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从前在汴京时,那样高不可攀,高高在上之人。
  竟对着眼前二人自称“身份低”?
  二人皆有些不知所措。
  完颜宗廷缓了缓气息,方道:
  “你别多想,此事从长计议。”
  袅袅闻言,只得告辞。
  她想耍赖似的央他应下,但不可!
  连日的相处,完颜宗廷的缜密与细心,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再央求下去,只怕会疑她别有用心。
  袅袅渐行渐远,忽轻叹了一声。
  可自己与完颜宗廷是夫妻啊!果真需得如此小心翼翼去算计么?
  她为此感到不屑又失落。
  袅袅回头看去,莲塘边唯有完颜宗廷与王妃谢菱。
  二人静默对着,又似在说些什么。
  商量是否该让袅袅进宫么?
  袅袅蹙了蹙眉。身为妾室,任人摆布的滋味,可真不自在。
  但她依稀记得,有人说过:
  她可以做自己的主!
  袅袅蓦地顿住脚步,心下又一阵刺痛。
  ………………………………………………
  “你究竟要作甚!”完颜宗廷冷着一张脸,语气也冷。
  炎炎夏日,谢菱只觉拂面的风比严冬还凌厉。
  都说金地寒凉,宋人多有不惯。眼下看来,果然不假。
  她忽轻笑一声:
  “臣妾分明在帮王爷,王爷为何总不领情?”
  他转头看她,神情忽变得**而危险。
  只听他道:
  “帮本王?王妃有心了。”
  完颜宗廷含笑。
  她何止有心?心眼多如针孔,又细又密!
  谢菱摇摇头,垂下眸子:
  “夫妻多年,王爷还是不信臣妾。”
  她近前一步,仰面逼视他:
  “王爷怕是忘了,臣妾是狈。”
  “那本王这头狼,做得可真憋屈!”他亦直直回视。
  谢菱转头一笑,退后一步,道:
  “她进宫,乱的是朱妃阵脚,王爷怕什么?”
  完颜宗廷忽而一怔。
  谢菱笑笑,接着道:
  “如今,她身为王爷侧妃,不过是依附于你身上的蓼丝,连狈也算不上!要捏死她,岂不是太容易了些?”
  完颜宗廷心跳漏了一拍,忽觉周身浸满寒意。
  “有我在,没人能捏死她。”他道,自有一番斩钉截铁,“包括你。王,妃!”
  人事地位皆不同了,如今的完颜宗廷,有底气说这话。
  谢菱掩面一笑,像听了个笑话。
  她道:
  “王爷痴心,臣妾明白。可朱妃,她不明白。”
  此话既出,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在朱妃眼里,袅袅不过是九王府的人质。
  足以威胁朱妃的软肋!
  谢菱接着道:
  “这些年,王爷一直不得重用。好不容易有些战功,又被旁人分得干干净净。焉知,不是朱妃在吹枕边风?”
  朱妃恨透了他们夫妻,几人皆心知肚明。若非她从中作梗,九王府早已如日中天。
  完颜宗廷近前一步,挑起谢菱的下巴:
  “王妃好聪明,倒是本王当局者迷。”
  谢菱偏头含笑:
  “王爷是为情所困,一叶障目!”
  完颜宗廷低头一笑,朝她嘴上一啄:
  “王妃的大道理讲得真好!但别以为,我不知你想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谢菱想让袅袅记起一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调笑令6
 
  谢菱要让袅袅记起。
  记起这个满口谎言的赵廷兰,记起卖国求荣的庶妹谢菱,记起屈辱求存的表姐朱凤英……
  记起靖康之耻,记起她曾经的荣耀。
  她要让她痛苦,要拉那高贵的七姐姐一起下地狱!
  思及此处,谢菱心头有种卑鄙的爽快。
  但完颜宗廷的美梦,琴瑟和谐的美梦,会因此破碎得干干净净!
  谢菱踮起脚,指尖轻点他的鼻尖,瞧着有些俏皮。
  她道:
  “臣妾本就没想瞒王爷,女人的嫉妒心,臣妾不怕你看。”
  “只是,”谢菱又贴近一步,“让她入宫,王爷敢不敢赌?”
  其实,这是份必赢之赌。
  朱妃是定会受威胁的,那意味着权利!
  唯一可输的,是袅袅。
  一个无关紧要,却又让完颜宗廷悬而未决的女人。
  见他不语,谢菱又一圈一圈轻抚他的胡渣。
  忽嗤笑道:
  “还当王爷是有大胸怀之人!不过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她蓦地放开他,冷笑道:
  “好没用!”
  完颜宗廷眸子阴沉。
  在鲁国公府忍辱偷生多年,真要放掉这个机会么?
  为一个女人?
  不值!
  他旋即笑起来,摆出在汴京时的浮浪姿态。
  “王妃,”他道,“本王赌!”
  谢菱莞尔一笑,不见丝毫惊愕。
  她知道,他定会这样选。
  只因眼前之人,是大金九王爷——完颜宗廷。
  再不是鲁国公府的纨绔孙儿赵廷兰。
  他要的,不再是女人,不再是赢得青楼薄幸名。
  而是权力!
  天下之权,生杀之权!
  谢菱端然行一礼,就似狈对着狼:
  “王爷既有决断,臣妾这就去打点。”
  完颜宗廷扯了扯嘴角:
  “有劳王妃。”
  这般言语,相敬如宾。此间的氛围,再没更适合的语调了。
  谢菱转身告辞。
  忽而,完颜宗廷又唤住她:
  “你应记得,我从前讲过,下不为例。”
  谢菱一愣。
  这是从前害死卞大娘子之时,他说的话。那时,还是在鲁国公府呢!
  不想他还记得。
  那时他待她,也不似眼下这般。
  那时死个小妾,尽可以不计较,轻描淡写而过。
  然时过境迁,当年那句“下不为例”,与如今这句的分量,自不可同日而语。
  谢菱的思绪一时被扯得很远。她鼻头一酸,霎时憋了两滴泪。
  “王妃?”完颜宗廷依旧冷语,“有异议?”
  谢菱背身摇摇头。
  她沉住气,道:
  “下不为例,臣妾记得。”
  他待她的那些好,不论真心或是假意,也都“下不为例”了吧!
  谢菱又勉强行了一礼,便趋步而去。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直消失在草木丛中。
  完颜宗廷冷眼看着,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他自己亦是一惊。
  却又叹什么气呢?
  他与谢菱,本就是相互利用,谁也离不开谁。
  利用彼此的头脑,利用彼此的欲望。
  完颜宗廷转身,面向莲塘。
  莲花莲叶随风摆动,自在是自在,却依旧随风而动,受风摆布。
  想来,也并非真自在!
  ………………………………………………
  临安的夏,比金地更闷、更热。但宋人消暑的法子,却花样百出。
  富贵之家,多修筑凉生亭。终日有水自亭檐流下,自成水帘,隔绝热气。
  据传,唐时明皇为杨贵妃所筑的亭子,亦是这般。
  而寻常百姓,多靠买冰取凉。
  陈酿策马行在临安街头,四下多有卖冰人的叫卖声。
  更有年轻的小郎君成群结队,备着游湖去,手中还一面剥莲子一面吃。
  “也不知今日的艄公可稳些?昨日荡得我头疼!”
  “荡就罢了,只不燃起来才好!”
  几位小郎君面面相觑,皆无奈摇头。
  陈酿闻着,渐渐放缓了些。
  一人又道:
  “说来也奇怪,韩将军不是已将金蛮子制住了么?怎还是功亏一篑!”
  另一人剥着莲子,道:
  “你也说了,是火攻,金蛮子还有援兵,哪是好招架的?”
  “到底可惜!”
  “我听闻,”一人压低了声音,“岳飞将军本要去增援,却被陛下以十二道金牌召回!”
  “我亦有所耳闻。”一人附和。
  “这是什么缘故?派出去的兵,岂有召回之理?”
  一人夺过一枝莲蓬,只道:
  “还不是韩将军轴!非提迎回徽、钦二帝一事!这事搁陛下身上能不膈应?韩将军保得一条命,已是不易了!”
  话音未落,一人忙做禁声手势:
  “且胡说呢!不要命了!”
  “是了是了,闲事莫理,咱们且兀自游湖去!”众人又一番附和。
  见他们行远,陈酿才又加速行马。
  那场战争,像是朝廷开的一个玩笑,让许多人都成了笑话。
  身后的侍从驱马跟上来,唤道:
  “陈参军,咱们先上驿馆落脚吧!史副将说了,他接你往新宅子去。”
  陈酿愣然点头,却并不言语。
  临安的宅子,本该是他与七娘的新房!
  可他的新娘,还回得来么?
  他握住袖中的红绣鞋,心下直直发酸。
  若她真不在了,这便是唯一的念想。
  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什么也不给他留下。
  陈酿越发紧握红绣鞋,一时连叹气也不能够。
  复行过几条巷子,他蓦地顿住。
  “参军,不远了,咱们快些行吧!”侍从在身后催促。
  一路上,他早已见惯了陈酿的奇怪反应。
  陈酿沉吟一阵,只道:
  “你先去驿馆,我四下逛逛。”
  侍从有些无奈,只笑笑:
  “参军,史副将等着呢!”
  “让他留下地址,过会子我自去寻。”说罢,他便策马而去。
  唯留侍从一人莫名其妙,只得依言而行。
  临安街上一片喧闹纷纷,虽国破之际,却见出比汴京更繁华的姿态。
  勾栏瓦舍皆仿照汴京而成,飘出丝竹之音,伴随着南戏的吟哦。
  而这些,于此时的陈酿,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朝回行了一阵,忽在一家铺子口顿住。
  铺子飘出熟悉的甜腻与桂花香,是藕粉桂花糕的味道。
  这些点心,七娘是最爱吃的。
  陈酿忽而一怔。
  恍然间,只觉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袖,又撒娇唤一声“酿哥哥,蓼蓼想吃这个”。
  “好,蓼蓼多吃些。”
  陈酿喃喃,似是自语。
  他转过头,身边却空空如也。
  陈酿遂低下头,一声自嘲的笑。
  他翻身下马,朝点心铺子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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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游宫1
 
  刚行入点心铺子,点心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玫瑰膏、莲子酥、芙蓉糕、云丝糖……
  这皆是七娘教陈酿认的。
  当日月下花前,她对着碟碟点心,如数家珍般向他一一道来。
  她一面说一年吃,那几年还小,也不怕胖的。
  谁知罢了,陈酿却让她将适才吃的点心,皆作诗吟咏一番。
  七娘这才悔得肠子都青了!直直耍赖不肯。
  她又噘嘴又跺脚,娇纵得可爱至极!
  思及此处,陈酿忽垂头一笑。
  他正欲开口,习惯似的转向身旁。
  还是空无一人啊……
  陈酿暗自叹息,忽略年光渐远,自己蓦地老了。
  从前,怎未早早觉出她的可爱呢?
  竟荒废了那么些年的时光!
  当年谢诜提亲之时,若一口应下,一切是否都不同了呢?
  她是否还会在他身旁?
  又或者,在某个庭院,等着他归家?
  然后捧上一碟半熟的菜,小脑袋一偏,道一句“酿哥哥且用饭吧”。
  他再不论好坏,如尝珍馐地吃光。
  但这些,如今俱成奢望了!
  陈酿又一声叹息,只觉心头堵了一股酸楚。
  化不开,亦无法驱遣。
  “最后一份藕粉桂花糕!”忽闻店家叫卖。
  陈酿微怔,这才回过神。
  藕粉桂花糕,七娘顶爱吃的。
  他行过去:
  “店家,我要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小娘子冲上来:
  “店家,替我包起来!”
  她轻喘着气,神情急切。看打扮模样,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店家看看二人,有些为难。
  陈酿蹙眉:
  “小娘子,藕粉桂花糕在下已要了。抱歉。”
  那丫头看他一眼,只道:
  “你这个书生,怎生胡诌?藕粉桂花糕分明还在此处,怎是你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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