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美国独自疗伤两年,想要放下她。很难,可他尽力去做。可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
她站在雪里,那么美,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克制才没有扑过去抱住她。
然后,正月十六,他邀她跟叶清洛到他家参加他的同学聚会。那晚他强要了她。
现在想想,她十八岁的生日刚过,亲生父亲刚去世不久,被商家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没有给她任何安慰,反而对她做了最可耻的事……
换做是谁都会把他这样的混蛋划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那部分去吧?
在亦安又见到她的时候,他曾怨愤过她对他的不理不睬,现在想想,当时她没甩手给他两个巴掌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
他不择手段地接近她想要得到她,她竟然还能原谅他接受他,他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得她的眷顾青睐?
这辈子,他最重视的女人是她,伤害最重的也是她。就算是无意的,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
“鸿年,我想你明白,商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违逆他的命令。可在允许的范围内,我会尽全力帮你。”修钢低低地说,“这是我欠你的。”
盛鸿年立刻被修钢这句话勾去了注意力,问:“你什么意思?”
修钢只说:“总之,你记着,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说完之后修钢走了。
盛鸿年看着修钢的背影,心里很疑惑,然而现实逼迫他必须放弃去考虑修钢的问题,他摸出手机给关忆北打电话,约关忆北晚上见面。关忆北说晚上在医院值夜班,走不开,盛鸿年便决定去医院。
然后他又给赵司同打电话,吩咐他叫财务总监加班把公司财务情况整理一份报告出来,包括美国总公司跟中国分公司的。
“你想干什么?”赵司同问。
“有个政府的基建项目,几百亿的投资额,有没有兴趣做?”盛鸿年问。
“基建?我们没做过啊。”赵司同说,“基建项目周期长,需要资金多,也需要有经验的人,还有跟各部分的关系疏通,钱、人、路子,这三个条件我们都不具备,怎么做?”
“都会有的。”盛鸿年说,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拉开门坐进去。
“从哪儿有?风刮来的?还是梦里有的?”赵司同嘀咕。
“他们做出了财报,你先过目,然后给我。无论多晚,今天我要看到。”盛鸿年说,关上车门,跟司机说了关忆北医院的地址。
出租车到了关忆北所在的医院,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盛鸿年下车后跑进医院,找到了关忆北。关忆北把他领到医生休息室,问他来意。盛鸿年直截了当地问:“我记得你家跟季家是世交?”
“上一辈的关系,我爸跟季明诚是战友。”关忆北推了推眼镜,问,“你想干嘛?”
“季明诚现在退了吧?权力都交给他儿子季秋阳了吧?”盛鸿年问。
“是啊。”关忆北说。
“那你跟季秋阳关系怎么样?”盛鸿年追问。
“还不错。”关忆北说,“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现在大家都忙,聚的机会少了。不过他媳妇林化怀二胎了,现在恰好在妇产科住院待产。”
盛鸿年眼前一亮,问:“那他也在吗?”
“在。”关忆北说。
“引荐我去见见他,能行吧?”盛鸿年问。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关忆北说
……
夜里十点,叶清欢正在陪潘素拍夜戏,演到一场哭戏,这时候盛鸿年的电话来了。她接听后,他迎头就说:“我想你了。”
叶清欢正坐在人堆儿里,被他这么一说脸皮发麻,忙用手捂住手机,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人人都在看潘素演戏,如痴如醉的,没人留意到她。
她便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不答反问。
叶清欢站起身捂着手机从片场走开,绕到僻静处,说:“下周会回去一次,呆不长,一两天。”
“下周?还要那么久?”盛鸿年不满地嘀咕。
叶清欢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带你回文溪。”盛鸿年低叹,幽幽地说,“现在就想。”
叶清欢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咬了下嘴唇,说:“等剧杀青吧。”
“什么时候?”盛鸿年问。
“十月初,国庆节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叶清欢说。
“还要两个月啊……”盛鸿年嘟囔。
“剧杀青后,我想休个长假,回文溪陪妈妈待一阵子。”叶清欢小声跟他说自己的打算。
盛鸿年终于满意地笑了,说:“那好,我陪你一起。”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阵,才把电话挂了。盛鸿年把椅子转过来,看向靠在桌边站着的赵司同。
“腻歪完了?”赵司同酸溜溜地问。
盛鸿年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说:“完了。”
“那说正事儿吧。”赵司同面露严肃,问,“真要做?”
“真要做。”盛鸿年平静地回答。
“季家那边同意了?”赵司同问。
“季秋阳口头上应允了。明天他会在公司董事会上公布这件事,然后看董事们的反应。”盛鸿年说。
“口头上应允,跟公司董事会通过毕竟是两回事。据我所知季家在京市正在做一个地铁项目,资金投入已经不小了。他们公司的董事们会同意再分出一部分资金来做海城的开发区基建项目吗?”赵司同说,“论做生意,我不如你。可要论风险评估,我比你专业。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所以我们也要加把劲儿。今晚把报告弄出来,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找季秋阳。他把董事会的时间安排在下午,我们有一上午的时间商量。”盛鸿年说,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财务总监刚做好的财报,说,“这个财务总监倒是出乎我意料,报告做的不错,这人以后可以用。”
“这次如果中标,恐怕得把这几年老本都填上才行。我还是觉得挺冒险的。”赵司同还是摇头。
盛鸿年则不以为意,说:“你我是从一穷二白干起来的,大不了回到原点,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得倒是轻松。”赵司同嘟囔,“你一穷二白了,你老婆愿意养你吗?”
盛鸿年撮着嘴唇想了想,说:“你那个潘素我不知道,不过我老婆肯定会。”
赵司同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 盛鸿年则开始改那份财务报告,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不敢干, 趁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也没别的要求, 把你的股份卖给我就行。明天让财务算一下你手里股份的价值,我加价百分之五收购。”
两人都不说话,办公室里只有盛鸿年敲击键盘的声音。
赵司同犹豫了一下,瞅盛鸿年一脸的志在必得,又想想这些年跟着盛鸿年确实没走错过一步,便咬咬牙,说:“加价百分之五就想收购我的股份?做梦吧你!”
盛鸿年抬眼, 看赵司同, 微笑,目光透着了然。
赵司同还是咽了口唾沫, 说:“鸿年, 我相信你,我跟着你干!”
盛鸿年抓起手机就丢给赵司同, 说:“那就开始干吧。现在纽约是上午十点, 美国总公司那边需要准备什么, 你负责告诉他们。”
叶清欢跟着剧组一起飞回海城,是在盛鸿年到肃州找她的第五天。
戏还没杀青,急匆匆赶回海城是为了参加电影节的开幕式,一并为新片的宣传造势。近几年国内大屏幕数量呈指数增长,俨然有要跃居全球最大影片市场的态势,贺岁档之争从夏天便开始了。
这次开幕式红毯叶清欢通知盛鸿年跟赵司同一并出席, 做潘素的男伴。因为时间很紧,叶清欢没有回家,一下飞机就是跟潘素上了保姆车,在车上化妆做造型,直奔开幕式现场。盛鸿年那边由路洲负责联络安排。
开幕式开始前,叶清欢跟潘素再三确认面对媒体的话术,便走工作人员通道进了会场,在后面关注红毯上的情形,恰好遇见了安栋。
安栋是带着池勒川来。池勒川拍了一部古装片,也是贺岁档也是大制作,恰好跟潘素的那个电影撞档。
“小叶子,最近忙不忙?”安栋乐呵呵地问。
“有点儿忙。”叶清欢说,面对恩师表情柔和了许多。
安栋走到她身边,跟她并排而立,也看着外面。红毯上走过一队人马,其中有黑潘素的那个女艺人。
“这个女人你要小心,手脚不太干净。”安栋提醒道。
“已经小心了。”叶清欢淡淡说。
明白人说话就这么简单,一点即透,安栋露出满意的微笑,又说:“你手下的那个潘素最近发展得不错,风头正劲嘛。”
“池勒川也不差。刚拿了威尼斯影帝不是吗?”叶清欢也恭维。
“他啊。”安栋摇摇头,“他算是大器晚成。软硬件皆备,就是脾气拧,不肯配合炒作。他要是肯配合早八百年就红了。不如你那个潘素,明事理,好掌控,人灵活懂变通。”
“是金子总要发光。”叶清欢淡然道。
说话间听到外头影迷的声音骤然撕心裂肺起来,一片鬼哭狼嚎中隐约听得到池勒川的名字。安栋说:“来了。”叶清欢朝外看了眼。
池勒川穿着一身黑西装,一脸酷相地走上红毯。两边粉丝摇着小旗子灯牌什么的又叫又喊,哭了的大有人在,池勒川却一门心思低头走自己的路,恍若未闻。
每次看到池勒川的时候,叶清欢都要感叹安栋的眼光,还有安栋坚持。池勒川的皮相,就算在俊男美女成群的娱乐圈里,都算是拔尖儿的。以至于在他刚出道的时候,被误认为是靠脸皮吃饭的流量小生。
可他偏不肯做流量小生该干的事儿。综艺节目不参加,谈话节目很少上,偶像言情剧不接,绯闻炒作一概不予配合,只喜欢埋头写歌唱歌,歌曲也不符合当下节奏口水歌的潮流,走的是深情文艺的小众路线。
以至于连续几年都没法大火,白白浪费了那张好皮相。
在亦安,所有人都认为池勒川红不了,只有安栋惯着池勒川,相信池勒川,几年如一日地推他,为他争取曝光机会。三年前安栋为池勒川争取到在一部电影里饰演男二的机会。那是一部缉毒片,新导演新演员又不是讨喜的题材,本来没什么关注度,结果因为制作精良演员表演良心成了票房黑马。
那阵子政府正在大力宣传禁毒,因势利导之下,影片得到了所有主流媒体的关注跟推荐,后续的影响力绵延了一年多。
在那部片子里,池勒川的表现比男主都要亮眼,就这么红了。人红了以后,人们突然发现身边还潜藏了这么一个形象健康长相清俊还能写会唱的低调男艺人,人们听腻了口水歌,突然出现一个抱着吉他浅吟低唱的清俊文艺青年,宛如耳朵被洗了一遍,于是池勒川的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且越来越红,数年来丝毫不见颓势。
“这小子,该不会又忘了吧?”安栋念叨。
话音刚落,池勒川走到红毯中间的时候停下脚,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叶清欢注意他的反应,看他转身朝向粉丝那边,挥了挥手。
粉丝群的尖叫声更大了。
安栋舒了口气,念叨:“这次总算没忘了。”
“他怎么一个人走红毯?”叶清欢问。一般明星会跟制作团队一起出来,或者至少配一名女伴。池勒川这样显得特别形单影只。
“我给他配了个女伴,他不要,自己出来了。”安栋说。
“为什么?”叶清欢问。
“怕有人误会。”安栋意味深长地说,“某个人。”
叶清欢想了想,问:“女朋友?”
“还不算是。”安栋含糊地说,接着朝红毯起点那边瞧了眼,说:“潘素来了。”
叶清欢忙看过去,见潘素已经踏上了红毯,盛鸿年跟赵司同陪同在她两侧。潘素身着一袭粉色纱裙,保守而浪漫的款式,把一身的艳气压下去不少,效果很让叶清欢满意。
她又去看潘素左手边的盛鸿年,他没有刻意拾掇自己,穿着不过是平时去公司时候的样子,脸色看起来也不很好,眉目间略有疲态,被一旁精心打扮过又神采飞扬的赵司同比下去了。
她正留心看盛鸿年,觉得他今天有哪里不一样,忽听安栋说:“我听说,这位盛总最近在做一件大事。”
叶清欢注意力都在盛鸿年伸手,随口应和安栋:“什么?”
“听说他在跟商家开战了,争一个项目。”安栋说。
叶清欢霍然扭头看向安栋,声音不由地大了,问:“你说什么!?”
安栋被叶清欢的反应弄得一愣,问:“怎么了你这是?”
叶清欢发觉自己失态,便稳了稳神,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吃惊。争什么项目?”
“海城东郊的经济开发区项目,几百亿的资金投入。”安栋说。
叶清欢轻轻地“哦”了一声,手指不由地捏紧。
安栋多看叶清欢几眼,继续说:“我们也都觉得奇怪。这个盛总刚进驻中国市场,就挑了商家这个巨无霸当对手,让人对他的来历充满了联想。所以你这次选他跟潘素搭配炒作,也算是选对了人。在娱乐圈最需要的就是话题性,好好操作,以后潘素的路会很好走。”
安栋是从经纪人的出发点来说的这些话,叶清欢却完全没法听得进去,她脑子里都是盛鸿年要跟商家对抗。
不是合作,是对抗。
盛鸿年对商家一直表现出的都是若即若离的姿态,不知道什么缘故让他做出把商家推到了对手席的决定。
“我得走了,池勒川的采访结束了。”安栋说。叶清欢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红毯上的盛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