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他绑一起?
锦书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世,本意并不想和齐王府的人有牵扯。
“那太太和父亲都答应呢?”
江氏笑道:“还没有,看样子三老爷对秦郎君不大满意,说要好好的想想,还没给答案。”
锦书这才放了心。她想起了那日秦勉和她说过的话,要自己帮他,所谓的帮他,就是嫁给他么?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就算秦勉这一世没有死在上京的路上,可是几年后齐王府被削藩,贬的贬,死的死,是因为齐王府犯了事。虽然她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但很显而易见的却是齐王府这一支不受宝兴帝,甚至是庆历帝的喜欢,以至于庆历帝要除掉这一支宗室。
她不想嫁给秦勉!
锦书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然而还没等她和父亲开口,第二天那孙家竟然也派了媒人上门来提亲,说的竟然是孙湛。
同时被秦、孙两家提亲的事轰动了程府。这大家以为锦书经历了退亲风波,又经历了被劫持的事件后,没有大户人家敢上门的时候,没想到锦书的将来比大家想的都要美好。
阳氏也没料到孙家的人竟然也瞧上了锦书,这下她不得不好好重视此事了。也不知锦书到底哪里修来的福分,竟然能同时入了秦家和孙家的眼,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我们还只是奚落她无人敢娶,没想到竟这样的好命。绣儿,你说她到底是嫁孙家好,还是嫁王府好?”
锦绣略一沉吟说:“孙郎君据说有勇有谋,又领着差事,很受上面的器重,可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所能比的。孙郎君比秦郎君优秀啊。”
“可是对我们来说她嫁秦郎君更好吧?”
锦绣笑着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孙家也派了媒人来提亲着实让锦书意外,是嫁秦勉,还是嫁孙湛?对于锦书来说秦勉面临威胁,那孙湛可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配?
锦书不敢贸然将自己的终身交出去,她怕父亲尽早的替她做了这个决定,于是匆匆的去了程知允的外书房。
彼时,程知允正与程家的幕僚们商量事情,她这时候进去打扰好像不大好,便决定过会儿才来,刚出了院子,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得脚步声传来,锦书本能的扭头朝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是孙湛带着小厮来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呢?换做以前她或许还能上前去寒暄几句,可知道孙家上门来提亲时,她更多的是尴尬,如今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站在那里,等孙湛走近一些了,她才向孙湛施礼。
孙湛看见了锦书眼前一亮,满面春风的走了来,殷勤道:“四姑娘,真是凑巧啊。”
“孙郎君是来找父亲的吗?他在里面。”
孙湛这时候更想和锦书多说会儿话:“四姑娘,真想我们的事能尽快定下来。到时候我们日夜都在一处了,好不好?”
锦书心道,我还没决定要嫁给你呢,就说这些话。她微抿嘴唇,神色清冷:“孙郎君快进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孙湛情急之下却拉住了锦书的衣袖:“四姑娘,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锦书急忙道:“孙郎君不用多说了,告辞。”
锦书福了福身,转身就去。
孙湛心中疑惑,但见锦书像是刻意的和他疏远,莫非是不满意这桩亲事?她心里不愿意吗?那她是要嫁给秦勉?那个百无一用的纨绔膏粱?
孙湛心里有些愤愤然,论出身,论家世,论才干,他哪一点都比秦勉强啊。
孙湛进了院门,有小厮见了他,忙和程知允通禀。程知允听说是孙湛,便决定先放下手边的事,好好的会一会这个可能会成为他女婿的青年。
孙湛看着里面的人出来了,程知允是最后出来的。他忙上前恭恭敬敬的与程知允行礼。
“晚生拜见程三老爷!”
程知允沉着一张脸,点头说:“你来呢?进来说话吧。”
孙湛垂首跟在程知允身后进了屋,程知允让了座,命书童捧了茶来。
孙湛谢了茶,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三老爷,晚生来一是给三老爷问安,二是要请三老爷明日午后参加洛阳的一个诗会,不知三老爷有没有雅兴前往?”
程知允沉吟道:“诗会?都有些什么人啊?”
孙湛越发恭敬的说:“洛阳差不多的名流都会去,还有一位三老爷敬重的老先生。”
“我敬重的,是哪位?”
孙湛含笑道:“就是三老爷的座师华老大人啊。”
“华老师?华老师也来洛阳吗?”
孙湛点头道:“是,华老大人是来洛阳探情的,听说了这样的雅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程知允当年出入官场时多亏了座师的指点,如今座师来洛,肯定是要去拜见的,他甚是欢喜道:“孙湛啊,多亏你告诉我这事,不然只怕就错过了。”
孙湛又道:“晚生打听到是三老爷和华老大人的交情,不敢懈怠,所以来报请三老爷知道。”
程知允大喜过望,心道这姓孙的小子消息灵通,果然是极机敏的一个。
“老爷,王府里的二郎君来了,说要见老爷。”
秦勉?程知允想也没想的回绝了:“就说我现在不空不见。”
孙湛见程知允如此,心中暗喜,看样子他至少在程三老爷这里比那个秦勉又胜了一处。
秦勉知道程三老爷在会见孙湛,对他却是避而不见,亏得他来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来讨好,没想到他竟然被拒之门外了。
第二百零四章 斟酌
夜色阑珊,锦书在院子里晃荡了半天,总算是看见有一盏灯笼进来了。她没有片刻的迟疑,迅速的迎了上去。
“父亲,您回来了!”刚一近身,锦书嗅得程知允一身的酒气。
“你在这里等我?”
“是,白天你忙着应酬,也没功夫见我。”
程知允道:“进来说话吧。”因为贪杯,他走路踉踉跄跄的,锦书见状上前搀了一把,这大概是两世里第一次搀扶这个父亲。
“我没醉,清醒得很。”
锦书心道一般说这样话的人都醉了,看样子今天她是白等了,这样的父亲今天的交谈注定是进行不下去了。
锦书让人煮了醒酒汤来,这里跟着父亲进了屋。
在灯火的照耀下,锦书才瞧得他父亲满脸酡红,她适时的递上了茶水,程知允接过来猛饮几口。
“父亲和孙郎君出去喝酒呢?”
“是啊,我们去了城外的万花楼,孙把总这后生委实不错,马骑得好,箭射得准。出生在那样的家族里,却没有半点的世家弟子的恶习,确实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锦书沉默了,看样子父亲很中意孙湛吧。她望着烛火发了会儿呆,程知允唤道:“书姐儿,孙把总比之前的赵世子强十倍不止,你跟了他将来日子不会差。”
“那父亲是认准了孙郎君么?”
程知允望着女儿的脸,道:“你也不小了,早点把亲事定下来也好。人选我看也不用考察别人了,就他吧。听说他曾经救过你的命,如此大恩大德,你不该用一生偿还吗?”
锦书听了父亲的话后心中却飘忽不定,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前世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抓住了,到最后才发现那不过是场虚无的幻想而已。她幸福过吗?答案自然是有的,在夏家的十几年,被外祖母一干人捧在手心里的呵护,那时候的她是最幸福的。
“父亲,女儿本来想好好的和你说说话,但您醉得这样厉害,我想还是改天再和您说吧。”
程知允酒喝得虽然多,但脑子却是极清醒的,女儿等他半天肯定有事。
“无妨,你说吧,我都听着呢。我确实没有醉。”
锦书见父亲说话条理清晰,并没有满口胡言乱语,她想了想方说:“父亲,关于我的亲事希望您不要过早的替我定下。这事我还想好好的琢磨琢磨。”
程知允不解的问:“孙把总这样出色的儿郎难道你还不满意,那你是看中了王府里那个没用的病秧子?”
锦书急忙否认:“没有,女儿没有看中谁。只是觉得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贸然的定下也不好。毕竟吃过一次亏了。”
女儿这么一说程知允倒释然了,点头说:“行,那我再考量考量。”
程知允要考量孙湛,然而锦书却是要彻底调查孙湛,她要调查的是孙湛隐藏的另一层身份,就是孙湛在控鹤监做了些什么事?
控鹤监是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不久成立的一个暗卫组织,用处在于刺探各种情报,其中包括暗杀政敌等见不得人的事,所用手段据说也比较阴狠,所以控鹤监的名声不是那么的光彩。
要是她不知道孙湛的这一层身份,或许能毫无顾忌的嫁给他,如今她却犹豫了。
她找到了夏安:“你帮去好好的查一查孙湛的底。”
夏安心里嘀咕,以前不是查过了么,怎么还要查?后来想到程家即将和孙家联姻的事,他又明白了,含笑着说:“谨遵姑娘的吩咐。”
“这一次方向不一样,从控鹤监查起吧。他经过什么案,做过些什么事,大大小小,越多越好,查明了就来回我。”
夏安吃了一惊,暗道那孙郎君不是个小小的把总么?怎么又和控鹤监扯上关系呢?
“去吧。查明了再回复我。另外行事小心些,和控鹤监里个个都是人精,千万别被他们给拿住了。”
夏安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领命而去。
锦书打算开始炼制锦囊里的那味神药,于是开始收集上面所需的药材。如今她轻易不能出门了,采买这些事只好交给了江氏去办。
江氏拿着锦书给的碎银子正准备出门去买药,刚开了院门,赫然见秦勉站在院门口,倒是把她愣了一条。
“秦郎君,您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那个护院进去的时候来的。”秦勉看上去没多大的精神。
江氏很是诧异,暗道夏安都走了好一阵了,这位郎君一直在门口待着,到底是要进去,还是要离开。
“姑娘她这会儿在里面,也没什么事,秦郎君是要见她?”
站了这么半天自然是要见的!秦勉自顾的抬了脚,向门内迈去。
此刻锦书正在学着古人的样子跪坐一案前正要煮茶。秦勉大步过去了,如寻常一般带着笑意:“四妹妹好生雅兴。”
锦书听见他的声音扭头一看,却见秦勉独身走了来,心道这个人行事怎么也从不顾忌?她正要起身,秦勉却按下了她的肩头:“四妹妹好生坐着吧。”
秦勉说着,自己去拾了一个锦团在锦书对面跪坐了。
这个人骄傲自大到不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锦书心里有不痛快,而这种不痛快写在脸上却成为了“我不欢迎你”。
秦勉跪坐下后并没闲着,他要了水净了手,便接过了锦书手里的活要替她煮茶喝。
“秦郎君这样冒闯女孩儿的闺房,难道就没想过传出去不好么?”
秦勉听说毫不在意的说:“对你名声有损的话我娶你便是,有什么好顾忌的。”
锦书真想给他一记白眼,心道还真是个纨绔啊。
待到炉上的水已经煮沸了,冒出阵阵的白烟,秦勉瞧着差不多了,便将茶叶放了下去,又时刻注意到炉中的火势。
“你要嫁孙元初呢?”
“你说什么?”因为水咕嘟咕嘟的响着,锦书并没怎么听清秦勉有些含糊的问话。
待茶煮得差不多了,秦勉用布巾包着把手,将铫子中的茶掺入了一个青瓷带盖的壶中,随即分了茶,双手捧了一杯给锦书。
锦书接过,却见秦勉正凝视着她,秦勉接着问了句:“你的选择就是他吗?”
第二百零五章 道出
锦书接过茶盏浅饮两口又放下了,她并没有正视秦勉的眼睛,目光落在一旁的青瓷茶壶上,语气平静的说:“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
“可这件事也关系到我!”秦勉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看着跟前这个小女人,他宵想了两世的女人。前世是不可得,已经重新来过了,他怎还能眼睁睁的看着锦书去嫁别人!
“你心里很瞧不起我吧,觉得我这个人特混蛋是不是?你父亲也看不起我。其实不仅是你们,就连我也挺瞧不起之前的自己。不过再经历了那场噩梦后,我怎么可能再沉沦下去了。锦书,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活到别人想动我也得好好掂量一番。宝兴十九年,腊月初八。大雪纷飞,我们一行人刚过了潼关,因为风雪阻路在一废弃的寺庙里住下了,那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一天都没精神,昏昏沉沉的,睡到半夜的时候有人摸进了我的屋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脖子便被人后面紧紧的勒住,我使力的挣扎,想要叫喊却又叫不出声。勒在脖子上的不是白绫,而是长长的弓弦。羸弱的我不过挣扎几下就死了,虚岁二十,就是我短暂的一生。”
锦书静静的听着,她忍不住瞥了秦勉一眼,却见他满眼的伤痛。他的死果然不是正常死亡,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凄惨。
秦勉喝了口茶继续道:“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二岁的时候,一场大病后躺在床上养病,母妃衣不解带的守着我。看着去世几年的母妃又回到了身边,我还以为是场梦,心道这样的梦也不错,心中就起了贪恋,想着这样的梦再长一些就好了,最好是永远也不要醒来。渐渐的我才发现那不是梦,就如庄周梦蝶一般的离奇,可每当梦见被人戕害后,醒来时总是大汗淋漓,瑟瑟发抖。我暗暗的发誓,我要好好的活下去,把害自己的人捉出来。”
“宝兴十六年,五月初,如剧本设置好的一般,你从开封回来了。我和含真在庆余堂外面看见了你。你如以前一般的光彩照人,我想看你,却又害怕看你。因为我知道你必定是要嫁给那个人的。可是总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回到这个家你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并不和你的异母妹妹亲近,甚至还会了医术。偶尔看见你的时候,见你一身清冷,不拘对谁都是淡淡的。包括对那个人也是,你对他充满了淡漠,甚至是不屑一顾。那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为什么你和设定的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是重活一世的关系而打乱了这一世的秩序?我想接近你,但因为你的冷漠却始终不敢太靠近。七夕那天下午我就来到了这边,猜想着晚上你会和姐妹们在园子里玩耍,你又没带雨具肯定会被淋湿,之前因为这场雨你可在床上整整的躺了三天才好。我在你必经的地方等着你,后来你总算如愿来了。你的样子有些狼狈,那时候我就想靠近你。后来你在白云观出事了,我回去央着大哥暗中排下人去调查这件事,孙湛要捉拿的人被我遇见了,我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给他换了身份,让他重投军营,妙言来找我的时候我让她远离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