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眉头一皱,总觉得这其中应该有其他隐情,可是不止是高佐,即使是季行止也暗中调查过佴俢。
这人确实是,孤儿出身,幼时入宫,然后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日。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佴俢的家底太纯粹干净了,反倒让人不安。
“佴俢……”青司不自觉的呢喃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佴”这个姓氏,但是这名字确实与西周的姓氏有些不同。
不仅拗口,而且……
青司倏忽站起,心脏在胸腔里“嘭嘭”的跳着,她搓着手指,突然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可是,会是这样吗?
“神女这是怎么了?”容皇后看着站起的神女道,“可是有其他要事遗漏了?”
青司定了定神,这事还只是个猜想,是与不是,还需要她慢慢调查。
“太后说笑了,有什么要事能比在宫中祈福这事重要,”青司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世家公子,贵女们一个个都竭力让自己表现出没有因为先前惠太妃一事打扰到兴致的样子。
可是即使再想装作不在意,这事还是让她们不由自主的惧怕着神女。
曾经她们想要进入后宫,一朝得宠,可是如今看来,只要这神女在一日,她们就一日不用想了。
容太后拍了拍掌心,本就安静异常的后花园,如今更是静的可以听见落针的声响。
容太后看的心中一叹,可是这该继续下去的,还是要继续下去。
“今日乃是祭花节,这规矩我不用说,你们也都人人清楚。”
按照惯例,祭花节这天,只要遇见心仪的女子都可以送上一枝鲜花,若是对方有意会回上一只香囊。
容太后道,“今日世家公子,小姐们都在,本宫在这后宫孤寂久了,也想图个乐子。”
容太后拍拍掌心,就见人群开始攒动起来。
高辰点着脚尖看去,就见宫女们捧着各色鲜花鱼贯而入,而随行的內侍却是人人托着笔墨。
“这是要做什么?”别说是高辰弄不清楚,就连一众贵公子也是人人摸不清头脑。
“各色的鲜花本宫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只是能不能赢得这些鲜花,还要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托着笔墨的內侍停在诸位贵女面前,“还请这位小姐赐题。”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题由这些小姐们出,答题的确实这些世家公子,答的好的,就会赢得鲜花,也因此赢得送出鲜花的机会。
青司看看那些摩拳擦掌的公子,即能赢得美人心,又能在帝王面前露脸,容太后这个主意出的确实不错。
只除了蔡赟觉得有些无趣,虽然满园俱是佳丽,但是他心仪的那个人,却是再也不会出现。
“余兄,我先离开了。”
蔡赟想要就此退下,余雾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刚刚被封为国子祭酒,现在就要偷偷离开,你是觉得自己今日出的风头不够大吗!”
可是蔡赟实在不喜欢眼下这种局面,不说他这官职来的莫名其妙,只说对别人的喜欢借由一朵花去表达,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轻视。
余雾一猜就明白蔡赟为何想要离开,他看看左右,将这个因祸得福的挚交好友,悄悄拉向一边。
“皇上刚刚将你封为国子祭酒,不论原因如何,这都是定下的事实,不论你想不想送出这花,也不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这花你都要赢出一朵来。”
蔡赟无奈,“可我……”
“想想蔡伯父,官升三级,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所奢想的,如今你一份力没出,就在帝王面前得到了这份殊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留住这份殊荣。”
有一点余雾没有说出,只要蔡赟努力,借着神女那番“谏臣”之言,日后蔡赟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可是这确实蔡赟最不想的。
男儿生在当世,当立于朝堂封王拜相,可是他要的,是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而不是借助一个女子的三两句话语。
说他自尊心作祟也好,说他一根筋也罢,他这国子监祭酒,实在是让他有些没有颜面。
余雾知道一时半会的说不透蔡赟,面对这样一根筋的犟驴,大约就只有那人能一针见血将他制服,只是……那人再不可能出现了。
余下的余雾没有说下去,因为乘着试题的托盘,已经被內侍送往他们这边。
底下的小辈们好一番热闹,他们这边却是显得特别的冷冷清清。
所有所思的神女不说话,一旁的皇帝也不敢出声打扰,再加上惠太妃被人送下,容太后真觉得她还能继续坐在这里,大约是因为她这些年的性子,早已经被这后宫磨砺的毫无棱角。
“神女不出上一题吗?”容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內侍,后者捧着托盘停在青司身边,不敢再靠近一步。
青司听到容太后的声音,瞥了一眼身旁停着的內侍。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可是这主意毕竟是她出的。
“既然是太后开口了,我自然也不好推辞,”细软的手指捏起托着的笔锋。
纤细白皙的手指,与酸枝木笔杆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强烈的对比看的高佐心中一动。
他舔舔舌尖,近乎贪婪的目光缓缓的描摹过青司的手指,以及那一抹抬手时露出的精致皓腕。
这目光看的青司心底一阵恶心,她曾与她朝夕相处,所以她明白这目光代表什么,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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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南凤的花
握着笔杆的手腕微微晃动,于纸上书下一排小字。
笔杆一被撂下,內侍就欲托着托盘离开,谁知却被高佐拦下了。
“将这题目拿来给朕瞧瞧。”內侍不敢迟疑,连忙将题目送上。
神女这字写的不好,落笔无力,笔锋绵软,转折间甚至还有些笔颤,可高佐还是看着这托盘上的字迹,眯起了眼睛。
非是这字迹难看,而是她书写的这个题目:《东郭与狼,孰对孰错》
“神女这题出的颇有意思,”容太后显然也看到了青司出的题目,“东郭先生救了狼,却被狼反咬一口,这孰是孰非岂不是一目了然?”
高佐想的却不一样,神女现在的确是在帮助他不假,可是她现在会不会是用这题目提醒自己,不要在飞鸟尽之后,反咬她一口?
“朕很想知道,神女为什么会有此一问?”高佐问得直白,身为帝王,他确实不必拐弯抹角。
青司听得笑起,“皇上这是在替那些世家公子们猜测这题的答案吗?”
带着猜忌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青司,“若朕说是,神女会回答吗?”
“若我知道,自然回答。”青司说的随意,高佐听得却很不满意。
“既然连神女也不知道答案,这题朕看就免了吧。”
写有字迹的纸张被高佐折起,收回衣袖,“朕今日还有事,就先去书房批阅奏章了。”
看着高佐甩袖离去,青司心里一阵冷笑,她确实有意点上一点高佐,让他不要太过无所顾忌。
可是这题,也是她在提醒自己,明知对方是饿狼,却还心慈手软的收留,东郭的下场,未必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
神女与高佐不欢而散,在某些人眼里没什么,可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是变了个味。
“圣上还请留步!”
高佐还没走出多远,就见一道声音从身后阻拦下自己,他转过头去,却没想到来者竟然会是他。
写出试题答案的世家公子纷纷交卷,贵女们尽管一个个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却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擦亮了眼,恨不得立即飞过去,瞧瞧别人给出了怎样的答案。
只一旁坐着的洛秋城觉得没意思的紧,她心不在焉的喝着茶,一会想起神女与百里郡主,一会又想起慕容寻与卜相思说笑的画面。
这会子聚集过来的人有些多,洛秋城不知道与慕容寻说话的是那个,可是那些站着的世家公子里,并没有慕容寻的影子。
他们两个……去了哪?
那个曾经随在自己身后,静默不语呆坐一天的男人,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另一个与他门当户对,巧笑嫣然的女子?
“洛姑娘觉得这诗如何?”面对容太后派人送上来的诗,洛秋城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落凤山下卖茶的,学的是制茶的手艺,会的是钱来钱往的市侩算计,这些文绉绉的大家闺秀的玩意,她不懂,也不想懂。
“倾城才疏学浅,看不出这诗的好坏,”洛秋城看着容太后道,“还是太后与神女好好评判吧,免得凭白错过了一宗佳作。”
“洛姑娘客气了,”容太后嘴上客气,但是想到洛秋城的出身也就释然了,若是没有高渐离这一重,依着洛秋城的身份,她们怕是一辈子都说不上一句话。
想到这个,她也就释然了,不过容太后并没有将这些诗作送与神女那里,让其品评。
若是神女一个不舒坦,今日这祭花节怕是就要早早散场了,更别提她后面准备多日的祈福与请花神。
“将这些东西送去给诸位贵女夫人们看看,题是她们出的,学生做的好不好,还是要看老师满不满意。”
这些诗作的答案很快被批选出个一二三四来,看着那些被朱笔一本正经画了圈赞扬,甚至写下心得体会的“试卷”,容太后终于能轻松愉快的笑上一笑。
“好!”容太后笑到,“题出的好,这诗句写的也好,这评论更是好上加好,传本宫的旨意,每位世家公子,一人一朵时令鲜花。”
那些早就备好的鲜花被內侍们纷纷发下,高辰皱皱鼻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魏紫,又看了看自家父王手上的姚黄。
他父亲有也就罢了,毕竟都已经人老珠黄年纪大,愁愁媳妇什么的都很正常,只是他手上这朵又是什么意思?
需要他提醒下吗,他今年才八岁!
高辰这质问的目光,看的送上鲜花的內侍心里一阵机灵。
“世子,这都是太后吩咐的。”他也不过是听命而已。
高辰郁卒的转过头去,将手上的魏紫一把塞进了高渐离的手里。
“这花给你吧,我用不上。”
高渐离看了看手上握着的两朵牡丹,这牡丹虽然雍容华贵,可是还没他的七叶一枝花来的养眼。
话说,自从他将重楼给她簪上,她还没有取下。
高渐离这里正暗自庆幸,那里就见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今日这花园真是好生热闹。”头发结成万千细辫的南凤,姗姗来迟。
“真是不好意思,今日起晚了,还请太后不要怪罪。”南凤吊儿郎当的对着容太后行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