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鲜衣怒马——姜以纾
时间:2018-06-14 08:31:29

  对于可以给她带来无限可能的画家,她从来都很宽容。
  哪怕他有病,哪怕他曾提出过解约,甚至决定跳槽到她的死对头梁栋手下。
  助理安排了一个新人见面会,都是画廊工作人员层层筛选出来,可以进行培养的年轻人。
  北夏到的早,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在给她助理画肖像。
  她微笑,走过去,她已经画至尾声,助理的五官虚化在轮廓下,看起来朦胧,神秘,倒是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大多数人觉得这就叫艺术时,只有北夏知道,她大概不具备完整展现一个人五官的能力,更谈不上清楚明晰。
  没有丹青过实的本事,是没有玩儿所谓的艺术的资格的。
  人陆陆续续到齐,一个个长得都挺精神,画呢,也规规矩矩,说不上不好,但又说不上哪里好。
  落笔提笔很粗犷,中间多含糊,像是写文章,龙头凤尾猪肚,可画画,终究不是写文章。
  北夏突然兴起,问了他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画画?”
  这跟歌唱比赛,导师问选手‘你有什么梦想’异曲同工,都是废话。
  一个小伙子举手,“因为画画使我快乐。”
  北夏相信,当成爱好当然快乐,但要是事业呢?一生的事业呢?
  又有人说:“因为我妈说,我得掌握一门手艺,将来考不上大学可以走艺体。”
  北夏倒没有机会感同身受,她从小学习就好。但她可以理解,她身边有同样的人。
  “你呢?”她看向给她助理画肖像那姑娘。
  她似乎是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画画。”
  北夏目光一颤,助理立马懂了。
  这场见面会,只有这个姑娘留下了。
  她叫郝美。
  助理问北夏,“为什么是她呢?”
  北夏说:“我以为她不画五官是不会画,刻意制造抽象感抖机灵,原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在画纸上表达对一个人的感觉,这种很容易引导,不用……有个词怎么说?哦对,洗髓。”
  已经成型的画家,她会给他机会发现自我。
  而将成未成的,她会一路引导,把他打造成市场最需要的。
  她是个艺术推手不假,但也是个商人。
 
 
第6章 
  忙了一天,回到家,玄陈在一楼露台。
  从天上看,露台跟蝙蝠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毫无道理,北夏曾想过,她手里有哪个画家可以把类似于蝙蝠脚趾的凸形、弯曲的砖瓦画的大巧不工,很遗憾,一个没有。
  她哂笑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玄陈在弹吉他,他是唱歌儿的?
  北夏带着这个疑惑再靠近。
  他凌乱在额前的发丝很嚣张,遮住他三分之一的眼,竟然也很好看。
  偏心的上帝!
  玄陈手指拨弄琴弦,倒像那么回事儿,只是隔着玻璃,她听不见,不能品析一番。
  正想着,玄陈扭头,‘哗啦’一声拉开门,“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北夏直起身子,“我在我自己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玄陈手撑着脑袋,嘴角带笑,“那你是正大光明的看我了?”
  北夏瞥过去,“记住我比你大九岁,就算我允许你不用对我使用敬语,也不能太放肆了。”
  玄陈笑容不减,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北夏转身上楼,发现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干净,放在床上,还有她的胸罩,她拿起来,竟然还是内衣剂的味道,他拿手洗的?
  她走到露台,往下看,叫他,“你把我衣服洗了?”
  玄陈抬头,跟她四目相对,“顺手。”
  北夏:“你那么爱顺手,怎么不顺手帮街道清洁工把垃圾收了?”
  玄陈认真想了一下,“要有时间,我会的。”
  北夏转身,把露台门拉上。
  换衣服下楼,玄陈在厨房。
  她对他的厨艺没有期待,昨晚上那只烤鸡,一看就是外面买的。
  在沙发上,她给脚趾甲涂着指甲油,等她的外卖。
  十个脚趾头涂完,她的外卖还没来,厨房倒是传出一股香味儿。
  她闻着味儿走过去,透过汽锅透明锅盖去看里头的排骨,看起来真好吃。
  看的正过瘾,头顶飘来悠悠的一句,“想吃?”
  她本来就心虚,这一声更是吓得她往后躲,然后就撞上玄陈的胸膛。
  真结实。
  她下意识往前,可前头是火,还有锅。
  玄陈摁住她肩膀,“烫!”
  北夏不敢动了,后背印上他腹肌的形状。
  玄陈把她挪到一边,端下锅来,打开盖子,香味儿伴在哈气里,涌出来。
  北夏回神,“为什么我家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
  玄陈说:“这叫高压锅。”
  原来叫高压锅。“为什么我家会有高压锅。”
  玄陈伸手打开柜子,“你家不止有高压锅。”
  北夏才发现,她家厨具那么齐全。
  玄陈笑她的反应,“看的出来,你没用过。”
  北夏不想承认,“我只是没用过高压锅,上边这些,我都用过。”
  玄陈不跟她争了,笑,“嗯,你用过。”
  北夏总觉得他在嘲笑她,“你这个语气是不信?说我没用过你有根据吗?”
  玄陈拉起她的手,举起,看了看她手高和柜子把手的距离,“你够不着。”
  北夏:“……”
  玄陈从锅里盛出一碗排骨,走到桌前。
  与此同时,北夏的外卖到了。
  是塑身餐,说的好听点,叫营养均衡,说的难听点,都是草。
  她跟玄陈坐在餐桌两边,看看自己碗里的草,然后再看看他碗里的排骨……
  怎么就那么心酸呢?
  玄陈抬起头来,大发慈悲似得,“要换一换吗?”
  北夏有骨气,“不换。”
  玄陈笑起来很好看,“好。”
  北夏吃完就上楼睡觉了,本来想看个韩剧消磨下绵长的夜晚时光,但一楼都是排骨味儿,她肚子疼。
  玄陈也没看球,洗完澡抱着枕头去找北夏。
  北夏这次连门都没开,“昨天是最后一晚,说是最后一晚,就是最后一晚。”
  玄陈有后手,端了一碗排骨上楼,就放在北夏门口,“我拿排骨跟你换,再一晚。”
  排骨味儿飘得满房间都是,她咬着牙开门,“最后一晚。”
  玄陈笑,把排骨端给她,“好。”
  北夏看看碗里两块排骨,再看看拿四块毛巾熟练圈圈儿的玄陈,更心酸了。
  次日醒来,一如既往的,玄陈又上了床,而北夏,竟然一次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
  她洗漱,换衣服,下楼,玄陈也已经收拾好自己,等在玄关。
  “干什么?”她看着他。
  玄陈微笑,“我去市里,能搭你的车吗?”
  北夏看他这架势分明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可以,打表,两个小时五百。”
  玄陈眉眼含笑,“我给你洗衣服,二百五,给你做排骨,二百五,加一起五百,扯平了。”
  “……”北夏发现她不是这个小无赖的对手。
  到市里,玄陈要求停在一条酒吧街。
  他下车时,北夏朝四周看了两眼,想着,酒吧驻唱?
  玄陈看透她一样,说:“你猜的没错。”
  北夏扬颌看着他。
  玄陈笑,“我不是什么好人。”
  北夏还在反应,他已经没影儿了。
  车窗阖上,司机尽管好奇这个男孩子跟北夏什么关系,也没多嘴。
  玄陈那里就没这么有眼力见儿了。
  他一进门,一只长手勾住他脖子,镜头扫过他的脸,流里流气的,“车里那谁啊?”
  玄陈搜索合适北夏与他关系的形容词,说:“房东?”
  “可以啊你,这么俊的房东,晚上应该寂寞不了吧?”这人嘴里没把门儿的。
  玄陈脑海晃过每晚与她相拥而眠,“还行。”
  “哎呦卧槽!怎么样?这岁数的跟咱们小公主比,是不是活儿好不黏人?”他猥琐的问。
  玄陈手肘杵向他胸膛,眉心有微微收拢,“废什么话。”
  这人看出他不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走到吧台,一个板寸男人出来,胳膊上全是刺青,左眼一道醒目的疤。
  他倒杯酒,推给玄陈,“听说你跟赵鹏他们几个翻脸了?”
  玄陈说:“他们是梁茵的人,之前跟她在一起,没办法躲开。”
  刺青男问他,“北夏这边,有多少把握把她拿下?”
  玄陈不敢估计,北夏从不带工作回家,他无从下手,“不知道。”
  先前那猥琐男挑眉,“说什么呢你们,我怎么听不懂。”
  刺青男斜他一眼,“不用你听懂。”
  “我再试试有没有新的突破口。”玄陈说。
  刺青男拍拍他肩膀,“不着急,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玄陈点头。
  刺青男叫朱鹰,玄陈从柏林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给他一份在酒吧工作的机会,叫他至少能吃饱穿暖。
  先前打电话那道爽朗的笑声,就是他的。
  可以说,玄陈能通过梁茵搭上梁栋,都是他从中牵线搭桥。
  恩惠谈不上,但在玄陈心里,他是让人敬重的大哥,没他,也就没今天的玄陈。
  猥琐男叫史迪,就是史迪仔前两个字,朱鹰另一个比较照顾的哥们儿。
  本来是个无业游民,认识朱鹰后,经他介绍,现在给富豪开车。
  两个人一有时间,就来酒吧帮忙。
  朱鹰当然是求之不得,尤其是玄陈每次来,流量都多平常三倍。
  酒吧白天是个西班牙餐厅,偶尔有些过来吃饭聊天的,一到晚上,就燥起来,成了夜场。
  一晃白天过去,早在五六点就赖在酒吧不走的姑娘们围在吧台前,等玄陈出来。
  朱鹰看一眼她们那赤-裸裸的眼神,给他件衣裳,“一会儿上升降台唱首歌儿。”
  玄陈嘴角泛出一抹无奈,“给我开两倍工资。”
  “……”朱鹰也无奈,“成。谁让人都冲你来的呢。”
  史迪撇嘴,“陈哥就该去选秀,当演员,那钱多好挣?在这地界儿,看着他被揩油……”
  朱鹰睨他一眼,“你是嫉妒他能被揩油吧?”
  史迪苦兮兮的,“哥你能不拆穿我吗?能不能静静的看着我安慰自己?”
  朱鹰朝他膀子掴一巴掌,“赶紧去给我招呼人吧。”
  史迪被拍进人群,差点撞入一人怀里,站定,看过去,这不是载玄陈过来的‘房东’吗?
  旁边小姑娘不爽,“会不会看人啊?”
  说完赶紧看北夏,凑到她耳边,大声说:“夏姐,有没有被撞到?”
  北夏摇头,怕不够力度又摆摆手。
  史迪道歉,然后找玄陈,发现他已经走上升降台,DJ下岗,环境也在一瞬间静下来。
  镭射在头顶旋转,LED追光灯打在玄陈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荧光。
  他背对观众,却仍叫现场人惊声尖叫,当然,都是姑娘。
  这其中,还有北夏一行几个姑娘的,她的画家们,挥起的手,简直不要太熟练。
  北夏适才发现台上那人是玄陈,他穿着一件细条纹衬衫,V领开的极低,脖子上一条锁链形式的颈带,长长的尾巴躺在胸前,像在S-M,诱惑性倏然间拔高。
  她微微耸眉,说实话,她不太喜欢玄陈这个造型,妖里妖气的,不像好人。
  尤其还被这么多女孩子围着,整个儿一不良少年。
  小姑娘给北夏介绍,“他叫玄陈!在Bar打工的!后来因为长的好看,唱的好听,就被老板‘逼良为娼’了,反正只要他来,平时四点就没人的场子,五点还人挨人,人挤人的。”
  北夏眉心拢的更密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稍稍有些不悦,那现在就是生气。
  玄陈悠然弹着吉他,一开嗓,场子又沸腾了。
  他声音很好听,本来以为自带疏离的嗓音不太适合唱歌,没想到,竟然更显深情。
  北夏听着,看着,按耐着。
  等到一曲终了,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上台一把攥住玄陈手腕,往外走。
  玄陈看到她,一愣,随后倒也没反抗,乖乖跟她穿越懵逼的人海。
  到室外,北夏得空呼吸一口夜晚潮湿的空气,扭头一副护犊子的架势,“那老板逼你的?”
  玄陈没听明白,“什么?”
  北夏火都在脸上,“我问你是不是那老板逼你上去唱歌的!”
  玄陈懂了,唇角无意识的挑起,“如果是呢?”
  北夏吸一口气,“我会让他这间酒吧再也开不了张,不吹牛逼,你知道我有这能耐。”
  玄陈笑容骤然僵住。
  北夏拉起他脖子上的带子,“你看看这是什么?跟狗链子一样!你怎么一点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呢?你妈要知道你在外边受这么大委屈,得多心疼?”
  玄陈无意识道一句,“我妈顾不上我。”
  北夏斜他,“我要有你这么好看一儿子,我得贡起来,她怎么可能不顾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