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曜在前方打到最关键的时候,后方却出了事,黄子襄焉能善罢甘休,魏昭有不好的预感,要出大事了。
魏昭看见城门盘查的特别严,每个出入城门的人守城的兵将都要对照画像,魏昭有点为徐玉娇担心。
二人离开西城门,萱草小声问;“大小姐跑了,能不能被抓到?”
“过往行人盘查这么严,玉娇她要逃出辽东挺难。”
“大小姐怎么把黄二公子杀了?”
魏昭不知道内里隐情,徐玉娇出嫁时,她预感到徐玉娇跟黄彦可能是一对怨偶,令她万没想到的是徐玉娇在这个节骨眼上捅娄子,惹出大事,徐玉娇为了徐家,为了她二哥,哪怕再忍三两个月,魏昭想,那时徐曜大概已经大败朝廷大军。
徐玉娇与家人亲情淡漠,被迫远嫁,心存怨怼,定然不会为徐家考虑。
两人回到包子铺,包子铺人很多,七八张桌子都坐满客人,萱草充当跑堂的,魏昭去后厨帮忙。
饭铺快打烊时,饭铺里最后一桌客人付钱走了,张王氏清点一日卖的钱款,魏昭手里拿着抹布擦桌子,有点心不在焉。
张王氏到厨房里把剩下的包子捡了一碟子,准备自家人吃饭。
这时,饭馆门被推开,进来四五个客人,张王氏热情地迎上前,“公子,吃什么?”
“包子有吗?”
张王氏赶紧说;“有。”
魏昭背身擦桌子,听声音耳熟,回头一看,瞬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领头的一袭竹青袍,风度翩翩的清贵公子,正是陈风堂堂主陈子风。
两人眼神交汇,魏昭即明白,招呼,“客官这里坐。”
陈子风走过来,坐在魏昭身旁的桌子边,张王氏进厨房取包子,饭铺里没外人,陈子风压低声音说;“辽阳太守黄子襄联合张俊和鲜卑三方人马,号称十五万大军,已发兵,直扑北安州,攻打寒城。”
魏昭拿抹布正擦桌子的手停住,她心里有不祥预感,却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
“黄张鲜卑大军已经逼近北安州,离寒城不过一日的路程,所幸你没在寒城,寒城岌岌可危。”
魏昭的手攥紧抹布。
陈子风继续说;“你先到我闲云山庄暂避。”
“不,我要马上赶回寒城。”
陈子风倒一愣,“寒城守卫兵将一万,一万对十五万,你回去送死吗?”
“谢谢陈堂主几次帮我,即便送死,我也一定要回寒城,跟寒城共存亡。”
寒城破,辽东军长驱直入,如果攻下萱阳,挥师南下,跟朝廷军对燕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燕军腹背受敌,徐曜将陷入困境。
第80章
陈子风还待要说,张王氏端着包子走出来, 满脸堆笑, “客官, 包子还热乎的,我们饭铺要打烊了, 以后客官要吃包子早点来,刚出锅的包子可好吃了。”
张王氏把碟子放在桌上, 回头朝后面喊;“小书童, 你做几碗汤给公子几个人喝,吃包子口干。”
又对魏昭道;“秀才, 你去给客官茶壶茶水。”
魏昭放下手里的抹布, “大嫂, 我家里有事现在就要回去了。”
张王氏微微一愣,“秀才,这天都黑了,你们今晚走,不是说好了住一晚, 明早赶路吗?”
“不了,大嫂,我家里有急事,我要马上赶回去。”
魏昭朝陈子风点了一下头,朝后面走去, 常安在后院劈柴, 魏昭走过去小声说:“把马匹喂饱, 我们今晚回寒城。”
常安不解地问:“夫人,不是明早走吗?”
魏昭简短地解释,“辽东大军南下攻打寒城,我们要尽快赶回寒城。”
常安忙放下手里的斧头,站起来,走出去喂马。
魏昭招呼萱草,萱草从后厨跑出来,魏昭吩咐道;“赶紧收拾东西赶路。”
萱草张张嘴,想说什么,看魏昭脸色严肃,知道发生大事,赶紧回屋,两人简单收拾东西,盏茶功夫,萱草挎着小包袱,主仆二人走出来。
张王氏跟掌柜的张发看她们真要走,依依不舍,掌柜的张发挽留,“天黑赶路,道上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
张王氏也说;“不差一晚,秀才是个急性子,家里有啥事,明日再走,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带上。”
两夫妻热心肠,是良善人,魏昭微笑说;“西雍城离寒城不远,放心,没事的。”
张王氏看他们执意要走,喊七八岁男孩,“学林,快出来,秀才哥哥他们要走了。”
叫学林的男孩听见他娘喊,跑了出来,拉住魏昭,“秀才哥哥,你们要走了吗?”
魏昭疼爱地摸摸他的头,“学林,秀才哥哥要回家了,等以后再来看你,你好好念书。”
天晚,不能耽搁太久,魏昭跟一家三口告别后,朝陈子风坐的桌上看了一眼,陈子风招手,清朗的声音喊:“掌柜的,付饭钱。”
张发跑过去,“客官,吃好了,汤免费,不要钱,包子一共十文钱。”
随从付了钱,陈子风一行人朝饭铺门口走,张王氏热情地送到门口,“客官走好,赶明过来吃刚出锅的豆腐皮包子,我这饭馆还有七八种馅的包子,独家秘方,保管美味可口。”
陈子风带着人上马走了。
魏昭低身跟男孩子说:“秀才哥哥要走了。”
张发拉过儿子,“别耽误秀才哥哥了,一会关城门了。”
张王氏走回饭馆,魏昭道:“这些日子多承大哥大嫂照顾,我们以后有机会来看大哥大嫂。”
张发一家送魏昭三人到饭铺门口,魏昭牵过马,同常安和萱草上马,朝站在门口一家三口招招手,“回去吧!大哥大嫂。”
张王氏说;“路上小心。”
马驶上了官道,常安问;“公子,我们走那个城门?”
魏昭道;“我们走西城门。”
快到关城门的时辰,走其它城门远,赶不上出城,就要拖延一日,等明早天亮开城门才能走。
三人打马疾驰,盏茶功夫,就到了西城门,城门兵已经准备关城门了,三人赶到关门前出了城。
最后一缕余晖褪尽,暮色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大地远处的田野被灰黑笼罩,
由于天色已晚,出城的人寥寥无几,一条官道几乎看不见行人车马,魏昭猛然看见城门口立着五六个骑马之人,朦胧的光线,笼着颀长清隽的身影,魏昭勒住马,一抱拳,“谢陈堂主赶来相送,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陈子风拨转马头,朝西南方向,“走吧!我送你出辽东。”
魏昭心里一热,陈子风原来是特意在此等自己,陈子风的马已经跑出十几步远,魏昭一笑,打马追上。
深邃的天空,稀疏的几颗星,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清冷皎洁的月光照在官道上,七八匹马疾驰。
半夜里,四周原野寂静,只偶尔听见蛙声,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呼呼地风从魏昭耳边刮过,冷风打透了夹衣,肌肤冰凉,魏昭心里似有火烧。
陈子风几次打马,追赶前面朦胧月色下一团黑雾,陈子风恨身下坐骑,魏昭坐骑真是宝马良驹,不愧是北地第一马贩。
一行人纵马疾驰,跑了一夜,天际微微露出蟹壳青,已到了北安州境内,魏昭勒住马,等后面陈子风等人的马追上来。
清晨的露水重,陈子风衣衫潮湿,赶上魏昭,自嘲地说;“我这匹马,拼命跑也赶不上黑雾了。”
“我答应陈堂主,弄一匹跟黑雾一样的好马,送陈堂主,如果这次我能侥幸活着,决不食言。”
陈子风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手握缰绳,望着南方,估摸现在辽东大军已快兵临城下,“魏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寒城如果实在守不住,弃城离开。”
魏昭感激地看着他,“陈堂主,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子风骑马站在通往寒城的官道上,望着一团黑影消失在晨曦中。
魏昭三人经过新北镇,没有停留,直奔寒城方向飞驰。
魏昭心急,几次打马,黑雾已经四蹄腾空,如飞一般。
太阳升起,通往寒城的官道过往行人车马多起来,离寒城还有十几里地时,官道上乱起来,有马车行人掉头往回跑,魏昭勒住马,拦住一个对面跑过来的行人问:“大伯,出什么状况了?”
庄稼汉打扮的男人,穿着布衣挑着担子,担子里摆着菜蔬,说;“公子,别往前走了,寒城已经被围了,快逃命吧!”
常安问;“怎么办夫人,城里进不去了。”
“我们去东门看看,辽东军不可能一下围住整个城池。”
魏昭三人赶奔寒城东城门,走到半路,不少行人从对面跑来,魏昭停住马,问跑过来的一群男女,“东城门出事了?”
“东城门被辽东军包围了。”其中一个妇人道。
妇人领着一个孩子跑过去。
一位老者好心地对三人道;“秀才,我们也是走到半道被截回来了,听前面逃回来的人说,辽东大军见人就砍。别往前走了,快回去吧!”
萱草说;“夫人,既然进不去城,奴婢看还是回新北镇,打探消息再说。”
辽东军没走新北镇进兵,而是直插寒城。
魏昭不甘心,掉转马头,“我们去西城门。”
三人快马加鞭,路上魏昭担心西城门跟三面城门一样被辽东军包围。
往西去,一路遇见的行人与平常无异,看见高高的西城门时,魏昭才松了一口气,这时,西城门兵士正在关城门,要进出的百姓,被拦在外面,很快城门要关上,魏昭纵马一跃到了城门口,冲了进去,随即萱草和常安的马匹也冲了进去,守城兵喝道;“找死呀!辽东兵打来了,还往城里跑。”
这时,突然一声炮响,震耳欲聋,魏昭勒马,炮声好像从北门方向,北门的辽东军已经开始围城了。
城里百姓骚动,像无头苍蝇似的奔走,街上想逃难的百姓,发现四门都已经关了,出不去了,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魏昭对萱草说;“你快回府看看,府里怎么样了?人都走了没有。”
看见一队士兵往西城门方向跑去,魏昭问骑马的头目,“请问你们步将军现在何处?”
头目道;“步将军在北门。”
萱草回府,魏昭跟常安奔北门方向,接连几声炮响,西城门方向传来的,西城门已被辽军堵死,辽军已成合围之势,街上的人一下子就乱了,到处奔跑,魏昭的马只好慢行,对常安说;“看来辽东军快攻城了,我们赶紧赶过去。”
魏昭赶到南城门时,看见城中兵将已经严阵以待,魏昭看见步将军英俊挺拔的背影像一座山一样屹立在城墙上。
魏昭下马,快步朝城墙走过去,两个士兵拦住她,“公子,现在正打仗,刀枪无眼,公子快回家去。”
常安道:“这是燕侯夫人,要见将军。”
士兵上下打量她,看出点苗头,这个秀才身量像女人,遂放行,魏昭疾走上了城墙,步将军回头看见她,短暂地愣了一下,“夫人,您怎么这身打扮?”醒悟过来,焦急地问;“夫人,您不是去西泽州给严将军贺寿,您怎么回来了?”
“步将军,我在西雍城里听说辽军兵发寒城,我连夜赶回来了。”
步书同重重地咳了一声,“夫人,您既然没在北安州,您何必赶回来,您一个女流之辈,又不能打仗,您在城里,我们还要派兵保护您的安全。”
步书同极为不满,这位儒雅的将军也是急了,才对燕侯夫人说出重话。
压着性子,朝左右道:“送夫人回府。”
“将军,谁说我留在城里没用、我可以稳定军心,如果守城的兵将知道燕侯夫人在城里,他们是不是能安心,如果城里的百姓知道燕侯夫人跟他们一道留在城里,没有跑,可以安定民心。”
步书同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她,琢磨她这番话,有几分道理,“可是,夫人留在城里很危险,辽东军很快就攻城了,你来看。”
步书同朝城下一指,魏昭放眼一望,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辽东军队,步书同道;“辽军十几万兵马,我们现在守城才有一万多人,根本抵挡不住凶猛的辽东军和鲜卑兵马。”
“步将军,送信出去请求增援了吗?”魏昭问。
“城池被围困之前,我已经派人给侯爷送去救急书信,西泽州严将军我已经派人送信请求出兵支援,离寒城最近的蒲县驻扎着两万兵马,跟寒城军事上部署上形成掎角之势,我已派人送信,发兵增援,上留城我也派人送信,可就算他们的人马能来增援,也要些时日,更何况势单力薄,除非侯爷回师,否则难以跟辽东十五万大军抗衡。”
远水解不了近渴,且这几个地方的人马加一起也没有几万人,敌众我寡,魏昭一路已经想好了,靠一万多人兵将守城,不出三日城破了
“步将军,为今之计,也只有死守城池,等待侯爷前方得胜,回师救援,城中四门已经被辽东军围困如铁捅一般,城里的人跑不出去,现在只有万众一心,城里百万人口,动员各官宦富豪乡绅家丁护院守城,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城中青壮年临时招兵,我侯府有五百侍卫,先派来协助将士守城。”
步书同常听夫人谈燕侯夫人,性情温柔,想不过一娇弱的深闺女子而已,没想到有这样的见识,“夫人,我将军府的侍卫也调来一块守城,我即刻命人动员城里的各家看家护院的征集来守城,张贴告示征兵。”
“好,将军,我先回府。”
“我派人送夫人回去。”
“将军,我有能力自保。”
步将军多少有点瞧不起妇人。
魏昭走下城墙,跟常安回徐家别院。
在前院刚下马,侍卫头领关山匆忙迎过来,“夫人,末将保护夫人突围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