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袖没有回答,只是反身抱住男人的健硕的腰,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夫君,以前跟着你到处流浪的时候,我的确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安定下来,那该有多好,可是现在,真到了面临选择的时候,我心里却是越发没底了,如果拒绝招安,就等于和朝廷彻底撕破脸皮,虽然你现在自保没有问题,可、可那毕竟是朝廷,若真想出兵,咱们根本招架不住的。”
李红袖声音有些发颤,面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徐庆感受到怀中女人的颤抖,于是收紧双臂,更加用力的将人搂进怀里。
李红袖的脸在徐庆的颈间轻轻蹭了蹭,示意自己无事,然后才接着说道。
“可若是接受招安,就算那个孙大人也愿意保你,但朝廷那么多官员,若是其他人不同意怎么办?孙大人能不能为你顶住压力,还要两说,再者说,就算这一关过了,可被人折了双翼,圈养起来,这样的日子你又怎么过的下去?并且,一旦选择上岸,你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海上了。”
李红袖嗅着那独属于男人的气味,心的位置,只觉被塞的满满的。
徐庆没那么多弯弯肠子,再不济也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很想给怀里的女人一个家,想要一个两人的娃娃……不过,这样一想,也是该为将来好好谋划一番了。
从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觉得活的痛快最重要,至于现在嘛,感受着怀里的温软,他想着,和那个孙青山见一见也行,要是谈不拢,大不了他带着船队去海外找个小岛住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就说了出来:“我就去和那孙青山先见一面,瞧瞧他是个什么打算?”
“这样也好。”
徐庆掂了掂怀里的重量,笑道:“放心,你男人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这世上能拿我脑袋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这话说的可谓狂妄至极,李红袖听了却噗嗤一笑,挥着粉拳捶了捶他:“成日里就知道胡说!”
“哈哈哈哈!”
……
“孙大人,徐老大那边答应见面,只不过地点一事……”
“他不愿意下船?”孙青山问道。
“恩。”李乾明点头:“徐老大说怕咱们耍诈,借此机会扣住他不放。”
崔放嗤笑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样说来,他还不是太蠢嘛。”
李乾明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对于崔放这人,他有时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聪明是够聪明,可就是这人……怎么这么怪呢!
“这个徐老大,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大人曾去白三爷那的消息,他说既然大人去了白三爷那做客,对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放他娘的狗屁!”俞大有破口大骂道:“我看这孙子就是欠收拾!”
一向爱装隐形人的田旌也难得开口:“俞大有,你这好歹注意点,孙大人可是读书人。”
那意思是,你别当着孙大人的面太过分。
俞大有瞪了田旌一眼,心想小样,要你多管闲事!
不过,好歹没有继续骂下去。
“继续和徐老大那边交涉,去他的船上不可能的,叫他不要再想了,他若实在不想上岸来,我们可以另找一处谈判地点。”孙青山淡淡道。
单双方就谈判地点一事,就你来我往足足扯皮了将近一个月,最后才终于定下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地方。
海浪角,这是一个靠近陆地,礁石林立的小岛,二人约定,上岛时,双方可以各带一百随从,至于小岛上的零星住户,清出来就是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小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此处地势较为平整,也没有太多植被覆盖,几乎是一眼可以望到边,并且,除入口之外,海浪角环海的那三面,地势都极为陡峭,海浪汹涌,根本埋伏不了人。
在去之前,孙青山便预感到,这次的结果可能会不尽如人意,而事实也证明,他的预感并没出错。
徐庆也就是徐老大,此人行事张扬,性情傲慢,而且脾气暴躁,无疑就是一颗火雷,好像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崔放因为身体缘故,并未随行,这次谈判,由李乾明随行保护。
“孙大人,您对徐庆此人怎么看?”
孙青山面无表情,口中却吐露杀机:“此人,不能留,必除之。”
这次,李乾明到像松了口气,说道:“也是,这样性格的人,只要留下就是个祸害。”
连一向主张和谈的李乾明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徐庆给人的印象之糟糕。
“好了,回去吧。”孙青山望着无边的大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次谈判,可以说以失败告终,徐庆满嘴狂言,又得寸进尺,一定要他手下之人的编制不说,还妄想将兵器火铳的渠道控制在自己手中,孙青山只要脑子还在,就不可能答应这等脑残要求,保留虚衔,将徐庆手下之人打散编入各个队伍,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
孙青山一路走,一边回想着徐庆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只不过,越是细细琢磨,越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等回到落脚处后,他问李乾明:“你之前得到的消息,这位红袖姑娘对徐庆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其中可有水分?”
李乾明先是一愣,然后答道:“这李红袖乃是徐庆费了好大力气才哄到手的,而且平日里也极为宠爱,据我所知,徐庆自有了她之后,身旁便再无别的女人。”
换个意思就是说,这样的枕头风不厉害,还有什么样的厉害。
“大人,您是察觉出什么了吗?”李乾明问道。
孙青山手指微曲,有节奏的点着:“若是李红袖真对徐庆真有这样的影响力,今日他便不应该是这个态度才对,我们放到她身边的探子,如今还被她带在身边,没被清理掉,就足可以证明,这是个聪明女人,还有之前那封信上,看似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再之后的几次通信过程中,可是再也没有表露出来过……”
李乾明看着孙青山:“大人,你的意思是……”
孙青山也看向李乾明,状若无意的说道:“你说,会不会在徐庆见我们之前,或者见了其他的什么人?”
李乾明眼睛顿时一亮,是了,这样便解释的清,为何徐庆这般不知好歹了,像徐庆这等性情暴躁的武夫,既然能被一个女人影响,自然也可以受其他人的影响。
“回去好好查一查,徐庆再来还浪角前,又去见了谁。”
“属下明白了。”
……
这次谈判虽然没什么实质进展,但能得到这个消息,也不算是做了无用功。
徐庆的周围,到底还有哪些人,是可以左右他决断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李乾明很快便得了消息,徐庆和手下三个队长,均来往甚密,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如今还分不清楚。
徐庆的船队和白三爷不同,白三爷完全是自己拉起来的队伍,船队上所有的人都以他为尊,而且,也只有他能压制住底下那些倭寇和海盗,换个人来根本玩不转,而徐庆,他没有白三爷那份家底,他的名气纯粹是靠玩命打出来的。
除了一部分嫡系人马外,还有另外三股势力,而这些人都是当初投靠徐庆而来,虽然在外也是以他为尊,但实际上,徐庆对另外三部分势力的掌控力,并不是很强。
而这次游说徐庆的人,就是这三股不安分的势力。
第102章 挑拨
“大人, 已经查清楚了,这次挑事之人应是裴行良, 此人祖上商户出身,因被人迫害, 家财散尽,后来他索性心一横, 去借了高利贷, 跑到海上做走私生意, 说起来,这个裴行良还是在一次遇险时, 偶然碰到的徐庆,自此之后,裴行良就一直跟在徐庆身边了。”
“也就是说, 此事全是裴行良挑起的。”孙青山问道。
李乾明点点头:“这样说也没错,裴行良在徐庆团伙之中, 向来是充当智囊军师一类的角色, 不但深得徐庆本人的信任,其他两人也以其马首之瞻, 对徐庆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崔放若有所指的道:“看起来, 这个裴行良似乎不乐意徐庆招安啊。”
“和徐庆不同, 裴行良说到底更像是个商人, 他之所以投靠徐庆,无非是寻个庇佑,免得遭海盗劫掠, 他现在的日子过的好好的,自然是不愿意徐庆答应招安的。”李乾明还算了解一些内情,于是说道。
崔放:“大人,我觉得与其费劲心思再去搭上裴行良,倒不如直接将其除掉的好,只要没了裴行良,不但没人再和徐庆说些什么,而且,其余两个人也闹不起来了。”
李乾明看了崔放一眼,说道:“你想的到是美,可你就不想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是裴行良出事,徐庆会怎么想?就算徐庆本人愚笨看不透这里面的事,可他身边还有个李红袖呢,你就能确定她会站在咱们这边?”
李乾明不是因为恻隐之心,而不去动裴行良,而是在这个关键时期,万一裴行良真的死了,此事的走向会更加不可控,徐庆就像是火药,谁也说不准,到底哪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将其引爆,面对这样一个不能以常理来推断的人,凡事务必要小心为上。
崔放却觉得李乾明太过缩手缩脚,他道:“想要一个人不能说话,有很多种办法,李大人为什么就一定要选择最费力,最麻烦的那一种?”
李乾明:“……”
他觉得这货就是在跟他抬杠。
“崔子元,你真的以为裴行良跟街上的老百姓一样,是你想算计就能算计的?他常年在海上,先不说打入一个探子有多困难,就说他本人,那也是谋算人心的一把好手,你到底哪来的这个信心?”李乾明最瞧不上他的狂劲儿,好像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别人就都是傻子。
崔放面上全无怒色,而是继续说道:“李大人,你曲解我的话中之意了,我这句话的本意是,只要裴行良和徐庆之间有了龌龊,甚至有了猜忌,那徐庆内部就不再是铁板一块。”
接下来的话,不必再明说,李乾明也懂了他的意思,只要让徐庆认为裴行良背叛了他,再对裴行良一方进行挑拨,这样一来,徐庆的势力便被大大分化了,一旦徐庆没了底气,那他的尾巴也就再也翘不起来了。
想到这,李乾明看了崔放一眼,见对方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神棍样,嘴角抽了抽,这人的心肝真是黑透了,这么阴损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如今,他都有些同情被算计的徐庆了。
幸亏,崔子元这小畜生是自己人。
……
“什么!”徐庆怒目而视:“你说裴二他背着我和孙青山有联系?”
“老大,这是小五递来的消息,再没错的,那个孙青山可是给他送了不好东西,听说走的时候,还是裴二爷亲自送下船的,两人说说笑笑,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娘的,这个王八蛋!感情不叫老子和孙青山和谈,这孙子是想要自己捞好处啊,我呸!”徐庆气的额头都冒青筋了:“不行,老子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要亲自去问问这孙子不可!”
三宝敢紧将人拦下来:“诶呦,诶呦,老大,这个时候您可去不得,裴二爷干了这种事,他自个肯定不会承认的啊,他脑袋瓜那么好使,向来只有他蒙人,您去了万一被他骗了可怎么办?”
这话刚出口,三宝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我呸,我呸呸呸!这张破嘴,怎么能当着老大的面这么说,这不是找死吗!
他脑中飞速思索,想着该怎样给自己救场,忽然间眼睛就是一亮。
三宝道:“老大,您想啊,裴二爷既然偷偷和孙青山有来往,那就说明肯定有事要瞒着你啊,现在咱们知道裴二爷有了二心,您要是这么上门一问,不就将咱们自己暴露了吗,这裴二爷肯定就不会继续再有动作了啊,说不定还会反咬老大你一口呢。”
三宝看着徐庆,心中忐忑至极,若是被裴二爷知道是他告的密,那他可就没活路了啊。
徐庆听着这话,深觉有道理,没错啊,老二人向来精的很,自己这么大喇喇的去了,就算他真干了,也会说没有,说不定还会因为这次,把事情做的更隐秘,他能有幸发现一次,谁能保证第二次也能发现。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去!
徐庆打定主意之后,也开始动脑思考,薅着头皮想了又想,还真让他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来。
他不能问裴老二,但他可以去问孙青山啊!孙青山无非就是想把他们招安,可他的势力怎么也比裴老二大,孙青山是绝没可能为了裴老二,反过来得罪自己的,所以,他肯定会据实相告。
徐庆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妙,于是叫三宝退下去,将心腹喊来,开始给孙青山写信。
三宝出了徐庆的门,心扑通扑通,险些要蹦出来,哎呀,这次他能在老大面前立功,还要倚仗好兄弟冒死给他传过来的消息,还有他说给自己的那些分析,他摸摸心口,幸亏自己提前听了兄弟的话,不然今天肯定不能出这样的风头。
三宝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以后自己发达了,肯定不能忘记好兄弟,他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徐庆自觉聪明了一把,心道,老二啊老二,这次我可不会被你坑了,一想到裴老二竟然真敢背叛自己,徐庆心里那把火烧的就更旺了。
孙青山的信回的很快,就像徐老大想的那样,孙青山一丁点都没有提裴行良隐瞒,将裴行良和登州方面的交易,全都说的一清二楚,而且,字里行间还透着一股威胁之意,徐庆你瞧瞧,你不乐意的事可有的是人乐意呢。
徐庆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裴老二,这个裴老二,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
潘白狗看着裴行良问道:“二哥,咱们就这么收了那姓孙的东西,没事吧?”
他心里咋就这么没底呢。
裴行良胜券在握的摇头,呵呵笑道:“只要他孙青山敢送,咱们就敢收,哼哼,这姓孙的到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能查到我的头上,可是他想要用对付徐庆的办法来对付我,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二哥向来是最聪明的,听见二哥这么说,潘白狗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二哥,你接下来打算咋办,兄弟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