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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如雪隔日便回了檀城。
而王昉这一回也被好生被拘在了家中,安安心心待起嫁来…好在有王蕙陪着,平日陆棠之也常会来看她,日子过得倒也不算无趣。
日子过得很快,过了一个暑日,落了几场秋雨…便到了金秋十月。
王昉与陆意之的婚期定在十一月…
离她出嫁只有一月余了,陆意之却还未曾回来。
不拘是府中还是府外的议论说语声,都纷纷不止,城里说书先生的折子又换了几回,回回满座。平素陆棠之过来的时候,却是多与她说些让她安心的话…王昉倒没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她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做什么,会不会受伤。
又是一场秋雨。
天气骤然又凉了不少。
王昉坐在软塌上,她的手中握着书,脸却是微微抬起看着窗外屋檐下的雨珠顺着一条线往下坠…随着风送来一阵秋日舒爽。她的软塌靠近窗外,王昉索性便朝窗外伸出手,秋雨落在她的手中,没一会便聚起了不少水,泛着些凉意。
“主子…”
琥珀走进来看到她这般便笑着嗔道:“您风寒刚好,怎得又这般?若是再咳几日,只怕夫人该亲自住到这儿来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取过王昉的手,小心翼翼得擦拭着。
王昉面上挂着笑,倒也由着她…
只是脸却还是半侧着,看着外头的秋雨,口中是跟着一句:“这场秋雨后便该入冬了。”
琥珀闻言擦拭着王昉的手却是一顿,她低垂着眉眼,口中是言:“您放心,陆公子肯定会早些赶回来的…”她话是这般说,心下却是责怪起陆意之来。都快大婚了也还不回来,没得让主子又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昉笑了笑却也未再说这个,便又转了个话问琥珀:“外祖母可曾说何时到?”
“大半个月前递来了信…”琥珀的面上重新挂了笑,柔声答道:“她们是坐水路来的,估摸着这阵子也该到了。”
她这话刚落…
外头便响起了玉钏带着几分欣喜与急切的声音:“主子,老夫人让您去影壁…说是顺天府的那位老夫人快到了。”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影壁。
王昉到的时候, 王家的主子差不多都已到全了…就连傅老夫人也已经在了。
傅老夫人见她过来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王昉忙快走几步,她先朝傅老夫人屈膝一礼, 跟着便又朝程宜和王珵请了安…而后才扶着傅老夫人站好,眼却是往外头看去。
没一会,便有丫鬟、仆妇笑着喊道:“来了来了。”
程宜见此忙扬长了脖子往前看去,便见一众丫鬟、仆妇围着一辆马车往这处过来…即便还没瞧见人, 可程宜还是止不住红了眼眶,她一瞬不瞬地往前看去,那辆缓缓从月门过来的马车里坐着她的母亲。
自打出嫁之后, 她也就鲜少得见家人了…
尤其是这些年, 王家的事委实太多,她身为大妇自然不好随随便便出门…一来二去, 她与母亲也有几年未曾见到了。
王珵看着程宜红了眼眶,忙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程宜一面握着帕子抹着眼角的泪, 一面是继续往前看去…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走下来一个头发银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 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桃红色石榴裙梳着飞仙髻的年轻妇人,正是孟氏。
孟氏搀扶着张老夫人走了下来…
傅老夫人便领着人迎了过去,她由王昉搀扶着待见到张老夫人便笑说一句:“老姐姐, 可把你盼来了。”
张老夫人看着傅老夫人, 面上也挂了个笑, 口中是跟着一句:“你也真是的, 且让几个小辈来迎便是…你如今腿是好了, 可秋雨太凉, 你平日里还是要注意着。”
早年程家还在金陵的时候…
傅老夫人与张老夫人处得便不错,而后又有程宜与王珵的婚事,两人做了亲家你来我往自然就更加亲昵了几分。虽说这些年,一个在金陵,一个在顺天府,平日也见不到面,可个中情谊却还是未散的。
“你来,我自然该亲自迎一回…”
傅老夫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是笑着往孟氏看去:“这就是你的长孙媳妇吧,长得可真够俊俏的。”
张老夫人闻言,眉眼也泛开了几分笑,她拍了拍孟氏的手口中是笑着说道:“你可别夸她,她可经不住夸…没一会就该翘起尾巴了。”
“祖母…”
孟氏那张精致的面上依旧带着几分笑,口中却是半嗔道:“哪有您这般埋汰自己的孙媳妇的?”
她长得娇俏,又生得一张巧嘴,一来二去那气氛自然越发活络了几分…一众人往千秋斋走去,这里毕竟只有王珵一个男人,虽说都是沾亲带故的可也不好多待。
王珵索性与张老夫人请了个安便先退下了。
千秋斋中。
半夏领着丫鬟添了茶、果之物,傅老夫人便笑着与张老夫人说起了家常话…两个老姐妹许久未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可张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又经了这一路,颠簸至今自是累了…好在张老夫人要待到王昉大婚,之后有得是时间聊天,傅老夫人便让程宜招待着先领着她们往厢房过去好生歇息,等晚间歇息好了再一道用膳。
程宜自是笑着应了是,她与母亲许久未见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便与王昉两姐妹朝傅老夫人告了辞,而后便领着张老夫人与孟氏往落棠斋走去…
落棠斋位于东院,离千秋斋与飞光斋的距离都不算远,占地很大,景致也好。
程宜早先知晓娘家要来人便早早就装扮了一番,她一面扶着张老夫人往前走去一面是柔声说道:“知道您喜静便给您置了这么一处,这儿离女儿住得不算远,平日您有事便遣人来唤女儿一声。”
她如今经了不少事,在府中也越发有大妇的模样了…
可在自己娘家人的面前,尤其是在张老夫人的面前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初初及笈,爱撒娇会害羞的小姑娘。
张老夫人看着程宜,心下也有着说不出的疼惜。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向来都是如珠如宝得对待着,好在王珵是个好的,府中也干净。若不然金陵与顺天府这么远,程宜即便有什么事,她也鞭长莫及…张老夫人握着程宜的手细细看了她一回,见她一应都好便又轻轻拍了一拍她的手背,口中是温声一句:“你费心了…”
“哪有什么费心?”程宜眉眼含笑,便又问了一句:“父亲怎么没来?”
她与父亲也有许久未曾见了…
“你父亲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张老夫人半是无奈半是埋怨道:“平日在府里也是个鲜少出门的,更何况让他来金陵了…何况金陵旧人旧事太多,来了也闹腾,索性也就不来了。”
“这倒也是…”
程宜点了点头,父亲那个性子素来不喜与人交谈,若来了金陵碰到往日朝中同僚自然免不得交涉一二。
两人继续说着话。
王昉与王蕙跟在后头…
闻言王昉却是想起当日在程府见到外祖父时的情景,若无意外,那日外祖父便是与卫玠在一道…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清楚外祖父与卫玠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卫玠会不远千里跑去顺天府见外祖父?
而又为什么素来鲜少见人的外祖父,竟然会亲自见卫玠?他们究竟在商议什么?
她紧锁着眉心,心下思绪万分——
前世的时候,她知道卫玠的谋逆心思,却从未察觉到外祖父与卫玠的关系…程家除去景云表哥在朝中之外,其余人仿佛就像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些纷争一般。可如今却让她发现了这么一场事,那么在卫玠这一场准备已久的谋逆之中,外祖父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陶陶?”
程宜见王昉未出声便转头看去,继而又轻轻唤了她一声:“陶陶?”
王昉回过神,她抬了脸往前看去便见几个人都站住了身子看着她…“怎么了?”
“你这丫头…”
张老夫人笑着抬了手,她伸手握着王昉的手轻轻拍了一拍,口中是柔声跟着一句:“可是最近准备大婚累着了?”原先陶陶要成亲的消息传到顺天府的时候,她是不高兴的,陶陶是她的外孙女,也是她早就定下要做孙媳妇的人选。
怎么能嫁给别人?
那个时候她甚至想当场来金陵问一问,可是后来景云的书信…
景云说他对陶陶无意,说他待陶陶只有兄妹之情…这样的说辞没有半点可信之度,自己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知道?别看景云生了副好性子,瞧着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其实只有真正接触了才知晓…景云这个人最是说不出的傲骨。
他这个人尽管瞧着对谁都温和,可只有刻到了骨子里的人才能知晓这份温和的不同。
自打小时候开始,景云便喜欢上陶陶了,整日整日的盼着…就是想着有一日能娶她回家,他屋子里的装扮,院子里的布置都是他亲手操持。
里面的一点一滴都是按照陶陶喜欢的模样来装饰的。
所以他说无心,她头个不信。
可即便不信也无用,王、陆两家的婚事已明明确确定了下来,而景云也真真切切拒绝了这一桩婚事…而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必然这一桩婚事是陶陶喜欢的。既然陶陶喜欢,那么她又能说些什么?
她的确是想让陶陶嫁给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