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瞬间愣住。
“去大爷那念书,跟你爷爷,跟你男男姐,咱们几个一块过,行不行?愿不愿意?我告诉你,到时候再不好好学习,我可揍你,你男男姐我都不惯着。”
“哥!”这是震惊的江源景。
“哥?”这是惊讶到不得了的江源芳,她都一激动站起来了。
江源达摆摆手,意思是你们都瞎嚷嚷啥,他这问孩子呢。
能和爷爷在一起很好,但是……
江浩下意识问道:“那我爸妈呢?”
“你爸妈在这头,看看情况的,不行等你下学期,你爸也过去了。”
龚海成一瞧,屋里彻底静了,那孩子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是心急的事儿,他打圆场道:
“来,哥,咱先喝酒。浩浩啊,跟你大爷去省城玩玩行,等我家小子去了,你俩还是个伴儿,那个啥,小子,你学习咋样啊?”
江源景压下心里的感动、震惊,只觉得到关键时刻,还得是亲哥,是自家人。
帮他打架,为他出头,不像前些年,他让人家老李家哥几个揍了就揍了,如果那时候告诉他哥,哥哥也不能让吧,现在又站出来要帮他管孩子。
压下酸涩的感受,江源景装作平常回答道:“不好,班里五十七个人,考好了也就能考四十多名。”
“四……”龚海成心想,这才念几年级啊,考好了才四十多名,指定是没严管,哪有笨孩子,但是张嘴就变成了喜磕:
“四十多名也行啊,我跟你们说,小孩都有一阵一阵的叛逆期。
我家小子,那是典型代表,有一阵还不如你们家这个呢,就考试,跟人家倒数第一比,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那一阵儿,哎呀,小五知道,你们问问他?他负责送我儿子上学,这给我气的啊。
送学校就跑回来,送去就跑,见着我说,爸,我死活是不念书了,作业也太多了,书包沉的都要给我压驼背了。
我那巴掌都举起来了,一寻思,孩子本来就没妈,怪可怜的,要不是家里雇了个知根知底给做饭的大娘,孩子就得跟我饥一顿饱一顿,都吃不上热乎饭,不能揍啊,那就谈谈吧。
一问,你为啥不念书啊?除了作业多,有没有别的理由,你们猜我儿子是咋说的?”
江源达是一边摸着江浩的脑袋瓜,一边歪头看龚海成笑了:“咋说的?”
“跟我掰扯,反问我,读书不就是为赚钱吗?
那念大学,毕业了工作了,不也是为挣钱,然后娶个好媳妇,买房子啥的嘛。
还反问我,爸,咱家这么有钱,房子有,车有,我再多吃点不随你,长大高个,往后娶个好媳妇不愁,我为啥要念书?
你说现在这孩子是不是早熟?
完了最气人的是还很有计划呢,说等长大了,要跟我跑货,要接我班,也要去老毛子那倒动皮夹克去。”
大家全听笑了,连同江浩也没心没肺跟着傻乐了两声。
龚海成继续学道:
“咱当大人的,总不能被个小孩伢子问住了吧?那以后更难管。
你们是不知道我当时那心情。
憋半天,我才说,不读书,你连自己感情都不会表达,就像你爸我现在似的,被你气的,肚里没词。
往后,当你看到别人写了一些感动你的话,你就写不出来,你总不能说,卧槽,写的真准,我也是这样想的。”
江男咯咯咯就笑出声了,觉得这位豆包叔叔真逗。
江源芳是看了一眼龚海成就转回头,接着给孩子们涮肉,心里就一个想法:你说那人,从年轻开始就像个丑角似的。
但是,在江男和孙丽带着江浩出去烤肉串了,江源芳开始正视龚海成,因为那人说话忽然变的正经了,话糙理不糙。
龚海成冲江源达举杯,先说的是:
“达哥,你发现没有,人真得有文化,真得把孩子们的学习往上抓一抓,咱们就吃了这方面的亏。
你就是再有钱吧,至少也得读一些文史方面的书。
最起码的,咱掏心窝子唠,这样才有在饭桌上吹牛逼的资本。
要不然,咱就是坐拥千万,肚子里没墨水,饭桌上咱本来坐在主宾的位置,本该是焦点,但是吹不出来牛逼,别人也不敢说话,岂不是尴尬?”
随后,龚海成就收敛笑容,拍了拍江源景的手:
“老弟啊,咱哥为你着想到这程度了,之后就看你的了。
这离婚,要我说,最伤的就是孩子。
离婚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就是协议好房产财产,估计也得拖段日子,人又不是动物,有感情,抽筋拔骨一样。
更不用说万一打官司,那派出所还关着她娘家人,你俩且得轱辘一段日子。
到时候,你们两方拽着孩子,争啊抢啊的,你们知道孩子心里得啥样?再哭啊嚎啊,姥姥那头上演几场闹剧,这孩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就完了,伤害太大。
无论走到哪一步,无论是什么选择,千万别那样。
咱大人怎么着都好说,先把儿子摘出来,让他消消停停上学,该提他妈就提他妈,别成了不能说的话题。
我呢,今天喝多了,挺高兴见到你和哥的,就多说两句。
比如,不离,你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别再过年过节喝点酒想起老爹时,或者去她娘家,再想起来,你对我老爸不好过,你们家人给我家人扔进派出所过,完了再叮咣的打起来。
这种为孩子继续过的方式,我不太赞同,那种氛围对孩子成长更不利。
不离就得掀篇,这个方面你必须考虑清楚。
你要是说离,是不是只要咱儿子?我看哥这意思是……”
江源达立马表态道:
“一分钱不要也要浩浩,这孩子,我来管。
就是往后源景再成家,源景,我不管你是找大姑娘还是找小媳妇的,我侄子跟我儿子一样,就在我那,哪也不去,谁也不行让他受屈。
另外,你成子哥说的对,你给我往心里听听。
就那门市和房子,你要是真跟浩浩他妈扯不起,决定不要了,不要就不要吧,毕竟给咱江家生个虎头虎脑的小子,那哥就再借你两个,咱从头再来,你才三十出头,路长着呢。
一个大老爷们,少拖拖拉拉的,别总围着炕头媳妇东家长西家短转。”
江源景看着江源达:
“哥,你们不用担心我,对付过,我忘不了今儿这茬,将来指定得像我大成哥说的那样,想起来就憋气窝火。
她这做法,我寒透心了,对付也过不好,还不如算了,免得爹过几年还得跟我上次火。
现在想想,结婚真没啥意思,稀里糊涂的还苦了孩子。
从最初,我就是热脸贴人冷屁股,非要娶人家城里姑娘,是工人,那摆谱摆的,为她到这人生地不熟。
我也不再结婚了,更特么没啥意思。
等我离完了,有个一定,哥,爹还跟我过,不能老麻烦嫂子,浩浩就更不能让大嫂受累。
娘瘫在炕上那些年,得亏嫂子了,我心里特有数,真的,咱老江家有嫂子那人是福气,哥,这特吗的要是换成李文慧,我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得给娘下药啊?”
江源达烦了,能不烦躁吗?给媳妇整丢了,一摆手道:“少说没用的,你大嫂说的不算,浩浩我带走。”
江源芳使劲瞪了一眼她哥:
在哪呢她嫂子,竟吹牛,可不是说得不算了,因为人家不稀得给你管家了,这怎么整?都弄省城去了,不得露馅。
龚海成正好看到江源芳瞪那一眼,他闪烁了两下小眼睛,觉得江源芳从露面开始就不咋太乐呵,端着酒杯走过去小声道:
“小芳,咱俩可是老同学了,喝几杯呗?
本来还想着,去你家跟前晃悠晃悠,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但是怕你爱人多想,估计也不能说话,毕竟都知道我们家去你家提过亲。
呵呵,没想到正琢磨呢,就看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挺高兴。”
江源芳抬抬眼说:“咱俩可不是同学,你是蹲级蹲我班的。”
“是,你还两手一掐腰,管我要作业,说那个新来的,说你呢,长得挺丑那个,装什么聋,我一看,这臭丫头,咋那么厉害呢,打那之后我就害怕你,爱偷摸观察你。”
江源芳赶紧捂脸,一把岁数了,也无法正视过去犯过的二,说道:“行了行了,我喝,我先自罚两杯行了吧。”
可想而知,结果这酒就通通喝多了,因为龚二哥也到了。
江源达忙着和龚二哥握手,寒暄,讲述,这是老家的人啊,你一杯我一杯,几杯过后彼此特亲切,那啤酒又搬进来几箱,肉和菜又往上摞。
江源景是和龚海成的手下小五他们在说话。
三十岁左右的小五平时不爱多言,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能道出自己的隐私,和江源景说:
“当年,我帮人打架进去了,出来就发现我媳妇给我戴了绿帽子,三哥说,小五,你要是想整死她就去,你老娘那头,我会帮你照看。觉得为她挨枪子不值,你就跟我跑货大把大把挣钱,然后三哥给你找大姑娘,想一宿睡几个就一宿睡几个。”
小五又告诉江源景:“现在,我处这女朋友,刚中专毕业,就差过礼了,我老娘在给三哥管缝纫作坊,手底下有三十多个工人,专门改制皮草大衣和皮夹克,而我原来那媳妇,走大道上我都不敢认,感觉像换了一个人。”
江源景听完这些,心情百感交集,他自然就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喝多就拽着江源达眼圈发红:“哥。”
江源达打着酒嗝:“老弟,没事,我理解,啊?唉!”能不理解吗?自己有经验,其实男人不愿意离婚。
不过一听他说这话,也能感觉出是喝多了。
江源芳那头是喝着喝着,忽然喝哭了,自己的丈夫,从挂了电话后再没消息了,人家连问都没问。
龚海成一看,这得回宾馆啊,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俩人夹着小包就离开饭店了。
所以说,这些大人们都不如几个孩子。
江男是领弟弟吃了几串肉串后,发现有卖水果的还没收摊,她就买了些,带着姐姐弟弟回了医院,发现爷爷真眯瞪着快睡着了,跟老爷子聊了几句,告诉道:“他们喝酒呢,房间也开好了,您不用惦记。”
老爷子撵人说:“这大半夜的,你们仨别可哪乱跑了,人困马乏,你们回宾馆睡觉吧。”
就这样,江男刚刷开门卡又接到电话。
刘澈懒洋洋道:“得亏江叔的没关机,我到了,你在哪?”
“什么?现在凌晨一点,你就不怕扑个空?”
“扑空就去医院找爷爷。”
江男挠头,先想到现实问题:“我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呢,不行,我得先下楼问问,刚听说好像没有房间了。”
刘澈笑了,磁性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那咱俩一个房间呗,对付一宿。”
第三百一十章 差一步更换床单
都说,男人不喝醉,枉在世上走一回,女人不喝醉,生活总是没滋味。
但是喝的太多,也容易让伤心的人变的更颓废,容易酒后吐真言。
就比如此刻的江源芳。
她一只脚耷拉着高跟鞋,另一只鞋从进了房间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坐在床上,她仰脸看着站在身边的龚海成,也不捂脸了,呜呜淘淘地哭道:
“这些年,他家有事,我跟个花老豹子似的往上冲。
我虎,他几个姐姐谁家有事我都上。
他大姐两口子干架跑我家去住,大半夜的,他大姐夫喝多哐哐砸我家房门,不开门就要把门卸了,砸的楼上楼下邻居全出来瞅,孙建权他特吗的根本就不在家。
是我啊,是我拎把菜刀挡住他大姐,他大姐当时吓的哆嗦乱颤的,那我呢?就我们娘几个在家,我不害怕吗?
我那真是撞着胆子让他大姐夫滚犊子,跟疯了似的用菜刀给人撵到楼下。
他大姐夫被吓跑了,我当时就堆在楼道里了,站都站不起来,腿软的得靠邻居给我搀起来。
等转头,人两口子和好了,谁记得我这事?他大姐屁都没放一个。
就不用说我这些年对他爹娘,对他家里人啥样了,多一句少一句,是占便宜还是吃亏,我从来没太当回事。
他们老孙家那面的亲属,有个超生的,他娘求到我头上,我是硬着头皮给整的假材料,给帮忙就消停点儿呗,结果可倒好,一顿出去瞎嘚嘚,完了让下面屯子的人给上告了,直接告到我们领导那,差点给我工作撸下来。
人家上门感谢了吗?连句谢谢都没说,他娘还对我唉声叹气,那意思是我没整明白,我那窝囊气受的,拿我当应该应分的呢,知不知道?
现在想想,我当时工作要是真丢了,谁能跟我真上火?
是我爹,我那心事重爱多想的老爹!是我哥,我弟弟,他们得犯愁,愁得慌我吃啥喝啥,我这么要脸的人,在那县里该咋活。
这些年,我是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我告诉你,其实我心里有数,就怨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因为我这人没大本事还爱吹牛,每次被婆家问到头上能不能办,或者有个大事小情的,我就显摆我有个好娘家,好大哥!”
江源芳忽然变的激动起来,不止是哭了,而是像厌烦自己一样,想甩自己两巴掌骂道:
“我现在后悔透了,你说我怎么这么爱吹牛逼,给他们惯的都拿我不识数了!”
“小芳,别这样,别这样。”
龚海成赶紧去抓江源芳的手,真怕这人太激动,咔咔再甩几个大嘴巴子啥的。
也难为龚海成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听,他还能听懂,而且还能分析出原因。
龚海成心里清楚,江源芳爱在婆婆家硬装的原因,无非就两点。
一,你看,我没给你老孙家生出儿子来,但是我娘家有本事,我其他方面比较强,是不是能补足?
二嘛,表现出强势,什么事都能办,也是在暗示婆家,你们不能欺负我,欺负的时候,你们得考虑考虑后果,我娘家不是普通的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