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砍了马,她们必定会被身后的山贼抓走。
若是不砍马,那么她们就会掉入断崖粉身碎骨…王昉手中紧紧握着簪子,她看着越发逼近的断崖,面色惨白、紧咬着下唇…难道她们今天真的要葬身此处?
在这一思一想之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跟着便是一道青色身影,他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拉住了缰绳。
马儿还想再往前跑,却被人紧紧牵着,竟是一步也跨不出去…
断崖旁因为先前的动乱,已有不少碎小的石子坠落崖间听不清声响…而马儿也终于在离断崖只有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青衣男人牵着马儿往后退了几步,在离开那个危险之地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马车内原先屏着呼吸不敢言语的人也终于回过了神。
王昉紧握着金簪的手松开,她抬眼看去刚想致谢,便见原先稳稳当当坐在马上的男人转过了身…
他拭了一把额上的虚汗,而后是看着王昉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楚斐?”王昉面上带着几分惊疑,似是未曾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看到楚斐…她看着楚斐身上的青色官袍,心下更是怔楞不已,口中便跟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马儿已经重新安静下来…
楚斐便翻身下了马,站在马车外头开口说道:“我接到上头的任务说是此处有个土匪窝,就领着兄弟到这处来剿匪,倒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们…”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没事…”
王昉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我还有个属下就在不远处,不知他…”
她这话还未落,楚斐便接过了话:“暗一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我让人把他先送回去了…既然你们没事的话,我就先送你们回去。”
楚斐知道暗一?那他和陆意之…
王昉心下思绪翻转,只是此时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想到这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口中是言一句:“多谢…”
琥珀几人重新坐了进来。
她们几人里除了流光受了伤,其余几人都并未受伤,只是身上到底沾了些鲜血…琥珀重新点起了熏香,又从一旁取出了帕子替两人擦拭起来,好在王昉与傅如雪的鲜血大多是沾在帷帽上,身上虽然也沾了些却也不算明显。
两人擦拭了一番,其余几个丫鬟便也就着水洗漱了一番。
王昉看着流光,让琥珀先替她包扎一番,而后是拧眉问道:“可还好?”
“奴没事…”
流光摇了摇头,这些只是小伤,并无大碍。
王昉闻言却还是拢紧了眉心,等琥珀替流光包扎好,她便又倒了一盏茶递给流光…流光接过茶恭声谢了一声,而后便握着茶盏慢慢喝了起来。王昉见她除了面色惨白,唇上没有血色之外,并无别的异样…她的心下这才松了几分。
她重新坐回了位置,一面是解开了手腕上的袖弩,一面也跟着倒了一盏茶慢慢喝着。
茶已经冷了…
可王昉却还是喝了整整一盏,先前这一场已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她静坐了好一会才侧头往傅如雪看去。王昉看着傅如雪依旧惨白的面容,心下是轻轻叹了一声,表姐到底是头回经历这样的事…她伸出手握着傅如雪的手,而后是柔声问道:“表姐,你可还好?”
“啊?”
傅如雪回过了神,她看着王昉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临了开口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她的面上挂了个虚淡的笑容:“我没事。”
她虽然说没事,可手心却依旧冰凉得很…
王昉只当她是还未回过神来,便也未说些什么。
马车内静谧得很,王昉想着外头赶车的楚斐,又想着傅如雪,心下思绪刚刚转了起来便又歇了下去…感情之事,皆靠一个“缘”字。若是他们今生依旧有缘,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自然也会成。
…
等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日暮四斜的时候了。
傅老夫人终归还是知晓了这么一桩事,王昉与傅如雪去北郊,她其实也是授意了的…只是未曾想到她们来时竟然会碰见这样的事,好在没出什么事,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也不知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好生谢了楚斐一顿,原本还要留楚斐用上一顿饭…只是楚斐还在当值,自然是推却了。
傅老夫人便也未说什么。
等楚斐走后…
傅老夫人便好生训了王昉与傅如雪一顿,却是责怪她们出门也不知带些护卫,亏得今儿个有楚斐出现,若是楚斐不出现…此时她们不是落入了山贼手中,便是掉落断崖。这
两个后果,她可都承受不起。
傅如雪不知在想什么依旧惨白着面色。
王昉却是自知理亏,不拘傅老夫人说什么自然一一应下了…
傅老夫人见此便也未再多说什么,到底是最心疼的几个小辈,她也舍不得再说重话,索性便让她们回去好生梳洗一番…今儿个历了这番事,她们也该累了。
…
晚间。
王昉躺在软塌上,由着青夭替她按着脊背…今日这一番动作,她的筋骨还真得有些受不了。何况先前又听母亲训斥了大半日,她跪在蒲团上大半日,脚都麻了…母亲是头回与她这般生气,就连往日素来帮她的父亲今儿个也是一句话也未曾帮腔。
她知晓母亲为何这么生气,母亲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何况她今日委实是有些胆大了,原本以为没了王允和王佩,自然也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却是忘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有心之人。
就如今日的山贼…
不过就是看她们一群闺阁之女好欺负?
若是她今日带着护卫,他们又怎么会敢如此?
屋中点着百濯香,青夭的手法虽然比不上珊瑚,轻重上头却也算得上是不错了…王昉躺在软榻上,昏昏沉沉之间却听到帘外翡翠轻声禀道:“主子,表小姐来了。”
这么晚?
傅如雪怎么来了?
王昉睁开眼睛,一面是由青夭扶着她坐起了身,一面是请傅如雪进来…
帘子被人打起,傅如雪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紫色常服,只是面上却还带着几分惨白。
王昉让人去倒一盏安神茶进来,而后便伸手握着傅如雪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软塌上,口中是跟着一句:“表姐可是睡不着?”这毕竟是傅如雪头回杀人,又是头回见到这样的阵仗…一时睡不着很正常。
傅如雪看着王昉刚想开口…
翡翠便打了帘子端着安神茶走了进来…傅如雪接过茶盏端在手中,先前想说的话便又止住了。
王昉看着傅如雪,心下思绪一转,而后便打发了两个丫鬟出去…等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王昉才开口说了话:“表姐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陶陶,我…”
傅如雪握着茶盏的手稍稍收拢了几分,她抬眼看着王昉,灯火下王昉的面容仿佛格外宁静…这一份宁静使得她纷乱不已的内心也跟着静了起来。
她把手中的茶盏落在一侧的茶案上,而后是开了口:“今日那个楚斐便是那个蓝衣剑客。”
蓝衣剑客?
王昉似是想了一瞬,才记起当初元宵节傅如雪遇见的那个蓝衣剑客…她的面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惊愕与怔楞,救傅如雪的竟然就是楚斐?怎么会这么巧?
这…难道便是天定的姻缘?
王昉平了平心下的思绪,而后是握着傅如雪的手开口说道:“表姐怎么想的?”
“我,我也不知…”
傅如雪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原本以为他是江湖游侠,只怕他胡乱作为坏了我的名声,却未曾想到他竟然有官身…”她说到这思绪便渐渐平稳了几分,才又继续说道:“为人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
“他也许早就忘了当日之事…”
王昉张了张口,她心中其实是想问一问傅如雪待楚斐可有什么心思?往日只当两人还未有那个缘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却未曾想到,两人竟是早早就认识了,还有这样的渊源…
这可是天定是姻缘。
只是这些话终究不好问傅如雪。
王昉心思一转索性便跟着开了口:“这位楚斐我也曾见过,他为人不错,定不是我们往日想得那种人…表姐日后且不必再担忧了。”
傅如雪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的心中也不知为何,这事明明是值得开心的,往后她再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取着她的帕子上门,再也不必担忧会无缘无故嫁给一个陌生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这一份怅然来得莫名其妙,偏偏还无法与陶陶诉说。
傅如雪取过一旁放着的安神茶,连着喝了好几口才握在手中…待外头的夜又深了几分,她才提出告辞。
王昉也未曾拦她…
心里却是想着等陆意之回来后,要好生问他一回楚斐的事…前世她对楚斐的了解也不算多,也不知晓他究竟为何耽搁到二十六岁才娶妻。若是楚斐没个旁的什么,倒可以好生把他们撮合一番,也免得这两个有如此纠葛的人白白又耽搁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