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湛她一直在等你的。”楚景涵苦笑。公孙雨湛,你这算什么回事?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凌洛,为何又要跑到子琅山?给我失望,又给我希望,现在又玩失踪,你到底想玩我到什么时候?
世上敢这么玩我,能把我玩弄的这么彻底的也只有你公孙雨湛一人了。
☆、心乱与喝茶
楚景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西华的。等他回过神时,他已拨通了季汐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嘈杂,他只说了句:“陪我打球,老地方。”不等季汐说什么就私自掐断了电话。他望望外面,雨下得很大。他深吸一口气,冲进雨帘。雨真的很大,落在身上就像小时候不听话时父亲的责打,楚景涵抹抹脸,拭去脸上的雨水。
季汐赶到时,看到楚景涵一个人在雨中打篮球。他并没有立即加入楚景涵,而是站在一旁躲在屋檐下一边看着楚景涵打球,一边感叹着天才就是天才,才刚一年,楚景涵的球技已经丝毫不逊色于他这个十几年打球经验的老手了。只可惜此刻的楚景涵还是赢不了他,不在于技巧,不在于经验,而在于心态。
楚景涵的心乱了,心思杂乱的人是打不了好球的。
楚景涵的篮球是季汐教的。想当初听到楚景涵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可是诧异无比。尽管运动细胞很好,楚景涵却是超级讨厌篮球,原因在于他小时候曾经被篮球砸过,左视网膜受到损伤,虽说没什么大碍,但对楚景涵的视力以及心理还是多少有些影响的。这一点,只有季汐知道。楚景涵不喜欢张扬这件事。季汐真是好奇,西华的那群人究竟干了什么,竟然刺激得楚景涵会主动要求学篮球。不过,每次他提及这个话题时,楚景涵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也之得作罢。
在楚景涵一个要上篮是,季汐抢先一步抢走他的球,打进一个三分球。“楚大少爷你还真是好兴致,这么个天邀我来打球。”季汐邪魅一笑,“今儿个要不让我尽兴你可要负责到底。”楚景涵微微皱眉,不言语,只是从他手上接过球,运球,上篮。
两人不知打了多久,直到打不动,仰卧在操场上大口地喘着气。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边挂起一道彩虹。季汐瞅瞅倒在身边的楚景涵,一身的污泥,哑然失笑:“要是你现在这幅样子走出去,不知会粉碎多少人的心呢!”
“彼此彼此。”楚景涵不在意地抹了抹脸,淡淡道,“况且他们崇拜的是神之子,不是我。”季汐挑眉。果然被刺激得不轻呢!“是因为公孙雨湛的事?”季汐仿佛不经意地提到,果然发现楚景涵的动作瞬间停滞。
“你们都知道了?”季汐点点头。“公孙家最近那么多变动,想不知道都难,更何况我们东林尤其是我爸一向对公孙家比较敏感。”季汐也擦拭自己的脸,“我还听说你见到那个人了?”
楚景涵终于露出惊异的表情:“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
季汐苦笑:“都说了对公孙家比较敏感了。不过你放心,这事现在就我家知道,你也知道我爸对那个人的事执着的程度,这十几年一直在追寻那个人的痕迹,要不是前几天公孙家闹得太大了,他也不可能探到这个消息。”
楚景涵点点头。他深知季家的手段,在消息这方面的工作可以说和公孙家是不相上下的。
季汐眨眨眼,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往下说。尽管很想知道楚景涵和那个人发生了什么事,但就在他快放弃这个话题时,楚景涵开口了:“那个人确实找过我。”
“直到和他见过面,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幼稚愚蠢。在他面前,你就会觉得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只玩杂耍的猴子,那种感觉就像被剥光衣服站在广场上,是耻辱,却无能为力。”
季汐瞠目结舌,只听到楚景涵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你们称我‘神之子’,说我是最接近他的人,可是,只有在真正面对他之后,我才发现,我和他的差距就像地球和太阳之间那么大,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连楚景涵那样骄傲的人都这样说,那个人究竟有多么强大啊?“他到底是有多强啊?”季汐终于问出心里持续已久的困惑,“从小到大就一直听着他的事迹却从未见其人,我还以为公孙夜这个人真的只是传说呢!”
楚景涵不再说话。事实上,在见到本尊之前,他也和季汐抱着同样的态度,认为公孙夜这个人不过是人们神话的对象,他甚至都怀疑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想过公孙夜会主动找他喝茶。
公孙夜何许人也?
公孙家的长子,现任的当家。他还是公孙雨湛的父亲。一直以来,楚景涵从不同人口中听说这个名字。在一些人眼中,他是一个传奇,是神样的存在。据说他容貌绝美如妖孽,即使是多次见过他的人还是会怀疑他究竟是男是女,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外貌,公孙夜很少公开露面,最近十多年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关于他,人们更多津津乐道的是他在十三岁那年毅然放弃学业,独自支撑起已经濒危的家族产业。据说那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威胁,很多业内人士纷纷断言公孙家撑不过此劫。没有人相信那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即使是他的亲身父亲公孙遥。但他确实做到了,仅仅花了三年,不仅让公孙家的传统产业起死回生,还进一步扩大了其家族产业的市场。然后在十六岁那年,他将手中所有的权力归还给父亲公孙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直到十年后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携带着自己选定的未婚妻叶萧。
公孙夜将与叶萧结婚这个消息迅速在整个城市传开,引起轩然大波。
“东林叶西华莫”,这句广为流传的话说的就是当年的两大美女:东林的叶萧,西华的莫夕。叶萧素有“东林第一才女”之称,不仅容貌姣好,更是文采斐然,引得一大票追求者,不过在此之前,大家都认定其未来的丈夫必定是楚家独生子楚天。
叶萧自小失怙,被楚天的父亲楚老爷子收养,与楚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直以来感情颇深,是众所周知的金童玉女。明眼人都看出叶萧是楚家内定的儿媳妇,如今事情突生变化,一时之间,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公孙夜曾化名孙夜拜读楚老爷子门下,和楚天叶萧成为同门,学习期间迷上了叶萧,横刀夺爱抢走美人,而一向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楚天见叶萧去意已决只能选择放手。
流言并没有影响公孙夜与叶萧的婚礼。三个月后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盛大而浪漫,直至如今,那场婚礼也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一年后,公孙雨湛出生了,仿佛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刚出生的雨湛就表现出美人胚子,很快也表现出超出同龄孩子的聪明活泼。就在人们以为现实版的王子公主的故事会这样一直继续下去时,事情又变化了。
在公孙雨湛六岁那年,公孙夜突然带着妻子离开公孙家,把年幼的雨湛独自留在公孙家。从那以后,“公孙夜”这三个字成为公孙家的忌讳。据说在一次聚会上,有人无意间向公孙遥打听其长子的近况,没想到公孙老爷子当场翻脸不认人,拂袖而去。而那人的公司也在短短一个月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夜消失得太久了,久得让人们快忘了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只在口头间流传着他当年的一些事迹,久得让新一代都怀疑这个人究竟是否存在过。但现在,他回来了。
楚景涵还记得几天前,在吃早饭时,一向喜欢边吃饭边看报纸的楚天突然放下报纸,叹道:“公孙家终于变天了。”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只听得父亲继续说道,“他果然做到了,真不愧是他啊!”那一刻,他发现父亲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满腹心事。
当时他不明白。直到回到学校,从公孙雨飞的口中,他得知,公孙夜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没来由的。想起几天前傍晚公孙雨湛对他说过的话,想起几天前公孙雨湛交给他的学生会的辞呈,想起这几日一直没见到公孙雨湛,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加强烈。他感觉到有些要改变他,改变现状的事情即将发生。
事情来得比他预料得要早,在路上突然被拦下问道:“可以一起喝杯茶吗?”即使早已习惯了凌洛如狐狸精现世的邪魅容颜,他还是被眼前人的惊人容貌惊艳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和那人坐在一起喝茶了。
楚景涵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对面的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公孙夜了。此刻,公孙夜一脸悠哉地品着茶,任他打量,从落座后就一句话没说过,仿佛约楚景涵过来就真的只是一起喝茶。当然,楚景涵并不认为如此。
“一直在想,大家口中说的和我相像的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良久,公孙夜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道,“没想到竟然是楚师兄的儿子。”
☆、挑衅
雨夜迷失的那片景 09
“楚师兄最近还好吗?”公孙夜问道。楚景涵点点头:“谢谢公孙叔叔关心,父亲身子一向很好,现在正全身心地投入研究中。”
公孙夜了然地点点头,眯细眼睛凝望远方,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他还是没变哪,只要搞起研究就什么都抛在脑后。老实说,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楚师兄是我这辈子最敬重最敬佩的人,他真的像是书里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转头凝视楚景涵,眼神清冽,“我原以为他的儿子也会如此,不过出人意料地,你倒是和我意外得相像!”
楚景涵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公孙夜的注视下竟然会局促不安,仿佛自己从头到脚被对面的那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几乎无所遁形。
“怎么样?立于众人之顶,俾睨众生的感觉如何?被人崇拜推崇的滋味如何?随意地按照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负责任地改变事情正常的发展轨道,心里是不是特有成就感,特别满足?”公孙夜依旧像闲话家常般地说出这番话,楚景涵却听出他话中有意无意的讽刺。
“这种感觉很好吧?”公孙夜继续追问他。
楚景涵举起茶杯想润润嗓子,平时很轻的杯子此刻竟有千斤重,他放弃地叹了口气。
“你变得越来越贪恋这种满足感,直到发现并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任你随意掌控的。”
“对那些人你是抱有复杂情感的吧?既为棋逢对手而兴奋不已,惺惺相惜,又为他们不能为你所用而惋惜,有时甚至会因为他们故意的背道而行而生气吧?就像是对雨飞,对杜桐飞。”
公孙夜注视着楚景涵,看到他不自然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闲适地抿了两口茶,继续说道:“还有些人看似在你掌控之中,实际上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你的好戏,就像雨湛。她能够在第一时间看穿你的意图,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对于这点,你一定是相当不爽吧?所以一定要加倍努力,一定要她彻底诚服于你,就像那些愚昧无知的人们那样对你顶礼膜拜。”
“不是!”听到这里,楚景涵站起身,双手支在桌上,脸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说中心事还是因为被误解而气愤,“不是这样的,我对雨湛绝不是这样的!”
“那倒要请你说说到底是怎样的。”公孙夜放下茶杯,说道。楚景涵不由一愣,感觉到周围的气场瞬间变化了。公孙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淡淡的笑容,连眼睛似乎都像在寒冬深涧中浸过一般,让人触及只觉寒气顿生。
楚景涵生平第一次对他人产生畏怯之心。怎么说呢,尽管公孙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迹象,可楚景涵就是觉得他们周围的空气就像是被凝滞了般,让他呼吸不得,也动弹不得。哪怕平时在机灵的头脑,在生动的口才,此刻都仿佛失去了用武之地。
良久,楚景涵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他微微垂头,回想起这几年与公孙雨湛相处的点点滴滴,“我不是故意要伤害雨湛的,我只是希望她能够正眼看我,能够再注视我得多一些,希望在她心中留下我的一席之地。”
“真是个任性而不知足的孩子啊!”楚景涵抬头,看到公孙夜的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甚至连眼中都有了些温度,“其实那个孩子注视你的时间已经很多了,是你太贪心太不知足了。”
“孩子,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只想告诉你:爱一个人不是紧紧抓住不松手,就像沙子一样,抓的越紧,流失得却越快。还有,所谓‘神之子’不过是别人捧出的名号,不必太当回事,你也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凭什么只管自己的喜怒就管束他人的未来?你怎么样其他人,我是没什么兴趣了,但若是贪得无厌地还想永远把我的雨湛绑在身边,真是痴人说梦!”
公孙夜挑衅似的挑起楚景涵的下巴,看着楚景涵生气的样子,嘴角的温煦的笑容如同温柔伤人于无形的刀:“不服气的话就试试啊,把雨湛从公孙家,从我手里抢过去。反正你们也一直看不顺眼我们公孙家吧,那就搞垮我们公孙家试试啊!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与本事!”
公孙夜收回手,回到座位上继续喝着茶,任楚景涵僵硬着身子。楚景涵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上半部容颜,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只是从他紧攥着桌角以至于关节发白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的怒气是显而易见的。
“我一定会击垮你们!”半晌,楚景涵终于抬头,眼圈发红,白净的脸上有些潮红,看来也是头一次受到如此的侮辱,“一定会将公孙家粉碎地彻彻底底!一定!”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公孙夜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看在此刻的楚景涵眼中却变成了嘲讽和不在乎,“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折腾到什么地步,不要让我失望啊,楚景涵。”
楚景涵有些例外公孙夜会突然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他的名字,正发楞间又听到公孙夜说道:“虽然没有义务告诉你,还是说声吧。我决定过几天就让雨湛出国,可能三四年后就回来,也可能十几年,当然也可能一辈子不回来了,毕竟这块土地上对她来说真没什么好的回忆,不回来也罢!”
楚景涵呆在当场,甚至连公孙夜何时离开也不知道。
这就是公孙夜给他的惩罚,也是给他的一场博弈。让雨湛出国,赌雨湛对这儿对他的重视程度,赌他是否有那个能力迫使公孙雨湛主动回国。
楚景涵并不认为公孙雨飞他们会把雨湛的消息通知给他,而且也并不认为自己将来即使可能击垮了公孙家就能找到公孙雨湛。毕竟凭公孙夜个人的手段,在世界上藏起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他唯一见到雨湛的契机就是雨湛。
只有公孙雨湛愿意回来,他才有赢的这场博弈的机会。
可是他凭什么让公孙雨湛主动回来?凭他们那点可怜的高中情谊?只怕哪怕公孙家被毁得从此从地球上消失,她也不见得会现身吧?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薄情寡性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因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表情让他心疼?
“景涵,我希望你不要重走我当年的路。”记得一次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太骄傲,也太过自负,这点早晚会让你吃亏的。若是你真心喜欢的人,就认真对待,不要试想着耍手段试探对方,否则你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没多说什么,楚景涵知道父亲一直以来知道他和公孙雨湛的事情,也许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后来的事情。只是当时的楚景涵没听懂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