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道理顾冬雪都懂,只是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感触不深罢了。
即便是林家,林英俊的宠妾顾维桢,也是林英俊自己纳的,而不是林夫人塞给儿子的。
裴贤见被自己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的顾冬雪,看着她,满是羡慕的道:“雪姐儿,你很幸运,真的。”
直到这次回来,和母亲聊天,她才知道原来在顾家尚未出事之前,父亲便知道秦叙秦广渊这个人。
他在宁北卫中的名气很大,有个军师父亲,却没有娘,家里只父子二人,都在卫所当官,又是少年英才,虽然看起来家世不显,却是真正的好婆家,一旦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如此良婿,他父母自然也心动。
父亲也拐着弯暗示过,但是和其他人家一样,同样被客气委婉的回绝了。
父母虽觉的遗憾,但是也无可奈何。
后来顾家出事,顾冬雪嫁给了秦叙,这是令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事,让一个已被抄家流放的女子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实在令人憋闷的很。
“否极泰来啊!”裴夫人与裴贤说到此事时叹道,“谁料到她竟有这样的好运道呢,那秦叙也不知……”
当时她娘话虽未说完,但是裴贤知道她娘接下来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虽觉的娘不应该在背后说秦大人和雪姐儿的不好,但是她知道她是她娘的心头肉,她娘这是在为自己遗憾,只是如今一切都已枉然,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裴贤直到告辞,也没有再问秦叙有没有收通房的事,她问了一遍,顾冬雪带了过去,后来顾冬雪可能是忘了回答,但是她却不想再提醒她了,有或者没有与她也无甚关系,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别人的路未必适合自己。
今年天暖的早,若说二月的风还带着丝丝寒意,那么三月的风吹在脸颊上,便真的算得上是柔风和煦了。
周家二姑娘周蓉的婚期便是定在三月二十这天,周浩戎是宁北卫正三品指挥同知,他嫁女儿,自然客如云来,门庭若市。
秦家三人这天也都去周家贺喜了,秦松林秦叙自然是去的外院,顾冬雪去的内院。
与秦叙成亲也有一年了,顾冬雪也曾试图结交更多的武官家眷,可是她毕竟才成亲一年,本身年纪又轻,家里又没有长辈教导带领,认识的人倒不少,倒是若说真正能够说的上话的充其量也就那么几个。
王氏因为有孕在身,并没有过来参加婚宴,林家倒是来人了,但是来的是林夫人,并未看见汤明惠。
好在还有个刘氏,能互相说说话,倒让顾冬雪免于尴尬境地了。
“我刚刚嫁给我们家那口子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九品微末武官,像是周大人这样品阶人家的红白喜事我们也凑不上。
但是一般六七品大人家我们还是要去的,我是村里土财主家的女儿,相公也只是个九品武官,在那样的场合几乎是垫底的,相公父母早亡,也没有个婆婆帮衬着,唉……”
说到这里,刘氏摇头叹息道:“那时就怕去别人家吃宴席,倒不是因为要随礼,而是受到拘束,又尴尬,还怕被人瞧不起,总之,就慢慢熬呗,如今相公升官了,我脸皮也熬厚了,倒也都好了,什么也不怕了。”
那一番尴尬艰难的处境在刘氏口中却如白驹过隙一样快速流逝着,并没有让人觉的有那么难熬,顾冬雪笑道:“所以说啊,这事情都有两面性的,没有婆婆,媳妇的日子的确轻松自在的许多,但是在外面,没有婆婆妯娌,不免让人觉的身单力薄。”
刘氏笑道:“可不是如此,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两位在说什么呢?什么十全十美?”二人正坐在花厅的一角说着话,一个声音插了过来。
顾冬雪和刘氏转头看去,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容长脸,大眼睛,长相秀丽,神色温和,这人却是顾冬雪认识的。
她和刘氏忙站起身来,朝来人微微屈了屈膝,“郑大少夫人。”
来人正是宁北卫郑指挥使家的大儿媳妇郑大少夫人阮氏。
顾冬雪一开始对郑家几乎是没有任何印象的,认识阮氏还是因为去年范府的那一场赏花宴。
郑家二少夫人卢氏找自己和苏佳的茬,当时这位郑大少夫人也在,好像劝了卢氏几句,顾冬雪对她的印象倒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毕竟也只接触过那么一次。
不过从她当时阻止卢氏的行为来看,她也是个心思清明的人。
阮氏也对二人微微福了福身,笑道:“陈夫人和秦少夫人不会怪我打扰了你们说话吧,实在是我看二位之间的气氛很轻松惬意,心生向往,所以才忍不住过来想与二位夫人一起说说话的。”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刘氏忙笑道,还对顾冬雪使了个眼色。
顾冬雪有些奇怪,不知刘氏这是何意。
第三百八十三章:纷纷
不过自然也是对阮氏笑脸相迎,待阮氏坐下,她才满面歉意的对顾冬雪道:“去年赏花宴的事,是我们家的不是,后来家里本来是想上门致歉的,只是婆婆说本来也只是一些小口角,若是专门上门致歉,容易将小事化大,到时反而不美。
后来我便想着若是什么时候能够见到秦少夫人,一定要和你说一声,当面道个歉的。”
不管阮氏这番话是真是假,她既如此表态了,顾冬雪自不可能端着,无论如何,郑大人如今可是宁北卫的指挥使,官阶比秦松林还要高一大截,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郑大少夫人太过客气了,那都是去年的事了,再说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事与大少夫人又有何干?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当初大少夫人帮我和佳姐儿解围呢。”
顾冬雪笑盈盈的道。
郑大少夫人听明白了顾冬雪的话,她这话并不是说不介意去年卢氏所做的事,而是这事她只记卢氏一人的仇,对于自己等人,虽然也是郑家人,她并没有牵连进去。
倒是个恩怨分明的,想到这里,阮氏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秦少夫人……”
阮氏刚刚唤了一声,便笑道!“这样称呼既麻烦也见外,我痴长妹妹几岁,便舔着脸唤一声顾妹妹,不知顾妹妹可还嫌弃我这个姐姐?”
顾冬雪不知道这阮氏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她想或许是与去年秦叙的那场比武获胜不无关系,只是看她说话行事倒也爽利,一句称呼而已,顾冬雪点点头,“阮姐姐说的哪里话,我求之不得呢。”
三人在一起又说了一柱香左右的话,午宴便开席了,三人被丫鬟请去吃饭,便也散了。
郑大少夫人似乎也只是与自己二人闲聊,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待与郑大少夫人散了,顾冬雪便问刘氏之前朝自己使的那个眼色是何意。
刘氏却有些疑惑的道:“我还以为她有话要与你说呢,却没想到终归没说什么。”
“你是说郑大少夫人之所以主动来找我们聊天,是有话与我说?”
顾冬雪有些奇怪,“她要和我说什么,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
刘氏摇头,“我看她那表情像是有话要说,可能是我猜错了。”
“哎,这次周二姑娘成亲,周大姑娘怎么没有回来?”
吃饭时,饭桌上有女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顾冬雪抬头看去,说话的人她曾在范家举行的赏花宴中见过,是宁北卫一位六品千户的夫人,大概四十来岁,瘦长脸,皮肤微黑,相貌普通,说话声音却是尖脆,生生将桌上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顾冬雪自认为与周蓉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是交恶了,她来参加周蓉的婚宴,也只不过是碍于秦松林和周浩戎之间的交情,为了维持两家的面子情罢了。
所以她一来便直接进了安置女眷们喝茶聊天的花厅,并没有去周蓉的闺房,更没有给她添妆。
秦松林和秦叙自会在外院随礼的,她只是跟着来贺喜的罢了。
所以她虽然没有见到周婉,她还一直以为她在周蓉的房里陪着她呢。
无论周婉心里对周蓉怎么样,起码她表面上与周婉一直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没道理在周蓉成亲这一天,她忽然不伪装了?
顾冬雪有些想不通周婉的心思,是家里有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她竟然回来参加周蓉的婚礼?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你是说嫁到苍城邢家的那位周大姑娘?”有人跟着问道。
那黑瘦妇人道:“自然是她,周家不就这两位姑娘吗?只是不知道为何,亲妹妹的好日子,姐姐竟然没有回来?”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离得远呗,或者家里有事,毕竟做媳妇的,出门那有那么便宜。”有人帮着解释道。
“苍城离的又不算太远,这天也暖和了,再有事,亲妹妹的婚礼总要回来送送的。”
黑瘦妇人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她有种刨根问底的架势。
“或许是身体不方便呢。”有人试探着道。
“莫非有孕了?说起来周大姑娘嫁去苍城也有几年了,好像到现在膝下犹虚,也该有好消息了。”
妇人们说话便是这样,几句话下来,话题便会越扯越远,到最后很可能都会忘了原先到底说的是什么主题。
“嗤……”几位夫人正说着,猜测着,顾冬雪就听到一声颇为违和的嗤笑声。
声音并不大,但是这声音就在顾冬雪旁边,顾冬雪自然听得很清楚,正在说话的几位夫人倒是并没有注意。
顾冬雪转头看去,坐在她旁边的夫人是宁北卫指挥佥事潘戟的夫人应氏。
应氏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在一众保养良好的夫人中显得有些老相,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很深,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刻板,笑起来却总觉的带着几分尖刻寡薄,总之是个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的人。
顾冬雪并不是没有见过比应氏相貌更差的人,但是那些人看起来也并不像应氏这样令人难受,有些人反而因为心地良善,为人和煦,将丑颜也衬的柔和了许多。
相由心生,或许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见顾冬雪看过来,应氏瞥了她一眼,“秦少夫人?”
顾冬雪点点头,“潘夫人。”
“你知道我刚才在笑什么吗?”应氏凑到顾冬雪耳边道。
顾冬雪有些不适的微微移开了身体,她与应氏并不熟,应氏这种行为便显得太过亲昵了。
“不知道,潘夫人可能是看今天席面上的菜品很丰盛,高兴的笑了吧?”
顾冬雪胡扯,她并不想与应氏这样的人多打交道。
应氏哪里看不出来顾冬雪的敷衍,她眼神闪了闪,“秦少夫人可真会说笑,再好的菜品我又不是没有吃过,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秦少夫人说的我像哪里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样,看到好吃的就移不开眼了。”
顾冬雪见应氏变了脸色,只得道:“是我孤陋寡闻了,误会夫人了。”
正巧这时刘氏喊顾冬雪,“顾妹妹,这道鱼羹味道不错,你尝尝。”
“好。”顾冬雪顺势转过了脸。
因为和应氏说了几句话,桌上夫人们的话题早已从周婉身上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另一边应氏见顾冬雪转了头,脸色阴了阴,不过到底没有再与顾冬雪搭话,而是对身边侍候的丫鬟喝道:“你怎么服侍的,我让你舀的鱼羹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