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家庭——桃花露
时间:2018-05-29 20:57:10

  县委指挥部下令让各公社大队把钢铁厂所有的民工、牲口、工具都撤回去,各钢铁厂总结生产成果。
  高进县今年总共出动七万多人参加大炼钢铁,成立三个钢铁厂,总共炼钢铁3万两千五百六十八吨。
  其中三千六百吨合格的生铁可以直接换钱,另外八千吨不合格的送往青钢等钢铁厂回炉,其他剩余的烧结铁没用,只能扔在钢铁厂或者堆到空地上占据大量农田。
  三个钢铁厂占用大量农田,破坏了当地的农业生产,直接导致这几个地方的村庄出现闻名全省的“懒汉村”“救济村”。
  ……
  初九这日,周诚志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进行年终结算,核算工分值,要求初十算出工分值,十三以前把各户的收入核算完毕,十三分红!”
  清算工分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奔走相告,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没有360斤啊”。
  一年的口粮是三百六十斤,要是干的好,分值够工分多,360斤是实打实的。如果分值低,工分少,那有些人只有一百来斤,就要往队里补贴钱,否则就没得口粮吃。
  所以年底大家最关心这个。
  这时候有的眉开眼笑,有的满脸愁容。
  年底清算工分,会把当年的所有收入和所有社员的工分计算出一个分值来,然后计算各家的收入。算好收入以后,再用当年的粮价来计算口粮,从总收入里把口粮的钱扣掉,剩下的就是纯收入。
  收入多的有盈余,像四属户或者是弱劳动力户,赚的工分不但没有盈余,连口粮的钱都不够,还欠着生产队的钱,这时候就要他们拿钱补上。
  像陈秀芳男人在城里上班,被人叫做四属户、半边户,每个月将近三十块钱,他们是可以拿钱买粮食的。
  但是有些既没有上班的,也没有其他收入,比如王连花家,这个钱就欠着队里的,就是挂账户。
  有人欠钱,那队里的钱就没有盈余,赚钱的也被欠钱的给扯平。
  以往张翠花家的工分都是最多的,算完以后还有几十块甚至一百多的盈余,但是都被挂账户给扯平拿不到钱。
  今年有造纸厂贴补,还有比去年多卖的四千多斤籽棉,还有村里自己编的筐子、席也可以卖了换钱。
  另外还有现在半归生产队的猪、鸡,这些都是钱。
  周诚志说把家畜家禽的收入归到来年去,今年就算粮食、棉花、造纸、副业的收入。
  会计加记分员,再加上莫茹、陈秀芳一起帮忙,先把工分值算出来。
  一听说二队开始计算工分值,其他三队也立刻行动起来。
  三队四队因为经常被张根发逼着一起做这个那个,俩队就挤在四队的队屋里一起算工分,
  他们没有多少东西,又懒得割条子编筐子篓子,更懒得编席,所以也没有什么多余副业收入。本来棉花、卖猪是大头,可今年他们秋粮没全收回来,棉花除了烂在地里的还有扔的,除棉站来收的根本没自己送过。
  所以今年棉花也没有多少钱。
  虽然听说很多大队的工分值都跌了,也预计到自己队的会跌,可等初十上午会计把工分值算出来的时候,陈福海和周玉贵还是被惊得呆若木鸡,实在是太吓人了!
  一个壮劳力干一天,竟然只值九分钱!
  “他娘的,去年还有一毛六呢!”陈福海想不通。
  周玉贵更抓狂:“去年我们还有两毛呢!”
  他们的一毛六和两毛是有水分的,各自减三分吧,不像人家二队那么实打实,说五毛就是五毛。
  可总归也有一毛多啊!今年怎么只有九分?这是喝西北风?这是窝囊生产队扎堆?
  两队的人都白了脸,完了,今年更没钱分,只怕全都挂着队里的账呢。
  工分值这么低,队里的男人娶不到媳妇,女人嫁不出去,丢人啊!被人家嫌弃啊!
  “二队和一队多少?”他们纷纷问。
  陈福海啾啾了两声,“他们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大炼钢铁,他们还能比咱们高出个花儿来?咱们跌,他们保管也得跌!”
  周玉贵约计道:“跌估计也没有这么厉害吧?能跌几分钱……一毛钱?”
  陈福海讥讽道:“基数大,跌得狠,说不定五毛跌倒两毛呢!”
  周玉贵道:“走去问问。”他们一路过去先经过一队再去二队。
  一队正在算呢,会计领着记分员噼里啪啦地打一天多算盘,周明贵等人紧张得坐立不安,生怕自己队的工分值也跌得吓人。
  昨晚上一宿都没睡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明贵马上召集人马来队屋继续开工。
  越是快要计算出来,他们越是着急,一上午,有人不断地问:“好了没?”“出来没?”“跌了还是没跌?”
  都认定是要跌的,只不过端看跌多少。
  陈永年:“哎呀,别打岔,又算忘了!”
  周明贵:……
  一上午周明贵灌了自己一肚子白水,跑好几趟茅房都顾不上问数据,突然陈永年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从外面回来的周明贵。
  周明贵刚从茅房回来,正系裤腰带呢,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干嘛?”
  陈永年黑脸憋得通红,大喊道:“涨了,涨了!”
  周明贵一个激动差点被门槛扳倒,“多少?”
  会计陈永年喊道:“五毛二!”
  “真的假的?”
  他们都不信。
  这比二队去年的分值都高。
  今年各生产队的分值普遍跌,他们居然还涨了一毛三?
  去年他们只有三毛九的分值,今年居然有五毛二?
  简直不可思议!
  周明贵立刻扑过去看,只见棉花比去年多卖一千七百多斤,这就有将近三百块钱呢,全是棉花劳模的功劳啊!
  另外还有造纸厂,他们居然也得一百五十块钱!
  这可是两笔巨款啊,往年队里根本见不到多少现钱,今年……
  周明贵捧着账本哈哈大笑,其他人也笑得疯癫状。
  三队四队没让劳模帮忙,没入造纸厂的股,估计肠子都得悔青。
  陈永年好奇道:“二队今年多少?估计也得涨不少吧。”
  周明贵笑道:“起码得涨一毛……二、三?”他咬咬牙,“长个一毛五?”怎么也比他们一队长得多。
  这时候三队四队的干部们跑过来问他们工分值是多少,陈福海喊道:“你们跌了多少啊,二队出来没,跌了多少?”
 
 
第152章 NO.1
  周明贵听了陈福海的话,只觉得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一点都不想压抑自己的得意和骄傲,哈哈大笑起来。
  陈福海道:“我说明贵啊,啥好事儿把你乐成这样啊,大过年的悠着点,别乐过劲儿了。”
  “我们会跌吗?只有涨的!”周明贵大声道。
  陈福海不信,“不可能,都去大炼钢铁每个生产队都没时间搞秋收,粮食收不好肯定会跌。”
  陈永年嗤了一声,“我说大侄子,那是你们吧,俺们队不可能跌!俺们值得高兴,应该高兴!你们知道俺们今天工分值比去年涨了多少不?”
  陈福海和周玉贵对视了一眼,还真涨啊?原本以为自己队跌得厉害,二队和一队就算没有自己队那么厉害,也肯定不会涨,怎么也得跌几分吧。
  居然涨?
  怎么可能!
  陈永年还在那里得意,“王货郎那个瘸腿还看不起俺们,说三毛九比不上他们,呸,不就是四毛五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福海:怎么着?四毛五都瞧不上了?难不成你们有二队的工分值——五毛?
  陈永年的儿子去年跟王货郎说亲,人家四毛五的分值,骄傲得很,有点瞧不上他们三毛九的。
  “到底多少啊?”陈福海急了,总觉得有一种被人当头敲一棒子的感觉,有点头晕。
  自己队从一毛六跌倒了九分,四队从两毛跌倒了九分,总觉得大家都跌,没想到人家一队不但不跌,居然还涨。
  真他娘的气人!
  周明贵大声道:“今年工分值比去年涨了一毛三!哈哈,以后队里人娶媳妇嫁闺女,都比以前好说人家!他娘的,真痛快!”
  涨了一毛三!
  涨幅比三队四队的工分值还多,他娘的,真是人比人得死!
  陈福海已经翻不起白眼了。
  周玉贵嘀咕了一下,惊讶道:“哎呀,那不是得有五毛二?比二队都多啊,这么厉害?”
  他还不信,也扑上去看。
  周明贵得意地指着账本,“看,看见没,棉花这里!”
  周玉贵顿时一阵肉疼,他在家的时候,队里还被他管着拾棉花,他不在家这些娘们儿就放飞了,棉花都不去棉站交。
  他有些酸溜溜地道:“你们今年棉花怎么交那么多?”
  周明贵得意道:“有棉花劳模帮忙拿虫子啊,今年棉花产量比往年翻倍。”他看了周玉贵一眼,“哎,我说叔儿,你们虽然虫子不少,可棉花比去年也是多收的,多卖了多少?有没有一千斤?”
  周玉贵感觉有血气往上涌,还一千斤,没少卖一千斤就是好的。
  陈福海也懊悔得很,“早知道,我们也让棉花英雄帮忙拿虫子了。”陈福海一个劲地拍自己的大脑门,“真是失算失算。”
  庄稼没有办法,但是棉花既然丰收,只要拾回来就可以换钱啊。
  不对,他们队是现有的都没拾回来,那些娘们不拾棉花送棉站,刚顾得往自己家偷了。
  他娘的!
  陈福海觉得骂一万遍娘也不解气。
  他对周玉贵道:“以后咱们也请棉花劳模帮忙拿虫子吧,能多收这些棉花呢。”
  那边周明贵觉察不对劲了,“你们分……值没涨?不可能吧,我们涨这么些,你们没涨一毛也能涨两分吧。”
  周玉贵郁闷道:“没涨。”
  还跌了呢!
  周明贵听说他们分值只有九分,不由得瞪大眼睛和嘴巴,“咋整的啊?”
  周玉贵都要郁闷死。
  周明贵拍拍他的肩膀,“叔儿,来年啊,让棉花劳模也帮你们拿虫子。我们今年多收一千多斤棉花呢,年底就送劳模十斤皮棉,多划算。”
  冬至节那天周明贵回来就先清算棉花的账目,让社员们把留的棉花种子轧出来,把最好的皮棉送给莫茹。
  原本想送二十斤,莫茹只要了十斤,毕竟出十斤皮棉起码要三十斤籽棉呢。
  周明贵觉得自己队赚大发了,多收了一千七八百斤,人家棉花劳模才要这点。
  “都说二队收的还多呢,估计比去年起码多收两千斤。”
  陈福海羡慕嫉妒,“一千斤起码得卖170块钱吧?”回头跟书记请示一下,来年就让劳模帮忙拿虫子,年底也送十斤皮棉给她。
  周玉贵郁闷道:“赚再多也得我说了算啊。”他虽然是四队的队长,可大大小小的事儿张根发都插一脚。
  就说试验田,他根本不支持,可也没有办法啊。
  他没有二队一队这么硬气,说白了,是自己的队员不齐心,不听他的,自己硬气没有用。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二队的分值出来了!”
  “多少多少?”一个个都伸长脖子问,寻思往年基本都是五毛,今年也就是七毛吧。
  “啊?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吆喝得那么大声?”
  “这不是让你们一起去看嘛,我听说出来了就赶紧回来报信。”
  这么一喊,三个队的干部又往二队队屋飞奔而去。
  他们刚过了大队屋,走到路口的时候却被怒气冲冲的张根发给截住,跟他一起的还有俩儿子。
  一见面张根发劈头就问:“怎么回事,工分值掉的那么厉害?”
  他也惦记队里这两天算工分呢,所以今日都没去公社献殷勤,就留在家里等消息。
  哪里知道半天也不见三队四队俩队长去给自己汇报。
  陈福海和周玉贵耷拉着头,没有脸说话。
  陈永年道:“书记,也怪不得他们。”
  张根发怒道:“怪不得他们,那怪谁,怪你?”
  陈永年撇撇嘴,嘟囔:“怪我可大笑话了。”
  怪谁你不知道啊!
  要不是你领着这些人瞎折腾,能这样?你们要是都跟着二队干,能他娘的这样?
  现在又来怪这个怪那个!
  张根发立刻就脑补了几个人的内心世界,感觉他们都在埋怨自己,顿时勃然大怒,气得一跺脚,“怎么,你们都怪我?工分值跌成这样,是我不让你们干活?绑着你们啦?”
  张金乐也骂道:“你们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爹他累死累活的去公社给你们跑关系,你们就这样报答他?”
  陈福海道:“书记,没人怪你,可……大家也是没办法的。当初麦子烧了两百多亩,劳力都去大炼钢铁,秋粮又没收回来……”他越说声音越小,语气里饱含着无尽的委屈。
  怎么能怪他们呢
  除四害、试验田、大食堂随便吃浪费、大炼钢铁、秋收磨洋工……这一切的一切,怎么能怪他们呢?
  陈福海和周玉贵是习惯张金乐这么狐假虎威,也懒得和他计较,周明贵却不习惯,瞪了他一眼,“你是什么干部,能代替书记训话?”
  张金乐还要说什么却被张金焕给瞪住。
  张金焕道:“大家都是为社员着想着急,工分值这么低,社员干一年的分不到钱,口粮也不够还得给队里交钱呢。”
  那边跟着来的三队保管员陈福寿道:“分值再低,咱们挣了粮食也得有口粮吃吧,难不成粮食是咱们种出来的,活儿是咱们干的,到最后要吃饭还得给公家交钱?咱们钱都是从队里挣的,没有钱拿什么交?忙一年还不给吃饭?”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