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慕容寻不容拒绝的带着洛秋城向着后面缓缓退出。
盘旋而下的楼梯又窄又陡,慕容寻谨慎的带着洛秋城步步而行,洛秋城看着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掌。
一如当年在去京城的路上,在马车上对着自己伸出的手掌。
可是那一次被她狠狠打落了,如今亦是一样?
一出了那扇半掩的阁楼房门,一直默不作声的洛秋城,终于一把推开了慕容寻,也将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掌一把推开。
“慕容公子这是要做什么。”洛秋城面容一肃,背转过身去。
“你才是要做什么!”
从来都是阴郁的慕容寻,刚才差点被洛秋城吓死。
“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的下场是什么!”
“这个就不劳慕容公子费心了,”洛秋城道,“反倒是慕容公子,你来这里就不怕别人担心吗?”
别人?慕容寻眉头一皱,洛秋城指的是谁?
见慕容寻面色不好,洛秋城还以为是因为她提及卜相思的缘故。
果然这人啊,一旦有了放在心尖上的人,旁的人别说碰,就是提上一句也是不行的。
高渐离如此,慕容寻也是如此。
心间有些莫名的苦涩,洛秋城不喜欢这种感觉,“我还有事,就不叨扰慕容公子了。”
洛秋城想要离开,慕容寻又怎么会让她走。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臂,洛秋城突就火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寻看着洛秋城欲言又止,他当然不想让她走……
“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你打算如何应对?”
“你觉得我会如何应对?”洛秋城看了一眼面前的慕容寻,“需要我提醒下慕容公子吗,那神女,是我的杀母仇人。”
“可她也曾帮助过你,”慕容寻道,“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告诉她这件事。”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慕容公子别说笑了,我不趁机踩上她一脚已是恩至意尽,你竟然还要我去帮她?”
勾起的冷笑还没有在嘴角凝结,洛秋城就突然转过头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百里青司!”
慕容寻没有出声,确实他在遇见神女时就猜测出她的身份。
可是与洛秋城不同,对他来说,百里青司是他慕容寻,乃至是慕容一家的恩人。
“秋城那件事错不在她,”慕容寻看着眼前的洛秋城,“你之所以觉得她错了,是因为卯兔是你母亲,如果卯兔与你全无关系,你还觉得她错了吗?”
“可是她是我的母亲,”洛秋城红了一双眼睛,她到现在都记得卯兔当时身亡的景象,“她不是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吗,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天边暖阳渐渐消退,凉风渐起,高佐带着一件叠云斗篷姗姗来迟。
“皇上忙完了?”容太后看着高佐,客套的问着。
“还有一些事没有弄清楚,但是朕不急。”高佐将那件叠云斗篷展开轻轻的披到神女的身上。
老实说这种感觉让人有点泛恶心。
“皇上不必如此,我并不冷。”青司说着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太后想让我来上一场花神祭,我就先下去准备了。”
看着被搭向一边的斗篷,高佐目光一暗,他向着底下看去,高高挂起的花灯下,琴长风对着他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容太后拍了拍手,就见底下亮着的灯火倏忽熄灭。
众人还未回神就见漆黑的花园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硕大的花灯,灯盏组成花瓣的模样缓缓绽放。
然后是亮起灯火的第二盏,第三盏……每一盏花灯里,都有一个穿着各色纱衣的花神,正踩着花瓣轻盈起舞。
笙歌渐起,一盏连着一盏的细小花灯亮起,穿着一身白纱的伶人,芳若月中仙子一般,捧着手上花枝缓缓登场。
歌声越来越急,乐声越来越快,漫天铺陈的白纱与踏着花瓣起舞的众花神,一齐组成了一场盛大的祭花神仪式。
突然正在热烈演奏的乐声骤然一停,这场上站着的所有伶人,一同向着某个方向恭敬的跪下,他们双手捧着手上的花枝,高举过头顶,向着那个方向虔诚的行礼。
有漫天花瓣随风而出,饰有各色鲜花的花车,被穿着彩纱,蒙着面庞的伶人缓缓抬出。
淡淡的琴声在这宁静的黑夜里幽幽响起,这肃穆而庄严万分的时刻,有穿着红袍的女子,在花车上端坐着,被底下的伶人抬上这万人瞩目的舞台中央。
火红的轻纱在花车上垂下,他们看不见那坐在花车上人的样子,他们能看到的,就只有她身上如同牡丹花瓣一样层层渲染垂落的轻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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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刺杀!!!
琴声止住,厚重的编钟被人锤响,花车上垂落的红纱被风吹起,终于露出端坐在花车上的人来。
金线云纹累叠的花冠,连着细小的红宝石串珠,在她额前垂落,离得太远高佐看不清这“花神”的面目,但是他知道底下这人是神女所扮。
而且现在的她,没有覆着那张面具。
虽然她说过她容貌平淡,可是见过各色鲜艳面庞的高佐,最感兴趣的,还是她那张脸。
有的人美的不止是表象,而是她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内里……可是,高佐目光不由自主的暗了下来。
他是有些喜欢她,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欺骗他若她是百里青司,他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垂落的珠帘在眼前摇晃,用金笔勾勒的烈炎牡丹,妖娆万分的占据了青司小半个脸颊。
她今日承担的是祭花神当中,众花仙恭迎的那位花神。
今天虽然是祭花节,但是真正的主角并不是她。
相传,花神到下界例行视察时,有一位花仙在奉上自己采摘的鲜花时,因为睡过了头,所以姗姗来迟。
花神认为这个小仙轻蔑于自己,然后为她施下了咒语,白日里,她就只能身为花朵的样子开在荒野。
旁的花仙求情,花神这才网开一面,宣告她,可以在日落之前的那一个时辰,短暂的恢复人形变成人的样子行走在人间。
只要她能在那一个时辰里离开荒野,她就可以免除自己的处罚。
可是花仙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是无法离开,所以只能孤寂的开在什么都没有的荒野上。
有一天,有一书生意外的闯入了这片荒野,他被遍地荒凉里,孤独生长的小花所吸引。
正值傍晚时分,花仙变作貌美的女子,顾影自怜的站在书生面前,将她遭受惩罚一事说出。
书生怜她可怜,又觉她美貌,顿起爱怜之心,他询问花仙,该如何能帮她。
花仙就告诉他,花神让她离开的那个条件。
书生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主意,他将她的根须挖出来,用自己的衣服包裹着,想将花仙背出这重重荒野,可是花神怎么可能会让书生这样做。
她出现在书生面前,只一挥衣袖就将快要走出荒野的花仙丢回了原地,并下了命令,除非她死,否则花仙永生永世都要被囚禁在这里。
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了保护他心中所爱,愤然握起刀剑与花神相斗,他们打了很久很久,直到他的剑插进花神胸膛。
花神死了,被诅咒的小花终于获得自由,花仙为了感激她,所以变化成人的模样,陪伴这人一生。
曾经,这个不知所谓和出处的故事,是青司最喜欢的,她期望有人能像故事的书生一样,发现她的不同,明白她的顾及,更能勇敢的带她离开。
她以为她的“书生”是琴长风,所以错将一颗真心托付。
现在想来,这个故事本身就有问题,花神下来,花仙睡过头本就不对,更何况她还什么都没准备,此乃第一错。
没有父母之命,更没有媒妁之言,就将自己许给书生,虽是报恩,但亦是有错,这是第二错。
错上加错,花仙换来这样的结果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花神半分。
而且,她越来越觉得这个故事其实是有问题的。
空无一人的荒野,怎么会有书生出现?
若是真的苦读圣贤书,又怎会痴迷花仙的容貌不能自拔?还有那柄剑,空无一人的荒野怎么会有剑?
所以真正的故事应该是:书生乃是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因为被官府追捕走投无路,所以才闯入荒野。
因为垂涎花仙的容貌,所以恶向胆边生,想带小花离开。
因为担心花神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只能握住自己一开始就藏起的刀剑与花神相互斗争。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那种方法能后打败一个神灵,但是那位将自己许给书生的花仙,她的下场未必会比前世的自己好到哪去。
不过对于青司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按照惯例,她需要接受花仙们奉上的鲜花,然后斥责迟到的花仙,最后等着书生出现将自己杀死。
只是故事的末尾有所改动,花神看似已经死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幻象。
真正的花神会再次出现,告诉书生,她被书生对花仙真挚的感情所感动,所以刚才只是一场试炼。
她不仅会免去花仙的处罚,甚至还为他们许下了千秋万载永结同心的祝福。
最后,她将会在所有人的跪拜欢呼里,被伶人们抬着,在这宫中转上一圈,就此,完美的功成身退。
理论上,是这样的。
可是无论青司做什么,她都能感觉到高佐目光中的审视,甚至是那份隐在眼底的怀疑。
想到慕容寻刚才过来时对自己说的,青司暗暗的握紧了手指。
她不知道琴长风要与高佐搞什么鬼,但是她知道,这两人针对的一定是自己。
扮成花仙的伶人,握着手上的鲜花,接二连三的献上自己手上的花朵,然后那个将要被青司“处罚”的花仙姗姗来迟。
接下来的剧情一切都与青司计划中的一样,只除了那个书生出现时。
为了表演效果,书生脸上画了重妆一时之间青司也无法分辨这人的面容。
青司坐在那里暗自盘算着自己将要出现的时间。
她想的比较远,从惠太妃宫里闹鬼,到容太后让自己过来准备祭花节,再到惠太妃被自己用妖胎之名绊倒送入佛堂。
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可问题好像就出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太顺利了,不论是南无月还是琴长风,他们真的只会为自己准备了这个?
那梁国公哪?他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背着花朵的书生在荒野上狂奔,青司知道现在是她该出场的时候了。
她一整衣袖施施然从阴暗处走出,本来她需要佯装大怒,给眼前这两人一点颜色瞧瞧。
可是她还没站稳,就见停在自己面前的书生,对着自己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