嫁了八个丫鬟,你生母走后,那八个丫鬟一个也没留下来。我记得有个素洁,是你母亲最倚重的,后来你祖母做主将素洁许配人家了。”
“许的是谁?二伯娘可还记得,还有其他丫鬟的下落,二伯娘可知道?”
张氏见锦书追问当年的事有些奇怪,忙问:“你今天怎么呢,怎么突然跑来问我这个。都过去十几年的事了,我记不大清楚了。”
锦书有些失望,接着又问:“二伯娘真记不得素英这个人了吗?那兰花呢?您知道吗?”
张氏摇头道:“更记不得了,我们家有这样的人?四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锦书犹豫了下才又问:“二伯娘,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没的?”
张氏听到这里才明白,锦书是在怀疑她生母的死,她疑惑道:“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二伯娘您只用原原本本的将母亲如何没的告诉我就成。您要是觉得不好开口的话,我就去问大伯娘。”
“你是提前了大半个月出生的,你娘生你的时候很艰险,痛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生下你。可是你母亲连一眼都没看到你,就血流不止,大夫也毫无办法。你爹还没回来,就我和你大伯娘守着,看着那一股股止不住的血往外冒,然而一点办法也没有。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娘就走了。”
锦书紧接着又问:“为何会大出血?可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药呢?母亲常吃的药可有不该出现的,例如红花呀,川芎啊,桃仁呀什么的?”
“应该没有吧。”张氏有些疑惑不定。
那吴姨娘所说的桃仁果然是她疯癫之后的胡吣?
“母亲走的时候都有谁在跟前?”
“人好像挺多的,我、你大伯娘、还有你祖母。那时候你婶娘还没进门。”
“阳氏呢?她在?”
张氏摇头道:“没有,她当时怀着五丫头,并没有露面,正养胎呢。那样的场面怎么可能让她出现。”
“吴姨娘呢?她在不在?”
“吴姨娘?哦,那时候她是阳氏跟前的丫鬟,好像在吧,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张氏心道锦书问这么细做什么。
锦书想起了吴姨娘是在她小产的那天发的疯,是不是那天的情形刺激到了吴姨娘,让她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事?这中间是巧合吗?
锦书出了庆余堂,她去了外院找到了李管事。李管事正在耳房喝茶,突然听说四姑奶奶要见他,他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来见了锦书。
“四姑奶奶,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管事在我们家待了多长时间了?”
“不长不短,刚刚十年。”
“也不短了。之前是谁在管事?”
李管事有些诧异道:“是林大爷,怎么呢?”
“那我问你,府里这些下人的进出你们要记档吗?”
“要的,要的。”
“那将那些册子拿来我看看吧。”
李管事更是疑惑,忙问:“四姑奶奶想要打听谁?”
锦书想李管事现在程家做事,肯定想方设法的奉承府里这些太太、夫人们。她如今出了程家门,说话更不管用,他回头就能把自己打听的事告诉阳氏。
“你把记录的那些册子找来我自己看吧。”
“姑奶奶得告诉小的要找谁的,小的也好替姑奶奶去翻阅。”
“不用,都拿来吧,我自己来翻。”
“呃,那就太麻烦了。”
“我不怕麻烦。”
李管事无法,只好带了锦书去那间放着府里下人们档案的屋子。堆了半屋子的册页,要从中找点什么话不容易吧。
锦书将李管事请了出去,她关好了门窗,独自去翻阅那些东西。
过去十八年了,也不知还没有保存下来现在只有靠运气了。锦书坐在册页丛中,慢慢的翻阅着。时间一点点的溜走。
李管事守在外面有些纳闷,这位三房里的嫡长女到底要做什么?转眼间锦书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她出来。后来他等得不耐烦了,便让个小子守着,自己喝茶去。
转眼已到下午过半,锦书才走了出来。李管事忙迎了出来,陪笑道:“姑奶奶可找到呢?”
锦书失望的摇头,她转身就走。李管事进到屋里去,却见满屋子的乱糟糟,也不知锦书到底找了什么。
新安莲花镇,这是锦书得到的信息。她几乎马不停蹄的便往新安赶去。
第六十章 冤孽
李管事回头就将锦书的举动告诉了阳氏。
阳氏听后大惑不解:“她找那些下人的名册做什么?”
“小的问过,不过四姑奶奶没有说。”
“她翻了谁的?”
李管事摇头道:“姑奶奶将那些册子弄得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看不出找的是谁。不过依小的猜测,四姑奶奶可能再找当年府里的老人。”
阳氏更是疑惑,半天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锦书的古怪还是让阳氏起了疑,当年的府里的老人,是伺候过夏氏的?
那件事在她掌了权后处理得很好了,锦书根本就发现不出什么来。更何况现在吴姨娘已经疯了,锦书即便是疑心应该也发现不了什么。
不过吴姨娘始终是个威胁,阳氏谋划着能有什么办法让吴姨娘永远的闭嘴。
锦书费尽了心力赶到了新安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一旁的玉扣有些疲惫的说:“奶奶,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吗?夜里怕不安全。”
锦书道:“也不知莲花镇有多远,也罢,世道不好,我们两个女子也不好行夜路。还是找地方休息一晚,明一早再说。”
主仆俩投宿了新安城里的一家客栈。
“奶奶,你说我们都没和二爷留话,就这样的跑出来,二爷他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锦书道:“他要生气就生气吧,这是我的事不用他插手。”
她现在想弄清楚的是母亲的死因。她也想知道吴姨娘到底是信口雌黄,还是接着疯癫向她道出当年的真相。她并没有在那堆的记录中查到关于素英的记录,但她找到了兰花的记录,上面记录兰花因为偷窃了阳氏的一个玉镯被阳氏打了一顿后来撵了,所以下落不明。她还查到了素洁的事,素洁被祖母郑氏许给了新安莲花镇的一户姓卢的人家。卢家是个做小买卖的。到时候她到莲花镇一打听应该就清楚了。
这一晚锦书睡得并不安稳,好不容易到了天亮,锦书顶着两黑眼圈就起了床。
玉扣伺候锦书洗脸时发现了锦书脸上的憔悴:“要不我去替奶奶买一匣脂粉遮盖一下吧。”
房里没有镜子,锦书也看不见她到底有多憔悴,但她的心思并不在打扮上,满不在意道:“我们还是赶快去莲花镇吧,正事要紧。”
玉扣这才道:“那好吧。”
两人匆匆的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玉扣向客栈的伙计打听了莲花镇,伙计告诉她们了方向要怎样走。
两人道了谢,牵了马一路往南而去。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可是天上的云层厚,才出了一会儿的太阳,又阴了。她们策马狂奔,马蹄踏过的地方卷起了丈高的灰尘。进入庆历二年来,还没有下过一场透雨。
等到她们赶到了莲花镇上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莲花镇是一处小小的集镇,只有一条街道贯穿东西,这里是通往长安的必经之地,长长的街道上却是稀稀疏疏有几间铺子,显得冷冷清清。
锦书下了马,挨次的寻找杂货铺,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她亲自去打探:“大爷,您知道镇上一户卖杂货的姓卢的人家吗?”
那老大爷耳背,锦书扯着嗓子重复了好几遍老大爷才听清楚了,同样扯着嗓子回到:“你要找卢远志吗?他们家挣大钱了,搬到城里去呢?”
“城里,哪个城里?”
老大爷说去了新安。
那又得往回赶?锦书和玉扣互视了一眼,她们这一上午忙的是什么啊?两人只好又往回走。
可是走到半路时天突然下起雨来,她们只好跑到一座城隍庙前避雨。
“奶奶,你说我们今天是不是出门不利啊?”
“没事的,这雨再过会儿就停了。”锦书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底气也没有。
“哟,避雨啊。”小小的城隍庙里又塞进来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世恒那冤家!
怎么在这里遇上他呢?锦书像是避瘟疫似的躲到了玉扣那边去。
赵世恒见状不免笑道:“哟,这么害怕我啊。”
玉扣警惕道:“赵世子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避雨啊。”
锦书连看都不想看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的讨厌他。
三双眼睛齐齐的望着外面的雨。片刻的沉静后,赵世恒总算是开了口:“你们两个从新安到这莲花镇做什么?”
“赵世子跟踪我们?”
“一大早就看见你们往这边赶,因为好奇所以就一路跟过来了。你们在找什么?”
玉扣和锦书都没有回答他。赵世恒见她们做了声,无奈的笑了笑:“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我看自己是吃多了才做这等傻事。”
待那雨小一些,赵世恒先走了出去就要骑马离开,这时候清楚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认识一个叫卢远志的人吗?”
“你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锦书想给赵世恒一记白眼,赵世恒抓着缰绳已经上了马,他催着马儿快走。锦书简直想煽自己两耳光,她干嘛要问赵世恒,真是犯蠢。
赵世恒走了一段路,突然又回过身来朝锦书大喊:“你想知道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
“不用了!”锦书咬牙切齿。
赵世恒骑在马背上笑得天花乱坠。
玉扣和锦书道:“奶奶别理他!”
雨越来越小,锦书她们也要离开了。她们好不容易又赶了回去,重新找到了昨晚投宿的那家客栈。看样子今天是赶不回去了,只好又投宿了一晚。
“大兄弟,你知道城里有姓卢,做买卖的人家吗?”
伙计摆着手说:“这个不清楚,我们这家客栈腊月才开的张,新安还不熟。”
锦书听说便有些失望,新安可比莲花镇大许多了,要打听一个人怕没那么容易。十八年前素洁嫁给了做小本买卖的卢远志,据那老大爷所说卢家应该赚了钱搬到了城里,在城里还做不做杂货生意就不知道了。
“奶奶,不如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好好的打听吧。今天来回的跑也累了。”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的确不是打听事情的好时候,只好点头道:“好吧。先睡一晚,不过明天必须得找到人问清楚,我们出来两晚了,怕家里人不放心。”
两人刚准备睡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传了过来。两人皆是一愣,玉扣高声问道:“是谁?”
“我,开门!”
这是赵世恒的声音,锦书太过于熟悉。
第六十一章 旧人
大半晚上的来敲门,会有什么好事,锦书向玉扣摇头,示意她别开。
可是那赵世恒却不依不饶的敲个不停,后来惹得其他房间的客人抗议了,锦书不得已才让玉扣给开了。
赵世恒立马挤了进来,锦书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防备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想和你好好的聊一聊。”
锦书心道她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说的,嘴巴一撇转过了脸去,看也不看他。那赵世恒扫了一眼玉扣道:“我有两句话要单独和她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半夜的。传出去锦书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让秦勉如何想。她梗着脖子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是我贴身的丫鬟,有什么忌讳的。”
“哟,看不出娇贵的程四小姐也是满口的粗俗之语。”赵世恒笑了笑。
锦书简直要被赵世恒给气个半死,她给玉扣使了个眼色,玉扣会意上前抓住了秦勉的胳膊,暗暗的发力。脸上却陪着笑容说:“赵世子要和我们奶奶说什么?”
赵世恒吃痛的看着玉扣,这样的场景仿佛许久以前也出现过,这个丫鬟力气可真大,为什么每次都能握住他的痛处?
“世子不愿意说吗?”玉扣又暗自的使力,赵世恒连连嚷疼:“好,好,我怕了你们。我大老远的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们一句,我知道卢远志在哪里。”
锦书惊诧不已,赵世恒他知道?大半夜的来敲她的门,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的?不对吧,这个人没吃错药吧?
看着锦书一脸的不相信,赵世恒往前走了两步,径直的往锦书的脸瞧去,他以前不知道原来程锦书脸上的表情这样的丰富有趣。
玉扣可没那个闲心陪着赵世恒耗,她困得不行,这会儿只想钻进温暖的被窝好好的睡一觉。她上来给了赵世恒一拳,恼道:“要说就说,不说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