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意识到话题有些偏了,他忙喝了水略歇了歇。
“你放走了孙湛要捉拿的逃犯?”
“啊,就是我。”
锦书心道他这不是添乱么,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勉在锦书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一股脑的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才让他去建功立业。”
“你到底要做什么?藩王和军队的人有勾结的话,是大忌吧?”
秦勉笑道:“我才不管什么忌不忌。我那只知炼丹的父王,一往情深的世子哥哥,混球似的异母弟弟,你认为我能靠谁呢?我能靠的只有自己,我自己不努力的话,死亡什么时候降临头上都不知道。”只是他的笑容里多少有些苦涩。
这个人果然和她所知道的大不一样。
秦勉理了一下头绪继续又道:“知道你喜欢各种医书,我便求了薛太医,让他给我开了个书单,我满洛阳的替你收罗各种医书,然后打着含真的名号送到你这里来。却不敢告诉我这是我给你的。因为你那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太可贵,我愿意守护着你的快乐,就如前世一般远远的看着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好的,从来没有察觉到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幸福就好。直到我偶然听见了你和奶娘的话,知道你想要挣脱掉这门亲事。我才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想再错过你。”
秦勉说着伸出手来握住了锦书的手,他的手修长又宽大,紧紧的包裹着锦书,用力的握了握,想要把自己两世的情意一并传递过去。
“记得那天在庄子上划船时我为你唱的曲子么?”
“为我唱的?”
秦勉含笑着点头,温柔的在她耳边细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锦书心里微颤,她凝视跟前这位认识了两世的贵公子,她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他,听完了秦勉的这一番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喜欢孙湛吗?喜欢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吗?”
锦书茫然的说:“我的心早死了,对谁都不喜欢。”
听锦书这话秦勉又有些失望,他还等着和锦书心意相通的时候,如今看来或许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你愿意帮我吗?”
“要我怎么帮你?”
这一次秦勉没有为难她,只是问道:“告诉我死后的事。”
锦书一怔心道只要告诉他就可以了吗?
锦书微抿嘴唇,娓娓道来:“我嫁到赵家去后很少回这边,对洛阳城里的事不是那么的熟,但你们王府的遭遇我是知道的。庆历五年,齐王府坐事夺爵被削藩。王爷被判了绞刑,剩下的或是被贬或是被卖,没有一个好下场。”
一席话让秦勉汗涔涔的,为什么齐王府会有如此收场?他和大哥相继死后,剩下个老五还是没有守住家业,甚至牵连了整个王府,看样子将家业交到老五手里是不行的。
第二百零六章 不定
“王府为什么会遭遇罹难,你知道吗?”
锦书摇头道:“坐事被夺爵,但具体犯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清楚。你死后不久,二伯娘上吊死了,二哥被赶出了程家,又过了几年王府才坏的事。总感觉你的死像是一个导火索,牵制了整个和你有关联的人。”锦书终于对他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困惑。
秦勉更是如遭雷击一般的呆在了那里,他不过是一介不起眼的王府子弟,之前又没犯过什么大错为什么会如此?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理不出头绪来。
“秦郎君,我想你所谓的要我帮助你,我能给你提供的消息也就是这些了。毕竟当初我和王府疏远得很,所以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抱歉!”锦书瞧着秦勉眼中的痛苦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秦勉如饮酒一般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了,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盏,又一口下了肚。
锦书觉得好笑:“这是茶不是酒,无论你怎么喝都不会醉。”
秦勉颓然的又放下了茶盏,他轻吐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像是做出了一个关于一生的重大决定,他端肃的凝望着锦书,道:“前面可能会是一片荆棘,也注定走得会很艰难,我虽然不愿意你受累,但我想这一世希望你能陪我走完余下的路。我会豁出性命的保护你,让你无忧无虑的过一生。这是我两世以来加在一起最大的心愿,你愿意吗?”
面对这样厚重的情意,锦书显得有些无措:“为什么非得是我,就因为我知道别人无从知晓的事吗?”
“就算你一无所知也不要紧。最要紧的你是程锦书,是我等了两世的人。前世我到死都是孑然一身,因为心里早被你填满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锦书微红了脸,两世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了这样的情话,她觉得很害羞。
“我等你的答案。”秦勉不想让她为难,就如以前一样,不管她怎么选择,他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锦书呆呆的看着案上的茶盏,对面那一盏连一丝热气也没有了。
她想起了前世有那么一天,她在凝曦轩替二伯娘抄写经书,后来秦勉来了,看样子是来找书砚的。那天轩内就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喝了两盏茶,随即就走了。两天后,她收到了秦勉让书砚转交的一幅荷花,她不过看了两眼就让人收了起来,后来出嫁时也没把它带走,最后不知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时明明就在不过咫尺的地方,为什么他一句话也没说?当时他为她作画时又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呢?锦书从未想过要向谁去证明。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秦勉的事,这一夜她失眠了。
江氏替她凑来了药,然而并不齐全,她想要炮制也是不成。
锦书不想去二房那边问安,她怕遇见秦勉尴尬。
后来又打听到孙湛请了父亲去参加什么诗会,她想孙湛倒是殷勤,又会投巧,怪不得父亲很属意他。
若顺势发展下去,她最终会嫁给孙湛吧。
锦书心情有些烦躁,她也想问问孙湛为什么想要娶她。按着孙湛那样的出身和人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就看中了她?
眼见着程知允和孙湛来往愈烈,整个程家都知道锦书很大的可能要嫁入孙家了。
赵家是勋贵世家,孙家是皇亲国戚,对于程家来说不能和赵家联姻能攀上程家也不错。
乔大夫人重新对锦书的亲事重视起来,张氏也时不时的请锦书去庆余堂小坐。
面对这两位伯娘态度上的细微转变,锦书却了然于心。她是程家女,还是这个家的一颗棋子。
二月二十八,乔大夫人生辰。除了亲近好友前来道贺,那公主府和王府也相继送来了贺仪,就是赵家也打点了礼物送来。
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孙湛的母亲蒋夫人亲自来给乔大夫人拜寿,然而蒋夫人刚到不久,王妃的轿子也临了门。
这两家在程家有些尴尬的相遇了。
锦书第二次见到蒋夫人,上前行了礼,蒋夫人拉着锦书的手道“我还从未见过像四姑娘这样齐整的丫头,看来湛儿的目光是不差。”
那齐王妃亲自来自然也是要替儿子撑场面来着。只要程家和孙家一天没定下,那他们王府依旧有机会。
王妃又叫了锦书过去,温和的与她道:“我的头疼病好像又有些犯了,吃你的药很管用,回头再给我配些药吧。”
锦书点头答应:“好。”
王妃又与乔大夫人道:“自从说要给二郎定亲,二郎就越发的用功了,最近办了几件大事都是极稳妥的。”
乔大夫人心道这两家位了锦书暗自较劲倒挺有意思的,可那秦勉再用功也比不上孙家郎君啊。
乔大夫人很给王妃脸面,含笑着说:“是说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秦郎君了,原来是办事去了。”
阳氏母女见两家都极力的想凑成这门亲事,心里都有些不自在。
等到宴席散去,乔大夫人和阳氏说:“孙家我瞧着不错。正好书姐儿的生辰要到了,她生日那天把这事定下来吧。”
阳氏有些不甘道:“我回去和老爷商量商量。”
张氏在一旁听着,暗道她外甥难道连一点机会也没有呢?她自然是偏向外甥的,认为秦勉身子不大好,锦书正好会医术,娶了锦书正好。
张氏忙问:“这就定下啦?议亲不得慢慢的议?看好了再定也不迟啊?”
乔大夫自然知道张氏的心思,笑道:“都过了这么久了也该定了,书姐儿可马上就年满十六了,别人家的姑娘已经出嫁了。家里的这些女孩子我最放心不下她。早点定下才好。”
张氏便没了话。
长辈们的决定锦书是知道的,她如今想的是弄明白孙湛这个人,能缓就尽量缓一下。
终于在一日孙湛来家找书墨的时候锦书叫住了他。
孙湛少见锦书主动,满脸欢喜的走了过来。
“四姑娘,你叫我?”
第二百零七章 答案
锦书叫住了孙湛,她却没有请孙湛去雨花阁喝茶,而是请了他到荷香榭说话。
这个季节河水没什么看头,倒是去年初在堤岸插种的几棵垂柳如今已牵了绿丝。
从荷香榭往东望去,能看见坡上有一带牡丹开了,姚黄魏紫一片,开得很是热闹。
锦书请孙湛在石桌旁坐下,孙湛倒大大方方的坐了。他顺着锦书的目光看去,却见她正遥望那一丛牡丹花。
“四姑娘喜欢牡丹?”
“说不上喜欢,但洛阳的牡丹可是天下驰名的吧?”
孙湛点头笑道:“是啊,以前祖母硬朗的时候最喜欢举办赏花宴了,每年的这时候就是她最高兴的时候了。我那小姑母出嫁后祖母的兴趣就渐渐淡了,我母亲又是个恬淡的性子,不大喜欢折腾这些。但因祖母喜欢牡丹,所以我们家有处别园遍植牡丹。如今正是花期,不如请四姑娘明日过去赏花?”
怎么突然就邀请她去赏花?锦书笑着推辞道:“明天怕是不行,改天吧。”
孙湛也不恼,笑道:“看你方便吧,我随时都能奉陪。”
孙湛为了讨好锦书,继续又说:“人们常常以花喻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更喜欢用名花来比喻。我见姑娘姿色无双,气质高华,唯有这牡丹能与你相拟。”
锦书忙道:“孙郎君折煞我了,我却是当不得这样的花。只有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才能以牡丹相比,我不过是一不起眼的野花野草罢了。”
孙湛哈哈大笑:“我听你外祖家叫你丹娘,这是你的乳名吧?可不是这牡丹花?”
锦书红了脸说:“那是因为我生在牡丹花开的时候,所以姥姥给我取了这样的名字叫着玩。”
“听说你的生日要到了,母亲说希望能在你生日的时候把我们的事定下来。母亲让人翻阅了黄历,说六月初六是个大好的日子,想要把婚期定在那一天,算下来也没多久了。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你娶回去。”孙湛满心欢喜。
“是孙郎君挑中了我,还是令堂?”
孙湛笑着捏了捏锦书的脸说:“当然是我自己想要娶你。”
“我有什么好的,能让孙郎君做出了这样决定?”
孙湛微怔,随即笑道:“因为你长得漂亮啊。”
锦书无语道:“就因为这个?”
“是一方面吧。还记得在白云观的时候吗?我奉命追查那个贺民,捉拿鲁封的时候。我想要搜寻道观,想找个借口进去。那天太阳比今天还要好,你坐在葡萄架下,手里捧了一本书在看,因为你看得太专注,我接近你了,你都还不知道。那天有稀疏的阳光洒在你的衣服上,看上去就像个灿烂夺目的珠宝一般。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在想,哪里有这样漂亮的女子。后来接触下发现你不仅漂亮,而且又聪慧勇敢,正是这些打动了我,所以一心想要把你娶回去。”
这是孙湛的情愫,初见时的那一抹惊艳早就铭刻在了孙湛的心里。
锦书想,倘或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或许孙湛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做好了要和我共度一生的准备了吗?”
锦书愕然随即又如实的说道:“我还没有。”
锦书的回答让孙湛多少有些失望,不过在他看来这是桩十拿九稳的亲事,他很是自信。
“你好生将养着,我回头再和你说话。你大哥那里只怕还等着我。”孙湛说着便告辞了。
“你和我大哥往来好像还挺多的,你们聚在一处议论些什么大事啊?”
孙湛看着锦书充满疑问的脸失笑道:“男人之间的一些事,将来你就知道了。”
孙湛说完这句就走了。
锦书呆呆的想,孙湛之所以想要求娶她,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容貌?她迟早有一天人老珠黄,那时候他的温柔是否还能在她身上停留?
自议亲以来,锦书第一次意识到,孙湛或许也不是她的良人。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夏安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有没有被孙湛那个人精察觉,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调查他,或许他心里会不爽吧。
锦书在为自己的亲事而烦恼,同样为此事烦恼的
还有阳氏母女,特别是锦绣满腹的酸楚。
“我给别人当妾,她却能嫁到孙家去,为什么啊?母亲,你难道就没法子阻拦这场亲事?”
阳氏无奈道:“我能有什么法子,自从上次的事后,你爹已经不进我的屋子了,我连话都不见得说得上,他又怎么可能听我的。”
锦绣听见父母离心,自然是把此事怪罪到锦书身上的,她自然是见不得锦书好。以为能把赵世恒夺过来她能很高兴,哪知对锦书一点影响也没有,甚至还有些不屑。而她就如捡了人家不要的东西一般,这事堵得她心里难受。
“真的没法子了吗?”
阳氏有些无奈道:“我们不是没努力过,可她的命好,谁也挡不住。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她嫁好了今后对你弟弟也是有好处的。”
锦绣嘟哝着说:“娘以为她会帮我们吗?大家都撕了脸,我不信她没半点的芥蒂。换作是我的话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