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更加震惊:“这不可能!白怜儿现在顶着我的身份。”纪琅会娶她,绝不会纳她为妾,这是在羞辱她!
“可事实就是如此。纪琅纳了白怜儿。不,我们知道她是白怜儿,可纪琅不知道,外面的人不知道。所以,别人只会认为纪琅纳了前户部尚书薛计相的外孙女为妾,甚至,不顾她还在孝期,连几个月都等不及。”
薛锦棠听着,脸都白了。
“纪琅,不是这种糊涂人,他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人都是会变的。特别是男人。”赵见深见她脸色下人,就忍不住放软了声音:“纪琅是优秀,可归根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不是吗?”
薛锦棠哑口无言,赵见深刚说的时候,她的确有些无法接受。
赵见深也不出声打扰她,只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
薛锦棠的思绪渐渐恢复,过了好半晌她才问:“殿下,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不多?”
“现在还不算多。纪琅也知道孝期纳妾不好,所以十分低调。不过纸包不住火,顶多隐瞒一两个月吧,总有一天人人皆知薛计相的外孙女给人做妾。”
薛锦棠嘴唇发抖,是气的。
薛计相的外孙女,孝期委身于人,好好的正妻不做,竟然给人做妾。
外祖父一世英名就这样被毁了。抹黑薛家、抹黑外祖父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怜儿与纪琅。白怜儿包藏祸心,这个暂且不说,纪琅是她青梅竹马的伴侣,外祖父活着的时候,对他视若亲孙。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你需要跟纪琅谈一谈了。”赵见深道:“或许这里面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一定。我帮你去叫纪琅过来吧,你稍等一会。”
“不用了。”薛锦棠几乎是本能地拒绝。
她确实需要跟纪琅谈一谈,但她并不想让赵见深参和到这件事里。于是,薛锦棠就让杏枝去见纪琅,让她请纪琅到西街茶肆二楼说话。
从国子监到纪家,西街是必经之路,薛锦棠觉得纪琅一定不会拒绝。
她提前在茶肆二楼等着,靠窗而坐,看着不少学子们穿着国子监生员服结伴回家,不由想起从前外祖父在国子监讲课,她在这里等候外祖父的时光。
她远远地看到杏枝自己回来了,薛锦棠眉头一皱,没一会,杏枝上了楼。
“小姐。”杏枝一脸忿然,怒气冲冲道:“那个纪琅简直不可理喻,见了我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他说我就算了,竟然还说小姐,我实在不能忍。他说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让我们小心点,等他找到证据,就要到薛夫人面前揭穿我们的真面目。”
“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跟他说您要见他,他说让不想与我们为伍,还说不想听我们的花言巧语。”
杏枝气坏了,把纪琅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好一会才发现薛锦棠神色严肃,一语不发。
“小姐。”杏枝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紧张地看着薛锦棠。
薛锦棠眉头紧锁,不对,不对劲。
纪琅就算要纳白怜儿,为什么不等到几个月之后呢?便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纪琅对她有误会,也绝不会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走,我们去一趟燕王府。”
汝宁公主跟吴王一系的人都牢牢盯着威武将军府,姨母不能有太多动作,以免打草惊蛇。姨父手中虽然有权,却是朝廷新贵,在京城只几个月时间,远远比不过在京城经营了二十几年的淑妃、吴王。
所以,姨母那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还是要找赵见深帮忙,他手里能用的人多,神通广大,这些许小事难不倒他。
没等她去燕王府,赵见深就来找她了:“我查到了一些事情,抓了一些人,在鸡鸣寺后面的一个院子里。走,我们路上说。”
“……这些人掳走了白怜儿,纪琅救了白怜儿之后,就匆匆做了纳妾礼。从这些人嘴里应该能撬出话来。”
“我不知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派的势力,所以没敢贸然带回燕王府,只在鸡鸣寺这边,到时候查起来,别人也不知我们是谁。”
薛锦棠点了点头。
鸡鸣寺这边的院子,是租给别人的,鱼龙混杂,但是没有人敢挑事。如果不想暴露身份,这的确是个好地方。
到了地方,赵见深推开门,道:“人在里面,你审完之后看看是放掉还是交给官府,吩咐范全一声就行。我还有点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薛锦棠点点头,向他道了谢,进屋里去了。
赵见深上了马车,低声对一个护卫吩咐道:“去,告诉纪琅,为首的匪徒在这里呢。”
……
匪徒共五个人,都被反剪了臂膀捆在身后跪在地上。
看到薛锦棠,几人情绪还挺激动,张嘴就要求饶。
“咚!”
范全搬过一张椅子,重重放在地上,冷冷瞥了那几个人一眼。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几个人立刻噤声。看样子,范全之前就收拾过他们了。
薛锦棠坐下来,神色泠然:“说吧,你们绑架白……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饶命啊,我们是拿人钱财□□,并未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是那位薛小姐她给了我们钱,让我们假装绑架她的啊……”
匪首脸上有刀疤,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此刻却十分乖顺,一点滑头都不敢耍,老老实实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薛锦棠听着,脸色越来越冷。
好个白怜儿!
纪琅心软又存了愧疚,这一招的的确确打到纪琅的七寸上了。
匪徒见薛锦棠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本来还觉得她一定好说话,只要说了事情真相,苦苦哀求,她一定会放过他们的。
不料她板着脸,漂亮的脸孔上如覆了一层霜一样,十分骇人。
匪徒们心中哀嚎,她……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大小姐,我们是无辜的,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匪徒吓坏了,一个个以头抢地,砰砰砰磕头。
薛锦棠从愤怒中抽离出来,对范全说:“放了他们吧。”
这句话让匪徒们大喜过望,得到自由之后,对着薛锦棠感恩戴德,连连磕头作揖。
而此时,在赵见深的刻意放纵之下,纪琅已经摸到了门口。顺着门缝,他见薛锦棠与几个大汉说话,十分和气,而为首那人脸上有数寸长的刀疤,很明显就是绑架了白怜儿的那一伙人。
纪琅再也忍不住,一脚把门踢开了。
“薛小姐!”
纪琅横眉冷对,怒火中烧:“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绑架了盈盈还不满足,又想去伤害谁?是不是所有对你考女官有威胁的人,你都不放过?”
薛锦棠还算冷静,她道:“我本来就打算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你先别急,听这些人把事情说一遍再说。”
纪琅沉着脸,语气非常不客气:“好,我且听着。”
“你说吧。”薛锦棠对匪首道:“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
匪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说了小翠如何找到他们,他们如何见到了白怜儿,怎么定下的计谋,全部都说了。
“这位公子,这种戏码对你来说或许不常见,但是对我们这些人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小姐们你陷害我,我诬赖你,这种事情太多了。那位小姐显然是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好戏,我们是无辜的,你不要……”
“够了!”
纪琅一声怒喝,气得脸都红了,他双目愤慨,语气愤怒地质问薛锦棠:“这的确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不过幕后黑手却是你。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心长歪了,心肠狠毒一些,不料你狠毒之外更多的竟是卑鄙龌龊!”
“怪不得你能哄得薛夫人厌弃了盈盈,薛小姐,你手段的确高超!”
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盈盈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坏了自己的清白,好好的正妻不做,非要做妾?
盈盈是失去记忆了,不如从前自信聪敏,可她也绝不会痴傻糊涂到这步田地。
“只可惜,你手段再高超,我也不会被你所骗。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得到了薛夫人的疼爱,你还不满足吗?”
纪琅怒道:“你是长得漂亮,不过我心里只有盈盈一个,你再使计谋,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趁早死心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薛锦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瞪着眼睛看纪琅,好半天才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视薛计相为嫡亲的祖父,对他打心眼里恭敬,对薛夫人更是十分亲近,如今薛夫人孝期未过,你怎么就能纳了……她为妾,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对薛计相、对薛家,将会是多大的羞辱吗?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薛家?”
纪琅咬了咬牙关,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这般了解我!之前没少下功夫打听我的事吧。”
薛锦棠气得脑中一根筋在嚯嚯直跳,她忍着怒意与失望,缓缓说:“你说错了,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从前我认为自己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一样。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我错的多么离谱,我从未看清过你。”
纪琅不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想明白。
“为了盈盈的名声,我不会报官,但是我会到薛夫人面前说清楚,让她看看,陪伴在她身边的,究竟是什么人。我本想给你一个机会,奈何,你如此冥顽不灵,我也不必客气了。”
“还有。”纪琅厌恶道:“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我已经看清楚你的真面目,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我都不会为你所动,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吧。怪不得阿鹤会与你退亲,你这样的人、你自求多福吧。”
可笑她那次相邀,他竟然意动,还想着去赴约。真是可笑!
薛锦棠几乎站不住,她抓着椅子扶手,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们这么护着那个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想保护的人已经死了,现在面对你的,在你面前的那个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假货?”
“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有眼无珠,她根本不是……你真的没发现吗?”
纪琅有片刻的恍惚,他又很快镇定下来:“你又想污蔑盈盈?一计不成又出第二计?我有眼睛会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想护着的人。至于你,不要再纠缠了,望你自重!”
纪琅走了。
薛锦棠坐回到椅子上,身心俱疲。
她坐在阴影里,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可范全看着,就觉得心疼。
原来这位薛小姐她喜欢的是纪琅啊,可惜人家纪琅有心上人了啊。
唉,主子真是可怜!
……
纪琅亦是心力交瘁,虽然累了些,总算查出了罪魁祸首,对盈盈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他回纪家,人才到门口,下人就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少爷!家中有客人来了。”
纪琅眼睛一亮:“是不是阿鹤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带着愉悦的笑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来人一袭月白衣衫,气度潇洒,带了几分清冷,既有谦谦君子的风度,又多了几分映水明月的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
可不是正是沈鹤龄吗?
“阿鹤!”纪琅快步走上前,拍了拍沈鹤龄的肩膀:“好啊你,这一去就是一年,总算舍得回来了。”
“我等了你半天。”沈鹤龄清清冷冷的双眸里带了几分笑意:“你去哪里了?”
“我……”纪琅叹息一声:“说起来跟你也有关系,你的未婚妻,已经退婚的那个,跟盈盈同名同姓的薛锦棠,她来到京城了……”
沈鹤龄脚步一顿。
纪琅一定也认出盈盈了吧。
也是,他都能认出来,纪琅跟盈盈从小玩到大,不可能比他还迟钝。
“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
沈鹤龄看了看左右,见有下人,知道纪琅不明说是怕人知道,就接了这句话。
两人才起了头,就见一个丫鬟迈着小碎步从纪琅的院子里跑出来了。
沈鹤龄微微皱眉。
纪琅是端方君子,从不用女婢的,这个丫鬟如此眼生,是最近才启用的吗?
“少爷,您回来了?”小翠笑道:“姨娘等了您半天了。”
“姨娘?”沈鹤龄脸色一变:“什么姨娘?”
他本来就清清冷冷,突然变了脸,小翠怵了一下,语气犹豫道:“就是少爷的姨娘……”
“纪琅!”
沈鹤龄声音低沉,双目犀利地质问纪琅:“你纳妾了?”
“是的,我……”
纪琅刚说了这句话,沈鹤龄就上前来重重一拳将纪琅打翻在地。
“你怎么能纳妾,你怎么对得起盈盈?你这狼心狗肺的负心汉,亏先生活着时候那么疼你,把你当做亲孙,你竟然如此辜负盈盈,如此辜负先生。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跟先生保证会一辈子对盈盈好的?”
“阿鹤,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住手!”突然从房间里跑出一个女子,她跑过来扑到纪琅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这便是他纳的姨娘吧?
沈鹤龄心中冷笑,正欲挥手将白怜儿拨开,待见到她容貌的时候,突然大吃一惊。
“你……”
他瞠目结舌望着白怜儿,不敢置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你是何人?怎能无缘无故打人!”白怜儿怒气冲冲叫小翠:“还不快去叫人,把这无礼的人赶出去!”
她一开口,沈鹤龄就猛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