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东没想到叶清欢会这么痛快答应,就愣了一下。那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立刻凑了过来,对叶清欢说:“姑娘,我是楼下的。你们家淹水漏到我们家里了,弄得我家吊顶上都是水,墙上也渗水了。你看你是不是也去我家看看啊?”
叶清欢只得说了声“好”,她抬眼往门口看,盛鸿年正在跟物业的人聊着什么,有说有笑的。
她心里顿时像窝了一团火。
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是两家的装修费用由他们来承担,他们在物业的见证下立了字据,得到承诺后,房东跟邻居离开了物业办公室。叶清欢预走,物业的人叫住了她。
“叶小姐,这次漏水受到损失的不止是两家住户。电梯的电路也烧了,暂时不能用。我们已经联系厂家来修,可修理的费用,应该是要你们承担的。”物业的人说。
“需要多少钱?”叶清欢问。
“多久能修好?”盛鸿年问。
两人都怔了怔,互看一眼。
“这个要看修理方的报价。不过依经验来看,几万块是免不了的。”物业的人说,“多久修好我们说不准,一切只能等维修方下午过来看过才有结论。”
叶清欢咬了下嘴唇,瞪了盛鸿年一眼。盛鸿年有些讪讪,扭过头去。
“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遗憾,希望电梯尽快修好,也希望不会太影响两位的心情。”
末了,物业的人不忘安慰他们几句。
两人离开了物业办公室,叶清欢闷头走路,盛鸿年跟着她。一条甬道在前面分岔,一条是去她所在的单元楼,另一条通向旁边那个单元,叶清欢没多想,便要选第一条路,盛鸿年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拧起眉头回头看他,他提醒:“电梯坏了。”
叶清欢恍然,还是甩开了他的手,转身走上第二条路。盛鸿年依旧跟着她,像条忠诚的尾巴。
等电梯的时候,盛鸿年开始解释:“昨晚我洗脸的时候,赵司同给我打电话,我忙着接电话忘记关水龙头,接完电话就把这事儿完全忘了。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一直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水已经淹到卧室了……”
电梯门开了,乘客只有他们两个。
叶清欢摁了自己家所在的楼层,然后站到轿厢的一角,环起胳膊。盛鸿年继续说:“后来我看是下水道堵了,就跟房东说了几句,她就给你打电话了。淹了人家房子该赔,可我没想到会把电梯也弄坏……”
电梯爬行特别快,没多久到了楼层,门开了。叶清欢闷不做声地走出来,盛鸿年也跟着。穿过连廊,走进楼道,叶清欢在自家门前低头找钥匙,盛鸿年在她身后探头看看,问:“真生气了?”
叶清欢推开门,进屋。盛鸿年忙跟着进去。叶清欢依旧不理他,换了鞋子后她径直走去了自己卧室,把门关上。盛鸿年在门口站着,挠挠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闹得太过了。
他不过是为了能住到她家……
把电梯弄坏了实属他意料之外,钱是小事,可耽误了全楼人的出行,他还是觉得很愧疚的。
池年迈着猫步走过来,朝他叫了一声。盛鸿年把池年抱起来,踢了自己的鞋子走进客厅,坐到沙发里,把池年放到腿上,手指插在池年的毛发里抓来抓去。池年闭上眼,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盛鸿年伺弄了池年许久,叶清欢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他坐不住了,挪开了大猫,走到她房门前站着。
站了一会儿,他敲敲门,叫她:“清欢,干什么呢?”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敲,说:“清欢,别生气了。”
依旧是沉默。
盛鸿年咳了声,想了想,还是先把要紧的事儿落实了,就说:“那个,我一会儿问一下有没有认识装修公司的朋友,把她那个房子修一下,保证比她原来的还要好。”
这次里面有一点声音了,听起来是她在走动。
盛鸿年继续说:“可还有个麻烦,是我的住处问题。我现在没有地方住,也不能回酒店,你看我是不是先在你这儿借住几天?你放心,就是借助,不是还有两套房子出租?我一会儿联系一下房东,看再换一套租就好……”
门突然开了,叶清欢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内,手里拎着一个枕头。见她出来盛鸿年松了口气,刚要朝她笑,脸上却挨了一枕头。
他懵,可这当口他又劈头盖脸地挨了几下。
他急忙后退,她追上来抡起枕头继续砸他。他“哎、哎、疼”地叫着,用手护着脸缩着脖子不断退着躲,她穷追不舍抡着枕头把他从上打到下,又从下打到上。
其实枕头打在身上能有多疼?
盛鸿年一边喊着疼,一边隔着手指看她。她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死抿着嘴唇,那模样可爱极了。他偷笑,还是喊疼,还是躲来躲去。
脚跟磕到沙发腿,他身子往后倒,她扑上来打他,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倒。
他的身子跌到沙发里,吓跑了池年,她扑倒在他怀里。他把手一松,胳膊伸出去绕到她背后,一环,抱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我家鸿年啊,啧啧啧
一跌一撞, 两人的身体交叠在一起,枕头从叶清欢手里掉了下去。
盛鸿年本以为叶清欢还要再折腾一会儿, 可叶清欢把脸埋在他胸口, 安静得异样。他抬头朝下看,只看到她头顶。她的短发柔顺得垂下来,发梢扫在他的脖子上,发上的馨香钻进他的鼻孔,他心头一漾。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柔,问她:“打够了?”
叶清欢不吭声,盛鸿年便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是我的错, 别生气了。”盛鸿年咕哝, 手在她腰上轻轻揉了两下,用脸去蹭她的头发。突然觉得胸口上一阵疼, 他偏头看过去, 见是她的双手抓了他的衣服握起来了,顺带揪住了他一块皮肉。
这可比枕头打在身上疼多了。
盛鸿年咧了咧嘴。
突然听到一声啜泣, 他感觉她在发抖。他心惊, 立刻问:“怎么了?”
她不答, 他一只手从她腰上移开,撑在沙发上想要坐起来,叶清欢却猛地爬起来,捏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打,边打边哭。
盛鸿年一时间傻了,躺在那儿任由她打。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池年立刻跳到盛鸿年身上, 蹲起身子把前爪搭在叶清欢肩头,冲叶清欢一直叫,叶清欢捏着拳头的手停在半空。
池年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盛鸿年脸上扫来扫去,盛鸿年一把摁住池年的尾巴,盯着叶清欢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看,十分不解。
这是因为淹了人家房子,弄坏了电梯,所以她哭?可又觉得她为了这些事儿哭还不至于。可他又心疼。她是个寡淡的性子,很少有某些女孩那样激烈起伏的情绪,能让她哭,恐怕是真伤了心的。
“清欢……”他轻声叫她,坐起身来,伸手过去想摸摸她的脸,叶清欢立刻从他身上翻下去跑回了卧室。
盛鸿年瞧着她房门口发愣。池年踩在他腿上转了一圈,凑过来,拿鼻子碰碰他的脸,仿佛在关怀他是否受伤。盛鸿年叹了口气,胳膊一环又抱住了池年,咕哝:“你主人到底是怎么了?”
池年“咪呜”地叫,用脑袋在盛鸿年的脸颊上转着圈儿地蹭。
叶清欢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肯出去,她在窗边站着。
物业的人刚刚打来电话,说电梯修好了,换了个小零件,花了两千。物业先把钱垫上了,叫她下周内去把钱交一下。
跟物业通完了电话,叶清欢终于按捺下心里汹涌的情绪。
她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她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多。她又往楼下看,见有零散的人拎着刚买的菜回来,恍惚有个人跟他很像。
她皱眉,再仔细看。那人停下来,仰头朝她这边看过来,她便确定那人就是他了。他又低下头,走进了楼里,她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其实她今天不该打他。她哭跟他没关系,跟他淹了人家房子,弄坏了电梯都没关系,是她心里太难受,无处发泄。
只要一想到十年前,他带着一脸的伤,兴冲冲地从文溪跑到海城见她,给她过生日,她心里的自责就像海水一样,淹得她无法呼吸。
她曾经以为他在商家过得很好,以为他作为商家唯一的孙子,是绝对的天之骄子,会被好好的疼爱呵护。即使他没了父母,却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做他的后盾,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跟商家是血亲关系,她想关系再复杂的豪门世家,总会有人情味儿在的。
而他总是自信,热情,又神采飞扬的,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时候,在面对他的时候,她这个像寄生虫一样靠着商家滋养才能活下来的阴影里的人物,总有抬不起头的感觉。
她曾经责怪命运不公,把她从文溪带到了海城再扔到澳大利亚,一路下来颠沛流离,伤心又伤身。现在她才知道盛鸿年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父母死后,他除了回商家没有别的选择。
况且现在她已经脱身,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有妈妈跟叶清洛,有骨肉亲情,而从修钢的叙述中,她看不出来商家有谁曾真心对他,有谁曾好好地呵护过他。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其实他才是真正的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
他什么都没有。
他重情,十年不肯放下她。她却只想到自己,见到他之后一直怕再被扯回商家那个漩涡,所以一直躲着他。
自私如她,怎么配被他这样的喜欢?
他为什么要这么喜欢她呢?
她会觉得很惭愧的。
鼻子发酸,眼圈发热,叶清欢把脸埋在手掌里。
门铃响了,叶清欢知道是盛鸿年回来了,匆匆把脸上泪迹擦了擦,她走出卧室过去开门。盛鸿年拎着两袋子东西站在门外,冲她笑,说:“看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想去买点菜。我没有钥匙,只能摁门铃了。”
叶清欢垂下眼,往旁边让了让,低声说:“进来吧。”
盛鸿年走进屋,把东西往地上一放,便开始脱鞋。叶清欢把门关上了,弯腰要去拿那两袋东西,被盛鸿年叫住了。
她一愣,盛鸿年说:“我拿点东西出来。”说着他扒开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语气随意地跟她解释:“路过一家店,看到有卖拖鞋的。我想得在你这儿对付几天,总不能天天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不舒服,就顺手买了一双。”
说话间,他留意她的表情。
然则叶清欢只是“哦”了一声,拎起两袋东西去了厨房。
盛鸿年暗暗松了口气,想她这算是同意了吧?
第一道关卡总算过了!
他立刻把拖鞋上的标签撕下来,把拖鞋摆到他的鞋柜里。他的拖鞋跟她的鞋子摆在一起,有种美好的隐喻,他蹲在地上美滋滋地瞧。
从厨房传来叶清欢的惊叫声,盛鸿年立刻起身跑过去,一看,他刚买的那条鳜鱼在地上乱蹦,叶清欢躲在墙角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就笑,笑不过两秒,池年飞速窜了进来叼起鳜鱼又飞窜出去。盛鸿年脸色大变,转身叫着喊着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12点后哦~~~
大家周末愉快~~~
最后盛鸿年没有抢到那条鱼, 因为池年把鱼藏到了客卧的床底下,然后它的三个孩子忙不迭地钻了进去。
盛鸿年站在床边, 看着蹲在地板上摇着尾巴跟他对峙的池年, 听着床底下鳜鱼垂死挣扎发出的“噼啪”声还有小猫们抢食的“嗷呜”声,想象着床下正在发生的血|腥画面,最终他挠挠头,回到了厨房。
叶清欢正在水龙头下洗西红柿,他凑过去问:“猫吃了生鱼会不会生病?”
“应该不会。”叶清欢轻声说。
“是小猫在吃,不是大猫。”盛鸿年强调。
叶清欢怔了下,扭头看他, 触到他眼睛的那一瞬她又把眼睛移开了, 仓促回头,低声说:“应该也不会。”
盛鸿年朝客卧的方向看了眼, 皱眉想了想, 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念叨:“我上网查查吧。”
叶清欢关了水龙头, 拿着洗好的西红柿到旁边切。这厢盛鸿年看完网上的资料后又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对叶清欢说:“网上说吃生鱼可能会让猫感染寄生虫, 要不明天带它们去兽医那儿打针预防一下,你看怎么样?”
叶清欢埋头切西红柿,只说:“可以。”
盛鸿年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凑到叶清欢身边,看她把每个西红柿切成了大小不同的四块,就那么囫囵地搁在一边, 便提醒:“西红柿在下锅炒之前最好去皮,口感会更好些。”
叶清欢正拿过一颗新的西红柿要切,听了盛鸿年的话后微怔,刀便没落下去。她盯着那堆西红柿看了一会儿,把刀放下了,拿起一块来认真地剥皮。
只是怎么努力也才撕下来一点点外皮,薄薄的一小块,黏在指腹上惹人上火。
叶清欢拧眉。
盛鸿年“噗”一声笑了,把西红柿从她手里拿走了,说:“你这样得剥到明天早晨。交给我吧,你把手洗洗出去吧,饭好了我叫你。”
说着他挤到她身边。
叶清欢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盛鸿年发觉到了,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恍若未觉,把手朝她一伸,说:“围裙。”
叶清欢依言把围裙解下来递给他。盛鸿年接过去后把围裙系到身上,接着把衬衣的袖子往上折了几褶,顺手一撸把袖子送到臂弯的位置。
叶清欢一眼瞄到他露出的小臂,心里头一颤,别开眼。她觉得自己该出去的,可是脚却不听使唤了。
盛鸿年拿起锅子到水龙头下接了一点水,把锅坐到煤气罩上,开了火。叶清欢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低着头,仿佛在看那堆切开了的西红柿。
盛鸿年看水还得一会儿才开,就说:“刚才我下楼,看电梯已经好了,就去了趟物业。修理费不高,两千,说是换了个零件。我没多问,直接就把钱给他们了。”
叶清欢眨了眨眼,“嗯”了一声。
“我还去拜访了房东跟那家被淹的房主,带着礼物去的,跟她们道歉。”盛鸿年继续说,“她们说只要把房子恢复原样就好。我咨询了一家装修公司,跟他们约了明天看看房子的情况,会给出装修方案跟报价。那两户人家我也说好了,明天他们留人在家等装修公司的人过来。当然,装修的费用我来承担,毕竟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