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蹲在地上,替苏锦萝穿绣鞋,听到她的话,笑着仰头道:“王爷正在小厨房里给王妃做佛跳墙呢。”
……
苏锦萝去时,小厨房里只陆迢晔一人。
小炉子里正在炖着东西,香味扑鼻,直惹得人口水涟涟。
苏锦萝在后罩房内被陆迢晔折腾半日,直到现在滴米未进,闻到那香味,小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
“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小妇人颠颠的跑上去,探头探脑的看。
陆迢晔拿着蒲扇,正坐在小炉子前扇火。明明是个应当在月下风花雪月的君子哥,此刻却在这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做佛跳墙。
“咦,你,你怎么……”苏锦萝一侧头,看到陆迢晔双眼红红的,衬在白皙肤色上,惹眼的紧。男人正垂着眼帘,露出一颗朱砂痣,沉默不言,乍看之下,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一脸惊奇的瞪大了一双眼。“你是哭过了吗?”
陆迢晔偏头看一眼苏锦萝,对上她那双水雾雾的大眼睛。小妇人换了一件桃红色的小袄,半蹲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看他时扭着腰肢,款腰摆尾的模样尤其勾人。
特别是粉颈上刚刚被自己啃出来的痕迹,就这样大刺刺的露着,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男人微闭上眼,缓过一阵。然后睁开眼眸,看向小妇人,把手里的蒲扇递给她,再把人按到那只小木墩上。
小木墩上残留着陆迢晔的余温。苏锦萝愣愣坐下去,在男人的催促下,下意识扇了扇手里的蒲扇。
蒲扇一起,小炉子里就掀起一阵香碳灰,呛得苏锦萝一阵咳嗽,双眸瞬时就红了。
“现在明白了吧?”男人伸手,在苏锦萝那张水灵灵的白嫩小脸上抹了一把。苏锦萝红着眼,小脸上瞬时就多了两条黑扛扛。瞧着灰扑扑的可爱。
“自己的佛跳墙,自己扇。”陆迢晔话罢,便扔下苏锦萝去外头吃茶了。
小厨房外有一个庭院,不大,但却种着一排菜地,树上拴着两只羊,正在埋头吃草。
听到动静,其中一只羊扬起前蹄,偏头往陆迢晔的方向看过来。
陆迢晔慢条斯理的斜视过去,羊哆嗦一下,赶紧趴到地上继续吃草。
“爷。”明远上前,端了新茶来。
陆迢晔指了指那头羊,道:“去挤碗羊奶来。”
“是。”明远应了,端了一只青瓷碗去挤羊奶。明远没挤过羊奶,那羊又凶的紧,踹了他好几脚。
明远在地里滚了半天,连一滴奶也没捞着。
小厨房里,苏锦萝举着蒲扇,黑着一张小脸兴冲冲的跑出来。“好像煮好了。”
陆迢晔扬手,招过明远。
明远赶紧捧着青瓷碗过来,一脸蔫蔫的,身上都是被母羊踩出来的蹄印子。
“去看炉子。”
“是。”明远应声,接了苏锦萝手里的蒲扇去看炉子。
陆迢晔起身,牵过苏锦萝的手走到那只母羊面前。
母羊警惕的看着陆迢晔,正欲扬起羊蹄子,就被陆迢晔一把抓住栓在了树上。
“再叫,炖了你。”男人懒洋洋的吐出一句话,母羊瞬时安静如鸡。
“过来,教你挤羊奶。”苏锦萝乖巧蹲下去。
明远坐在小厨房里,探头看到外头的动静,红着眼幽幽叹息一声。
唉,他家王爷真是个重色轻奴才的啊!
第84章
苏锦萝没有挤过羊奶, 但她十分虚心好学。
陆迢晔撩袍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青瓷碗做示范。
苏锦萝认真的盯着瞧,然后突然觉得这样的手法……好像有些熟悉。她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胸前, 然后目光怪异的往陆迢晔看过去, 小脸臊红。
男人依旧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青瓷碗里的羊奶也越来越多。是她多想了吧……苏锦萝喃喃想着。
陆迢晔已挤完半碗,他将青瓷碗递给苏锦萝,忽略小妇人那一脸怪异的神色, 道:“学会了吗?自己挤。”
“哦……”苏锦萝愣愣点头, 去挤羊奶。
但她的手生, 刚一上手, 母羊就开始撅蹄子。
苏锦萝被唬了一跳, 手上一用劲, 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一坐,立时就被喷了满脸羊奶。
“啊……”闭着眼,苏锦萝呜咽出声, 发髻上也沾了些, 滴滴答答的顺着面颊往下落, 滴进脖颈里。
苏锦萝挥着手找陆迢晔。
陆迢晔蹲在旁边, 看到小妇人一脸羊奶, 忍着笑, 上去舔了一口, 然后哑声道:“不要浪费了。”
脸上湿漉漉的不舒服, 苏锦萝用宽袖随手抹了一把, 低头看到刚才陆迢晔挤的那半碗羊奶也撒了,立时面露可惜。
“快些挤,不然晚上就没奶吃。”陆迢晔眸色深谙的看了一眼苏锦萝下颚处和粉颈处沾着的羊奶渍,径直起身,进了小厨房。
苏锦萝看一眼那随时随地准备撅蹄子的母羊,蔫拢着小脑袋,声音绵绵道:“呐,我就挤一点点,你别踢我啊,你要是疼就跟我说,我轻一点……”
一边说着话,苏锦萝一边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
母羊照势撅起蹄子。
苏锦萝瞪眼,气呼呼的学着陆迢晔的样子道:“再踢,就把你给炖了。”
母羊耷着眼皮,目光十分不屑。
苏锦萝低着小脑袋,终于是不甘的捧着青瓷碗去了小厨房。
陆迢晔拎着两根绳子出来,将母羊捆上,苏锦萝蹲在地上,折腾半响,终于颤巍巍的出来半碗羊奶。
看着那乳白色的羊奶,苏锦萝深深吐出一口气。这年头,吃口奶都不容易。
……
正屋内,掌上灯烛,苏锦萝洗干净了小脸,坐在炕上,跟陆迢晔一道用晚膳。
炕桌上置着一盅佛跳墙,一碗虾丸鸡皮汤,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的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苏锦萝吃的满嘴鲜香,简直舍不得放下筷子。
“晚上易积食,你又不爱动弹,少用些。”陆迢晔早早放下玉箸,端着香茶轻抿。
香茶是以茶叶末配豆蔻、沉香、檀香、薄荷、甘草等香料,碾碎后熬制而成的饼状物。陆迢晔此刻吃的是“香茶木樨饼”,就是以桂花为佐料制成的香茶饼子。
桂花味十分浓郁,苏锦萝嚼着嘴里的粳米饭,不由自主的便凑过去想尝上一口。
陆迢晔一手搭在苏锦萝额头,一边偏头开口道:“吃完再喝茶。”
苏锦萝噘着油油的小嘴,蔫蔫的把小脑袋缩回去,扒完了饭,然后让雪雁也给自个儿沏了一碗木樨香茶。
用完了膳,正是闲暇的时候,
丫鬟上前,撤了炕桌上的菜,重新置上一个小方盒,里头都是各样细巧果仁肉心,并一碟梅桂菊花饼儿。
苏锦萝迫不及待的捻了一块梅桂菊花饼儿,细细嚼着,小脸上显出笑意。
真好吃。
吃了两个梅桂菊花饼儿,苏锦萝捂着自己鼓涨涨的小肚子,想起今日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几味药,便与陆迢晔道:“我今儿进你书房,瞧见你纸上印着几味药,是谁又来求医了?”
陆迢晔端着什锦小茶碗的动作一顿,微阖上眼,道:“是文国公府的人。”
文国公府?苏锦萝歪头想了想,“是朱翘怜?”
“嗯。”男人颔首,也捻了一块梅桂菊花饼儿吃。
苏锦萝跟着点了点小脑袋,想到远在陆府的方淼,不知何时才能归。留下一府孤寡老少,如今文国公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对了,我明日想去瞧瞧瑶姐姐。”苏锦萝捧着小茶碗,坐在炕上颠颠的晃了晃小脚。“许久未见瑶姐姐,也不知她现下在做什么。”
“明日的事,明日再做。”陆迢晔放下什锦小茶碗,命雪雁将炕桌收拾了,置上双陆。
一套双陆主要包括棋盘,双方黑白棋子和骰子。局如棋盘,上列二十四路,双方左右各六路,故名“双陆”,亦称“长行”。掷骰行马,马作槌行,白马从右至左,黑马从左至右,双方各十五枚,先出完者胜。
“跟你玩这个?”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炕桌上,小脑袋歪着,神色蔫蔫道:“我肯定玩不过你。”
“双陆,拼的是运道。”陆迢晔颠了颠手里的骰子。
苏锦萝呐呐道:“那好吧,若是你输了,就罚你明日替我梳发髻。”
“那若是我赢了呢?”男人慢悠悠道。
“若是你赢了,那就让你替我梳发髻。”苏锦萝说完,一脸笑意的看向陆迢晔,一张白瓷小脸在烛色下氤氲生玉。
陆迢晔低笑,微笑着颔首。
苏锦萝这才喜滋滋的开始摆棋。
一盘双陆,两人下了许久,主要是因为苏锦萝的脑子转的慢,还爱悔棋。
“哎呀,我不走这个了……”
“君子,落子无悔。”陆迢晔吃着什锦小茶碗里的木樨香茶,神色闲适。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烧着炕,屋内很暖和,苏锦萝褪了鞋袜,跪坐在炕上,露出一双白玉小足。
炕上铺着猩红洋罽,侧边是一对段青色靠背枕。苏锦萝随手拿了一只抱在怀里,小脚蹭着底下的猩红洋罽,舒服的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粉嫩嫩的透着玉色。
陆迢晔吃着茶,目光却定定的落在那双玉足上。
猩红洋罽的颜色很艳红,听名字就能想象到它与血一般的猩红。苏锦萝的小脚极白,凝脂白玉似得蹭在上头,微微动着,上下滑动。
陆迢晔咽一口茶水,换了个姿势。
因着屋内热,他只穿一件薄衫,此刻因为跨坐的原因,露出一双劲瘦的大长腿。苏锦萝无意一瞥,看到他被长裤遮住的地方,轮廓清晰,在烛色下投成暗影。面色一红,她赶紧转过了头。
陆迢晔吃完一碗茶,将目光移开,神色渐平静。
屋外很安静,时不时的卷过一阵落叶秋风。
雪雁领着丫鬟将正屋大门前的厚毡挂上了,又将槅扇前的芦帘换了下来,挂上毡子。
玉珠儿进屋,走至一只梅花式洋漆小几前,打开上头的文公鼎,用匙箸从香盒里舀了熏香,放入文公鼎内。
袅袅熏香升起,苏锦萝一张小脸被熏得热烘烘的。她吃力的睁开一双眼,蔫蔫的晃了晃小脑袋。
“累了就去歇息吧。”陆迢晔慢条斯理的扔了一次骰子,然后走一步棋。
苏锦萝立刻瞪圆一双眼,声音软绵绵的透着桂花香。“我就要赢你了,才不走呢。”
话罢,苏锦萝灌一口茶,继续聚精会神的悔棋。
一盘棋,直下到亥时。小妇人趴在炕桌上,小脸睡得红通通的,小手里还攥着那颗骰子。生嫩嫩的一双小手,因着近日营养不错,手背关节处透出白嫩的肉旋,有些肉肉的。
陆迢晔轻手轻脚的撑着身子过去看一眼,想将她手里的骰子取了。小妇人眼没睁开,喉咙里发出软绵绵的哼唧声。
男人低笑一声,没取骰子,只拢袖下炕,将人抱进了锦帐。
账内,秋香色的被褥已熏过,热烘烘、香喷喷的铺在榻上。苏锦萝无意识的舒展了一下身子,翻身就将被褥搂进了怀里。
她睡觉有一个习惯,一定要抱些东西一道睡,才能安心。
小妇人穿着绸裤,水红色的绸裤被掀开,露出一双白嫩小腿。夹着秋香色的被褥肤白如玉。
陆迢晔跟着上了榻,俯身看一眼睡得酣熟的小妇人,重新要了一条被褥,合眼睡过去。
……
翌日一大早,苏锦萝清醒过来,她动了动胳膊,看到从自己手里滑出来的那颗骰子。
嗯?苏锦萝眨了眨眼,看到正掀开厚毡进来的陆迢晔,赶紧伸了半个小脑袋出去,声音哑哑的带着倦意。“这骰子怎么在我手里?”
“你自个儿昨晚不肯放。”话罢,陆迢晔近前来。他先将手里的利剑用棉布条细细擦拭干净了,然后挂到墙上。
苏锦萝眼见那柄利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伸手覆上自己的脖子,想起上辈子的她脖子上碗大一个疤,肯定很难看。
不过好在这厮的剑很快,没有让她受苦。
刚刚在外头练完武,陆迢晔一身热汗,但那股子冷梅香却愈发清晰了几分。他进素娟屏风后,洗漱擦身,换过一身衣服。
雪雁端了茶水来,陆迢晔吃完一碗,随手一放,然后走至榻前,慢条斯理的伸手拨开了锦帐。
“我瞧着这骰子倒是不错。”取过那颗骰子,陆迢晔翻身上榻。
“哎呀,你干什么。”苏锦萝赶紧躲到被褥里去,“一身臭汗的。”
“我已擦洗过了。再者,春宵一刻值千金。”男人吞吐着气息,俯身压上去。
苏锦萝面色涨红的缩成球。“不行,我今日还要去寻瑶姐姐呢。”
“那这样。”陆迢晔取出那颗骰子,捏在指尖转了转。“萝萝瞧我抛出的是几,咱们便来几次,嗯?”
“你,你耍赖!”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厮想抛几就抛几。
“那不若萝萝来?”陆迢晔将骰子递给苏锦萝。
苏锦萝一咬牙接了,然后哆嗦着小手,颠颠一抛。
玉制的骰子在被褥上滚上一圈,最后颤巍巍的停在一个点面上。
“啊啊啊,哈哈,是一!”苏锦萝惊喜道。
陆迢晔眼一眯,细薄唇角勾起。“运气真是不好。”虽说的是这话,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锦萝愣愣攥住那颗骰子,恍然大悟。
若是她没抛骰子,这厮连一次也没有啊!
……
直至巳时,苏锦萝才收拾好,她软着腿脚,被雪雁扶上马车。
青绸马车辘辘从角门出,拐进大街,往城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