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无比盼望着那对父女再次上门,给她带来些眼前一亮的东西。
人们常说心有所想,事有所成。何掌柜正盼着,何逸清就带着沈氏进门了。
“何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何掌柜热情地迎了上去,顿了顿又道:“不知这位是?”
何逸清看着何掌柜颇有些急切地动作,勾唇笑了笑,介绍道:“何掌柜,这是我娘沈氏,前些日子卖给你的衣裳也是我娘做出来的。”
“真是……”何掌柜看向沈氏,脸上浮现出了三分惊讶,七分惊叹,夸赞道:“沈大姐可真厉害!不知在哪儿高就,可瞧得上我这小铺子?我这小铺子里还缺个裁缝,做了衣服咱们可以分成啊!”
何掌柜太殷勤了,沈氏有些招架不住,忙不迭地打断她,“何掌柜还是先瞧瞧我们这次带来的衣服吧!”
“哎!瞧我,太高兴了,竟然忘了这茬!”何掌柜接过何逸清手里的大包袱,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分外满意。
何掌柜有意交好,因此并未在价钱上与何逸清多做纠缠,便以五两银子一套的价格买下,皆大欢喜。
期间,面对何掌柜的连番邀请,沈氏不为所动,只说自己不愿意受拘束等等。但将自家地址的给了何掌柜,何掌柜心知过犹不及,便作罢了。
怀揣着沉甸甸地七十五两银子,两人进了一家名叫“药生堂”的药铺,据说里面的坐诊大夫医术高明,口碑极好,是何掌柜的推荐的。
里面一老大夫先是询问了沈氏的情况,再给她诊了脉,看了舌苔、瞳色,便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堆,无非是些神疲乏力,邪伤气阴,气虚体弱之类的话。说罢,也不在乎两人听不听得懂,拿起笔便刷刷几下写好了药方,看起来极其熟练,显然这种病症是遇到的多了。
何逸清不会医术,药方也看得一知半解的,但她带了沈氏原先的药方出来,拿出来两相对比,便发现了不对。
这两份药方的君药都是黄芪,余下的臣佐使类辅药略有差别,但总体看起来差别不大,何逸清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换汤不换药罢了,白来一趟。
坐诊的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略有些得意,心里暗道:真是深藏功与名啊!刚刚那一对母女看起来不像富裕人家,应该用不起贵的药材,老夫便做主把一味主药人参换成了便宜的黄芪,效果上是差了些,但价钱上可是便宜了十倍不止啊!
这老大夫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却偏偏弄巧成拙。若是让何逸清知晓了,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何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抚摸着装银子的钱匣子,原先那空空的匣子此时却是沉甸甸的,装满了一串串铜板、碎银子、五两的银锭,用钱来填满盒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成就感。
一家人刚刚清算了钱匣子里的银子,除去一些本金,剩下的足足有七十两,何父和沈氏都十分激动,七十两啊!他们俩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钱呢!放在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家人高兴之余,关于这钱的用途却有了分歧。
何父主张买地,虽然习了不少字,但他还未彻底扭转骨子里农户的思想。农户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地啊!这七十两银子可以买五亩良田呢!就算自己种不完,也可以租出去啊!
沈氏却主张把自家房子推倒重盖,她说的也有道理,何家的房子确实不大,除去一个厨房,一个杂物间,一个正厅,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何逸清占了一间小的,安哥儿至今还跟着爹娘睡呢!他现在还小没关系,可是大了呢?睡哪儿?
再者,这房子是泥瓦房,冬天阴冷,夏天闷热,若是下了雨,更是潮湿,沈氏心里一直想拥有一座青砖大瓦房,多气派啊!
安哥儿人小,却也闹着要买糖买糕买玩具,对于他这点小要求,何父和沈氏认为不是事儿,很干脆的同意了,然后接着争论到底是盖房子还是买地。
何逸清一直含笑坐在旁边,一语不发。沈氏争论之余看着女儿这三个月忙的有些削瘦的脸蛋,心里忍不住的更疼惜她了,想到要不是女儿得了天大的机缘,自己一家现在恐怕还在日日面黄肌瘦的吃糠咽菜。
想到此,她便道:“清姐儿,你一贯有主意,不如说说?娘听你的!”
何父闻言,也说道:“你娘说的有道理,清姐儿,你说说吧!”
何父这话换来沈氏一个白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刚刚怎么不听她的?还争论得眼红脖子粗!
何逸清正了正神色,说道:“女儿觉得爹娘说得都有道理,但爹娘可有想过几个问题?”何父和沈氏都把耳朵给提了起来。
“第一,无论是买田和盖房子都不是小事,到时候村里人问咱们这钱哪儿来的,咱们怎么说?据实已告还是继续编排借口?”
“第二,咱家上次卖绢花就招了不少人红眼,刘大姐更是上门讨要。这次的生意比卖绢花更令人眼红,若再有人上门,娘你打算怎么办?”
一针见血。
何父和沈氏闻言,都收敛了笑意,想起应对的办法来。
沈氏缓缓说道:“那......这钱咱们就存着,不动它?”
何父又问,“清姐儿,你就说怎么办吧!爹娘听你的!”
何逸清却不答,而是反问道:“爹,你觉得县里的人家一年收入多少?”
何父想了想道:“人家能住县里,就算再差,一年二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镇里的人家呢?”
“住西区的人家三四十两吧,东区爹就猜不到了。”
“郡里的人家呢?”
“只会更多!”
“咱家照这个势头下去一年的收入呢?”
何父不禁沉思,三个月,七十两,一年,二百八十两?!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何逸清又问:“安哥儿以后读书吗?去哪儿读?”
“爹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娘呢?”
看着何父和沈氏都因为自己的一番提问陷入了沉思,何逸清便停下了,过犹不及。
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但这个家,还是要爹娘做主,她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爹娘身上。
无论是买田,还是盖房子,亦或是听她的人往高处走,只要爹娘高兴便好了。
第30章 刘氏挑拨
那天谈话过后,何父和沈氏都沉思了许久,他们最终的决定并未跟何逸清说,何逸清也没有开口去问,只知道沈氏当晚又把装着满满当当银子的木盒子给锁柜子里去了,瞧着短时间内不会动用。
直到几天后,何逸清偶然听到爹娘谈话,何父说他私下跟人打听了县里和镇上的宅子和铺面的价格,还说有空要去郡里打听打听。
那时何逸清便知道,她的一番话在爹娘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已经慢慢生根发芽了,不知何时会长成参天大树。
一大清早,何父急匆匆地拎着书袋在村子里经过,他心里暗悔:最近一阵子日子过得好了,整个人骨头都懒起来了,前几日家里打鸣的公鸡又被杀了吃了,才导致他早上睡过头了,瞧眼下这时辰,肯定迟到了啊!
至于何逸清和沈氏,两人还在呼呼大睡呢,前一阵子太累了,现下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两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哪还记得叫醒何父去上学?
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刘氏眼睁睁地看着何父远去的背影,不屑地冲他撇了撇嘴,然后对着旁边的蒋氏问道:“哎!那不是你弟弟何成富吗?大清早的,你可知他这么急匆匆的是干什么去?”
提到何父,蒋氏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不停,用力地捶打揉搓着衣服,冷声道:“关我什么事,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真是扫兴!”
刘氏轻哼一声,“你当我想提他?实话跟你说了吧,何成富这些日子都去隔壁的王家村上学堂去了!哼哼,你没想到吧?”
说着说着,她的手就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眼里满是嫉妒,“真是笑死个人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一群小孩子一样上学堂,也不嫌害臊!呸!”
刘氏家里条件不好,算是村里过得比较差的人家了,所以她一直跟沈氏关系不错,就是因为沈氏过得比她还差。她每每看着沈氏的日子,在对比自己,就好似得到了安慰。而她平日里与沈氏相处时也总带着一丝优越感。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氏就突然过得好了呢?她有时侯偷偷徘徊在何家附近,已经不下三次闻到过沈氏家里传来的肉香味,她们一家子的衣服也从粗糙的麻布换成了细棉布,甚至还有钱送何成富上学去!
还有上次那做绢花,她兴冲冲地买了一大堆布料,想着要狠狠赚上一笔,可没想到这绢花拿到镇上,卖十文钱一个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最后降到了三文钱一个才有人买。虽然一个绢花也有两文钱的利润,但跟十文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巨大的落差令刘氏从那以后就恨上了沈氏,认为她是在故意戏耍自己。愤怒的刘氏全然忘了这个学做绢花的机会还是她不要脸皮主动上门讨来的,而沈氏也早就提醒过她做这个有风险。
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好运?过得这么好?想到此,刘氏整个眼睛都红了,只觉得妒火中烧,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来!
蒋氏闻言,竖起了耳朵,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刘氏见状,眼咕珠子噜一转,轻声道:“听说何成富去学堂已经有一个半月了呢,这做学问可都是要烧钱的。你上次不是还跟我说他家还的钱还是问别人赊的嘛,那他家怎么还有钱?”
蒋氏摇摇头,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一贯不爱跟他家来往的。”
刘氏还不知足,又挑拨道:“啧啧,你最近是没看见他家,全家人都穿起了细棉布,隔一两天一顿肉,可真是深藏不漏呢!你说,他家是不是一直有钱,故意不还的?”
蒋氏虽为人刻薄,但脑袋可不笨,刘大姐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可就是傻子了。
蒋氏冷哼一声,瞪了刘大姐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哼,他家有没有钱干我什么事!只要别欠我家银子就好!”想挑拨她当出头鸟,没门儿!
刘氏也太小瞧她了,她是爱钱,但为了银子对沈氏低头?下辈子也不可能!
说罢,蒋氏便愤而起身,把衣服拢进盆里,转身走了。
蒋氏翻脸翻得猝不及防,刘氏被她这么一呛,有些拉不下面子,跟在蒋氏后面喊道:“大姐是有私心,但也是为了你好啊!没错,你跟沈氏是不对付,但何成富和何成财可是亲兄弟,何成财私下里贴补了他家不少吧?而何成富家是怎么对你们的?不仅拖着欠债不还,有了赚钱的营生也不带着你们,我看呐,你们就是帮了一群白眼狼!”
“糊涂啊!!!”
蒋氏隐约了听见刘氏的喊声,脚步不由顿了顿,干瘪蜡黄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方才慢慢走远了。
刘氏望着蒋氏远去的背影,不禁冲她啐了一口,“呸!真是屎克郎掉蒜臼子——装蒜呢!还跟我装,我就不信你不多想!回去可劲儿闹吧,你们越闹我越开心!”
刘氏心里暗道:改天再添把火,就不信蒋氏不上钩。
一想到可以给沈氏添堵,刘氏就觉得心里无比的痛快!她要是过得不好,那沈氏也别想好!
第31章 戏弄
何逸清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时沈氏连午饭都做好了。何父嫌王家村远,天天中午一来一回不方便,便带了干粮去那儿吃,中午不回来。家里只剩三个人,中午便吃的简单点,等到晚上再吃丰盛的。
吃了午饭,何逸清刚打算着手设计新衣服的样式,常慧就上门了。
常慧一进屋就大大咧咧地说道:“阿清,你别老闷在家里啊,河岸边好多人在抓黄鳝和摸螺蛳,咱们也去吧?”
何逸清不是很想出去,这大热天的出去被太阳晒一遭,整个人都黑成碳了,还是家里待着舒服。
何逸清正打算推拒,恰巧对上了安哥儿透着渴望与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
何逸清又看着可怜巴巴,两只耳朵都耸拉在一起的弟弟,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问道:“安哥儿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玩?”
“要去!”何逸安闻言,眼睛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兴奋得脸都红了。
何逸安肉嘟嘟的脸上带着红晕,何逸清见状,心里却涌上了一丝怅然。村里没多少跟安哥儿同龄的孩子,就算有,关系也不大亲厚,安哥儿平时只能自个儿一个人玩耍,想必闷坏了吧。
河边,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呼吸着新鲜空气,鱼鳞闪闪,竟引得停靠在田埂上的一只翠鸟飞快地扑了过来,可惜晚了一步,鱼儿“倏”地隐没在一个波圈里,无影无踪。
何逸清三人沿着河边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群孩子在浅水区的河岸边扑腾。几个年纪小的站在边上看着,河岸边的淤泥里则光脚站着几个年纪大些的,弯腰在泥里摸着什么。
“就是这儿了!”常慧寻了处人少的地儿,脱了鞋袜,一双脚都泡在了河水里,冲何逸清招手道:“阿清,快下来,河水里可凉快了!”
何逸清先找了个阴凉处的芦苇丛把弟弟安置下来,又嘱咐他不要乱跑,便也脱鞋下了水。
在清凉透亮的水中,螺蛳伸展着触角,静静地躺着,小半个身子在壳外露着。何逸清弯下身子,仔细地寻摸着,不一会儿,就摸了一大把,全都放进了安哥儿拿着的木桶里。
安哥儿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很是好奇,忍不住轻轻地把手伸进木桶中,想摸一下螺蛳黑黢黢的肉,螺蛳被这突然袭来的手指吓了一跳,机灵地把身体缩进壳里,连“房门”也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任凭安哥儿怎么折腾都不出来。
河岸边的淤泥多,一步一个脚印,何逸清走得谨慎,这河里可是有水蛭和蛇的,一个不小心被咬到就遭了。绕是这样,不一会儿,何逸清和常慧就摸了小半桶螺蛳,够炒好几盘了。
安哥儿在岸上戳螺蛳的肉戳得不亦乐乎,几十个螺蛳都缩得紧紧的,何逸清由着他去,开始在淤泥里找起黄鳝洞来。
何父抓黄鳝是一把好手,何逸清也跟他学了两手。六七月份正事黄鳝产卵的季节,产卵时母鳝聚在洞口吐白沫,何逸清就专门找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洞口,表面还要很光滑,表面粗糙的洞千万不能掏,那八成是蛇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