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棠最终没能拗过他,她跟他一起去了。
母猫是金丝虎,全身金黄,有些消瘦。看人来了,母猫呜呜叫,警惕地看着他们俩。两只小奶猫一只跟母猫长花色一模一样,一只是黑狸花的。
两只小奶猫小小的,不过一扎长,小眼睛还没睁开,粉嫩嫩的小嘴在吸奶,吃得津津有味。它们小小的爪子还在母猫的胸上一踩一踩的好像要把奶水挤出来一样,别提多可爱了。
赵见深见她喜欢就道:“母猫生产之后,前面几天因为担心小猫会一直搂着小猫咪,不出去觅食。等七八天之后它才会出去找吃的。所以它才这么瘦。我让人把它们娘三个带回去,咱们好好养着。正好燕王府里面也有老鼠,让它们抓老鼠去。”
薛锦棠本来还犹豫呢,见了小猫之后就不犹豫了,她也知道宫里的野猫日子不好过,会被打。就同意了。
李凝仙一直悄悄跟在薛锦棠身后,见她被赵见深抓住手拽到树荫里去了,她就没追了。
她恨啊。明明燕王世子最先心仪的人是她,怎么就被薛锦棠这个后来者给抢了呢?
她闭上眼,吸了吸气。燕王世子是长得好,深得帝心。可是他哑巴了,不能说话了,以后连燕王世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这样的人薛锦棠能看得上吗?一定不能的。等薛锦棠离开了燕王世子,那她不就有机会了吗?
李凝仙正想着,突然见那边来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急急慌慌的,像在躲什么似的。
李凝仙心头一动,拦住了他:“你看到燕王世子殿下了吗?”
“这个……”小太监支支吾吾不肯说。
李凝仙越发觉得有事,她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请公公喝茶。”
小太监接了银子,才道:“世子殿下黏着宜兴郡主,宜兴郡主好不乐意,让他自重,说了好些难听话,然后就走了。世子殿下十分生气,又说不出话来,在那边捶树撒气呢。”
“请公公保密,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了。”
李凝仙想了一下,犹豫了一会,最终咬了咬唇,去找赵见深。
赵见深背靠着树,正冥想呢,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薛锦棠回来了,一转身见是李凝仙,神色就冷静了。
李凝仙心头一跳。
这个男人真是好看啊,乌黑的眉,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因为目光坚毅,所以并不显女气,十分英挺,身姿也伟岸。
这样的男人,她实在是喜欢的紧。
外头那些人,她一个都瞧不上,就是这一个,她看了一眼就沦陷了。
她跟薛锦棠不一样,哪怕他哑巴了,她也不嫌弃他。
李凝仙慢慢走过去,柔声道:“殿下,凝仙没有打扰您吧?”
赵见深拧眉看她,李凝仙心头狂跳,脸有些发热:“凝仙有话跟您说,这些话,藏在心里已久,我……我从前没机会,今天想告诉您。”
赵见深心里冷笑,这个李凝仙没有脑子的吗?她是吴王的人,跑到她面前来献媚?还是说,吴王一开始就弄了这个一个美人计?
“殿下不能开口说话了,凝仙愿意做您的口,以后您想说什么,凝仙都可以替您说。”李凝仙看着他,说:“我在汝宁公主、临海大长公主、萧淑妃与吴王殿下面前都有几分体面,我可以帮助殿下稳住燕王世子之位。”
她忙说:“我并不是说殿下自己不可以,只是有了我的帮忙,您或许可以轻松一些。毕竟很多事情都是一个人很难熬,两个人在一起就会以苦作甜,再累都不怕。您觉得呢?”
赵见深没说话。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李凝仙双眸幽幽,含着无限爱慕的情意:“殿下,论容貌我不输薛锦棠;论家世,我是大家闺秀。薛锦棠不能给您的,我都可以给您。包括她现在踩着您的名声上位,我也可以替您教训她!”
男人被拒绝了,伤了颜面自尊,这个时候最需要她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去鼓励安慰。
她有才有貌,外头追逐她的狂蜂浪蝶不知凡几,这样的倾慕,她不信赵见深不动心。
赵见深本想转头就走的,可听到她说薛锦棠,他就不乐意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棠棠比?
不过赵见深什么都没有说,他反而淡淡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轻轻一点头,让李凝仙几乎要笑出来,她就知道,她这么美,燕王世子又怎么会拒绝?
李凝仙想拉一拉赵见深的手,到底没敢,她道:“我心里已经有了教训薛锦棠的办法,日后她再也没办法进宫了,届时还需殿下配合。”
赵见深扬了扬眉,表示同意。李凝仙脸一红:“殿下,您对凝仙真好,凝仙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凝仙春风满面地回去了,先去找谢紫薇:“机会来了,走,陪我去见大长公主。”
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等会看我眼色行事,薛锦棠蹦跶不了了。”
谢紫薇有些担心:“可是燕王世子会不会替薛锦棠说情?”
李凝仙抿唇一笑,脸上春意荡漾:“放心吧,不会的。”她对男人还是很了解的。
到了临海大长公主那里,李凝仙笑道:“大长公主,凝仙来跟您报喜啦。我老师前日给家父写信,捎来了一副画。老师说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以后可能都不会画了,特意画一副给家父。我今天进宫,已经带过来了。”
大长公主大喜,眼角眉梢都飞扬了起来,身子不自觉站了起来:“甘棠楼主的墨宝在哪里?”
“在凝仙休息的侧殿,我这就去取。”
李凝仙笑着去了,谢紫薇也跟了上去。
薛锦棠不动声色,她也想看看,她什么时候给李凝仙作画了,李凝仙又会拿出什么样的画来。
没一会,李凝仙慌慌张张来了,她脸色苍白、如丧考批,一进门就道:“大长公主,画……画不知被谁挖掉了一块。”
临海大长公主脸色一变:“画呢?”
谢紫薇抱着画进来了:“大长公主,您看。”
画轴展开,上面画着一美人,削肩柳腰,手持镜子,纱裙飘逸,精美无比。美人的头却没有了,很明显是被人挖走了,留下一个大洞。完美的一副画,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只从镜子里能看出眼睛与鼻子。
临海大长公主捧着画十分痛心:“这是谁干的!暴殄天物!好好的画,怎么会被毁成这个样子?”
谢紫薇“噗通”一声跪下了:“大长公主,我有话说,毁坏这画的不是旁人,正是宜兴郡主。”
☆、88.清理
薛锦棠有些想笑。
这画不正是她刚回京画的吗?当时杜令宁跟她一起去卖画, 还十分舍不得呢。
她记得店小二说很久没收到她的画了, 说要放一放, 等价格炒起来了再出手。不知道李凝仙买这幅画花了多少钱。
李凝仙想用这个计谋来陷害她,简直是……蠢的母亲给蠢开门--蠢到家了!
看样子, 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临海大长公主坐在主座上,脸色凝重, 语气严肃:“谢紫薇, 你有什么证据?”
谢紫薇道:“凝仙自进宫以来,与大家相处和睦,笙磬同音。旁人绝不会这么做,她们没有这样的胆子, 也没有这个动机。”
“宜兴郡主一直对凝仙有敌意, 那天还在宫门口向凝仙示威, 不止是我, 同行的翰林画院的画徒们都看到了。大长公主若是不信, 可以叫那些人过来问问。”
临海大长公主就让嬷嬷把那八个人唤过来。临海大长公主就问她们有没有这回事。
八人见临海大长公主脸色不虞, 殿内气氛压抑,有心想帮薛锦棠说话, 却不敢撒谎。
“回大长公主的话, 那天宜兴郡主跟李凝仙的确说过几句话, 当时我们站得远,具体她们说了什么并不曾听清楚。我们瞧着两人还算平静, 并不像起争执的样子。”
“这段时间, 宜兴郡主跟李凝仙一直在一起做事, 两人从未红过脸。因为体贴李凝仙身体不适,郡主一直让她休息,并未分派太多事情给她。我们实在看不出郡主对李凝仙有敌意。”
谢紫薇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巧舌如簧,在临海大长公主面前都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偏帮薛锦棠。
临海大长公主又问李凝仙:“那天是起口角了吗?”
李凝仙看了薛锦棠一眼,点头说是:“宜兴郡主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话,她是郡主之尊,凝仙不敢冒犯。”
她顿了顿,道:“宜兴郡主对我,的确有几分敌意。这种事,外人看不出来,但凝仙身为当事人,自然是知道的。女孩们之间的嫉妒憎恨,有时候都藏得很深,轻易不会让别人知道。”
临海大长公主就不高兴了。
她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喜欢大家乐呵呵的、热热闹闹地在一处,这样倾轧陷害攻击,是她最不喜欢的。
“宜兴。”临海大长公主语气冷冷的问:“你怎么说?”
薛锦棠不慌不忙道:“不敢隐瞒公主,我跟李小姐的确有些不睦,我心里很瞧不起李小姐的为人。女孩子之间,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很正常,我虽然不喜李小姐,却从未做过针对李小姐的事。”
“这段时间做事,大家都看着,公主您也看着,我是否做过对李小姐不利的事?”薛锦棠道:“各人喜好这种事情难以避免,只要不影响做事,这也没什么。”
“谢紫薇、李小姐怀疑我,也该拿出证据来,不该是这般捕风追影的污蔑我。”
她磊落大方,不遮不掩,堂堂正正,临海大长公主不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胆大,这种话也敢说!”
薛锦棠微微一笑:“如果此时审问宜兴的是旁人,我自然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思的。只是大长公主您烛照数计、洞察秋毫,在您面前我不敢遮盖自己的小心思。我也相信,您不会因为我说了实话就偏心,您一定会做出公正的判断的。”
“毕竟您是我最尊敬的女子,最敬佩的人,我对您有信心。”
临海大长公主也笑了:“好巧的嘴。你都这么说了,我一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你,也不会委屈了凝仙,更不会放过弄坏甘棠楼主画的人。”
李凝仙见状,心里懊恼,她怎么忘了,临海大长公主最喜人说话轻快活泼,不喜人哭丧着脸。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而且她是苦主,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该露出笑脸来才是。
李凝仙微微调整表情、语气,虽然不甚欢快,却也平静自若:“大长公主容禀,并非谢紫薇胡乱攀咬,凝仙捕风捉影,而是这画就放在凝仙休息的偏殿。今天上午,大家都在珍禽异兽园作画,只有宜兴郡主中途离开过。”
李凝仙微微叹息:“我也并不是怀疑宜兴郡主,只是除了她,实在再无旁人有这个动机、时间了。”
临海大长公主问薛锦棠:“你中途离开,去哪里了?”
薛锦棠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去追一只小鹿,然后遇到了燕王世子殿下,我跟殿下说了会话,就耽误了。”
临海大长公主“哦”了一声。现在外面都传,阿深对薛锦棠情根深种,跟在人家身后跑,被拒绝也乐此不彼,估计是真的。
“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燕王世子了。”临海大长公主道:“去,请燕王世子过来说话。”
薛锦棠抬头,与李凝仙视线交汇,从彼此眼里看出交锋的火花。李凝仙毫不担忧,眼中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的得意。
薛锦棠微微拧了眉。
李凝仙应该是看到她跟赵见深在一起了,所以才临时起意想出这么一个下作的计谋栽赃陷害。
现在赵见深要来了,要给她做证了,李凝仙不该是紧张担忧怕被揭穿吗?她如此淡定,难道是留了后手。
这样一想,直把薛锦棠惊出一身冷汗。
她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在芳华女学被污蔑作弊,那时候赵见深来了,他撒谎了,没给她作证。
这次他不会……吧?
不会,不会,赵见深绝不会的,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就算赵见深不替她作证,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呢。她本人就是甘棠楼主,临海大长公主想要她的画,她给她就是了,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是紧张这件事情,而是紧张赵见深,紧张他的态度。
上一次赵见深给她作证,她心如止水,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这一次,她……希望是好结果吧。
薛锦棠手里汗津津的,抿了抿唇。
李凝仙淡淡一笑,心里底气更足,她挺直了腰杆,越发自信从容。
赵见深今天穿着藩王世子蟒袍,修浓的眉,英挺的鼻子,内勾外翘的丹凤眼,配上他冷厉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心折。
临海大长公主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就笑道:“怎么今儿有空进宫?”
赵见深道:“有事。”
人长得俊,声音也好听,临海大长公主大喜:“阿深,你能说话了?”
赵见深拱了拱手,笑道:“少许。道长,来了。”
“快传进来。”
天机道长身穿蓝色道袍,手拿佛尘,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双目爽爽有神,仙姿飘飘。
“大长公主。”天机道长行了个道家礼:“世子殿下经贫道这段时间治疗,已经能开口说话,只是不能说长句,每次只能说两个字。”
“原来如此。”临海大长公主笑着说:“道长医术高明,令人佩服。接下来,还要有赖道长为阿深继续治疗了。”
“贫道的荣幸。”
天机道长微微点头,不待大长公主吩咐,就飘然离去。明明没有风,他却衣袂飘飘,仙姿出尘。
临海大长公主就问赵见深,是否跟薛锦棠碰着了。
赵见深看了薛锦棠一眼,又看了李凝仙一眼。
薛锦棠微微紧张,李凝仙跃跃越试。
赵见深心中冷笑,慢慢说:“是的。宜兴,追鹿。我们,遇到。郡主,不喜。呵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