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后纪事——君莱
时间:2018-06-20 09:21:40

  他一挥手, 命令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早就蓄势待发, 姜钰抿着唇,看向徐砺,杨正祥扭头看着章景明和李迹,吩咐道:“你二人带人护着世子。”
  姜钰眼睛盯着徐砺:“不行, 我不走。”
  咚的一声, 城门发出震耳的声音, 姜钰吓得蹲了下去,章景明扶着她道:“世子,去后面。”
  杨正祥也等着姜钰下命令, 他是知道姜钰在京城时受太子殿下照顾,和太子关系很好,可眼下太子要攻城,他必须守住宁城。
  杨正祥手握腰间佩剑,随时准备带兵杀出去。
  姜钰蹲下去,徐砺看不见她,刚要命令人撤回来,就见十几个人把姜钰围在中间,姜钰正挥手嘶吼:“放石头,放石头。”
  城墙之上巨石滚下,那些跑在前面撞门的兵队慌忙跑了回来。
  徐砺带着大军往后退了数米,宁城门前根本没人,姜钰还在那里疯狂的挥手,石头好像不要钱一样往下砸。
  副将看着城门之上的姜钰,笑着讨好徐砺:“殿下,那晋阳小守将,瞧见殿下神勇,便乱了阵脚。”
  徐砺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是晋阳王世子。”
  副将一愣,再抬头看去,那城墙之上帽子遮了一半脸正竭嘶底里喊着砸死他们的小将军,可不就是昔日京城里,跟在太子殿下身侧,风度翩翩的小世子吗?
  他刚刚竟是没仔细看。
  都说熟人好办事,晋阳王世子在京城四处狐假虎威,仗的可就是太子殿下的势,更有传言说世子是太子殿下的男宠,这昔日的情人见面招呼不打就直接开打,也难怪晋阳王世子情绪失常了。
  副将偷瞥了太子殿下一眼,见他唇角勾起冷酷的笑,眼神凌厉,随时能冲上城墙把晋阳王世子捉下来一般,副将恍然,难怪本来要去惠州,太子殿下突然命长兴侯去镇守惠州,带人往宁城来了,原来是要亲自会会小情人。
  副将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意,拱手道:“殿下,素闻晋阳王世子狡猾,他此刻装疯卖傻,必然是诱敌之策,咱们刚到,还是先观望,从长计议。”
  太子殿下沉默片刻,手握缰绳掉头,副将对众人命令:“殿下有令,撤。”
  乌泱泱的大军前一刻还激情万丈,大有拿下宁城之势,这一刻便撤了,撤的毫无厘头。
  姜钰坐在城墙上,脸颊微红,累的喘气。
  她伸手拿下头盔,扔了好几米远。
  五月的阳光浓烈,空气都带着黏腻,像是能把人烤焦一样,姜钰伸手在脖子上抹了把汗,朝廷大军已经撤了,杨正祥命人清理战场,这一战并无伤亡,但战场却异常混乱。
  城中人心惶惶,生怕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晋阳攻下宁城,虽严令兵将不许伤人,但到底战争伤亡无辜不可避免,杨正祥占领宁城之后便命人守住各个城门,抚慰城中百姓。
  要想真正拿下一座城,不仅是占领空城,更重要的是得到民心。
  此刻姜钰正站在高台之上,给底下密密麻麻的一群百姓洗脑。
  她从开天辟地的远古时代一直说到现在,宁城自古以来就属于晋阳,两地不可分割,当年先祖为了寻求齐国庇佑,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宁城以及宁城百姓打包送给齐国,本以为齐国能善待自己的孩子,然而齐国并没有,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晋阳只好发兵夺回宁城。
  这是顺应天意,你们的先祖就是晋阳人,现在你们的先祖正在向你们招手,拿起你们的武器,捍卫我们的家园。
  她激情万丈,底下的百姓也被激起热血。
  他们也不知怎么的从一开始心中暗暗唾骂晋阳出兵毁了他们的家园,稀里糊涂的变成了顺应天意。
  现在一脑门子都是不能让人再次侵犯宁城。
  宁城是他们的家,拿起武器,保卫家园。
  宁城百姓纷纷回家拿起铁揪钉耙,一群出身底层,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少年愤慨激扬,难怪日子过的这么苦,原来都是朝廷不重视我们,觉得我们是外来户,排挤我们,好好好,你排挤我们,那我们也不要你,我们要重回先祖的怀抱。
  晋阳才是我们的家。
  姜钰的第一场演讲,收获颇丰。
  她召集了一批自愿参军的百姓,约有五百人,当然这些百姓是经过挑选的,还有些老弱病残被她好言好语劝了回去。
  这些新军被她编入队伍,专门负责侦测城中情况,有无可疑人混进来。
  他们都是自幼生长在这里的,对这一片熟的不能再熟,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他们顿觉肩膀上扛下了千万斤重担。
  杨正祥也暗暗佩服自己这个大外甥,当初他攻破宁城,派人去征兵,家家户户要么嘴歪眼斜口吐白沫说人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参军,要么就直接在门前挂了白布,厅上停几口棺材,妇人开始哭天抢地的说家里男人都死光了。
  现在不仅那些嘴歪眼斜口吐白沫的人恢复正常,连死过的人都复活来参军了。
  并且还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参军。
  姜钰被众人簇拥着回到城守府,这里是原宁城城守周鸿宇的府邸,现在已经归姜钰居住了。
  她接过章景明递给她的水,润了有些干燥的喉咙,问道:“今日朝廷的军队来敲了几次门?”
  “今日并未敲门,只有一个小校尉前来骂战,骂完就回去了,世子,要不要出去迎战。”
  朝廷与晋阳的这场持久战最后吃亏的定是晋阳,他们被围在城中,粮草有限,军队人多,靠着百姓的那点子接济,也活不了多久。
  姜钰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这样为难她,真是有些过分了。
  杨正祥蹙眉道:“太子打的怕就是这个主意,把我们困在城中,大外甥,还是打吧。”
  姜钰抿了抿唇,朝廷的军队原本只是两三天来一回,五月初四那天,太子写信约她出去,她拒绝了,这些日子就日日过来骂战。
  半年未见,太子殿下上来就打,她真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也不敢拿宁城冒险。
  京中皇帝接到消息,长兴侯一人带兵镇守惠州,太子殿下带兵去夺宁城了,晋阳王世子姜钰被太子殿下逼的龟缩在城中,相信不久粮草就能耗尽,太子殿下就能重新夺回宁城。
  皇帝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
  良安吉道:“殿下这是向陛下证明他的清白呢,那些外头的人造谣咱们太子殿下与世子有私,太子殿下不辩解,这是要用行动向陛下证明呢。”
  皇帝近些日子一直服食丹药,追求长生不老,以前皇后娘娘还会劝着他,现在也懒的劝,由得贵妃娘娘折腾他。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也有贵妃娘娘瞧着太子殿下不在,想趁机弄死皇帝的原因。
  良安吉心里暗暗叹气,贵妃之心,路人皆知,偏皇帝不知道,觉得服食丹药,身体比从前好。
  他的面色苍白,良安吉坐到这个位子上,自然是聪明人,拉不回陛下,那就只能多说些太子殿下的好话。
  “朕养的儿子,心里自是向着朕的。”
  他手扶着椅子,脸色苍白。
  从前太子殿下在时他还有所顾忌,太子殿下不在,才几个月皇帝就被贵妃寻来的那些美女折腾的精气神都没了。
  重华宫里贵妃坐在椅子上,对二皇子道:“姜菱不能再做你的正妃了。”
  “母妃,阿菱是儿臣的妻子。”
  “可她的父亲造反了,彬儿,你得向你父皇证明,你比你大哥强,你大哥为了个男人昏了头,劝你父皇放走了姜钰,结果姜钰的父亲造反,姜钰回到晋阳就带兵镇守宁城,与太子作对,彬儿,反臣就是反臣,晋阳王是反臣,所以姜钰在京生活了几年,太子殿下处处维护他,他还是要和太子兵戎相见,姜菱也是一样的,她身上留的是晋阳王的血,是反臣的血,她已经不适合做你的王妃了,你喜欢她,便把她养在王府,母妃会另替你选正妃。”
  徐彬冷着脸道:“儿臣不管她父亲是谁,她现在嫁给了儿臣,儿臣是她的丈夫,儿臣就会护着她,母妃最好别打阿菱的主意,不然别怪儿臣不孝。”
  贵妃脸都气白了:“你越发翅膀硬了不听话,母妃也没把她怎么着,她父亲造反,那是造反,她是罪臣之女,没把她押大牢里去,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她肚子若是鼓起来也便罢了,这么久都未有孕,再不处置她,宗亲那里都说不过去。”
  徐彬拱手:“她是儿臣的妻子,该怎么处置,就不劳母妃费心了。”
  徐彬也不看他母妃那怨妇脸,母妃回回叫自己过来就没别的事,日后还是少过来的好。
  
 
第105章 ...
  他回到恭王府, 巧春就跑过来说王妃午膳又没用。
  巧春哭着说:“殿下, 奴婢求您想个法子吧,王妃一直这样, 饭不吃, 背着人掉眼泪,她身子受不住啊。”
  徐彬迈步往姜菱院子去,姜菱不喜欢他,二人成亲后并未圆房, 后来姜钰带着晋阳王府的人离京,剩姜菱一个人,随后晋阳王造反, 姜菱处境尴尬, 徐彬就更不敢逼她圆房了。
  屋内姜菱正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榻上,目光看向外面, 有些呆滞。
  徐彬唤道:“阿菱。”
  她嗯了一声, 半晌才扭头对着徐彬扯了扯嘴角。
  徐彬走过去坐在她的身侧,笑着问她:“在看什么?”
  “闲着无事,看看院中的景色,殿下今日不忙吗?”
  “不忙, 陪陪你, 我让人端了饭来, 你吃一些好不好。”
  姜菱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徐彬哄她:“那也不能不吃啊,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横竖, 也没有人在意我。”
  姜菱下巴抵在膝盖上,徐彬道:“谁说没人在意你......。”
  他正要说他在意,就见姜菱眼泪向下掉,他心里一慌,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阿菱,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御花园的西府海棠开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喜欢吗?东大街河里新添了几个画舫,许多小姑娘都爱往那里去,我前些日子命人在府里搭建了几个戏台子,你喜欢听戏,我把京城最好的戏班子请回来唱给你听,好不好,阿菱,别哭了,你喜欢看什么,我都带你去。”
  姜钰偏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面色平静:“我父王母妃不要我了,父王命人带兵攻破宁城,请奏陛下,让长兄回晋阳,却独独把我留在了这里,王妃都知道病重换长兄回去,我母妃却对我不闻不问,他们都不要我了,独我一个人,刀悬在脖子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她唇色发白,扯着嘴角苦笑,徐彬心疼,看她纤细的身体,想把她抱在怀里,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搂在怀里:“阿菱,我要你,有我在,那把刀不会落下来,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你的长兄也不会不要你,你嫁给我的时候,他还威胁我不能欺负他的宝贝妹妹,他会带人打上门来,他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他也是没办法。”
  “阿菱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没人要呢,能娶你,是我的福气。”
  他手轻轻的拍在姜菱的背上:“阿菱,我从小到大,比不得上面的兄长受父皇重视,比不得下面的弟弟受父皇喜欢,我努力想要得到父皇的认可,却总比上太子皇兄,我处处受挫,唯有你,让我觉得老天有多厚待。”
  他觉得姜菱就是老天赐给他的,他们都是庶出,同病相怜,他和姜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徐砺的营地驻扎在宁城外,和姜钰耗着,姜钰知道他就是吓唬吓唬自己,两军僵持这么久,正经仗没打过一次,却被外面人传的神乎其乎。
  晋阳王世子,料事如神,猜测好太子会带人攻城,一早命投石手准备好,随时待命攻击,城中更是设下多处陷阱,只等着太子的人进来,就一网打尽。
  太子运筹帷幄,知道晋阳王世子在城内设下埋伏,每次都在城门外面诱敌出去。
  总之姜钰与徐砺的这场持久战被外面传的就是一场强与强的碰撞。
  姜钰在宁城内,闲来没事做就给百姓洗洗脑,她能说会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又惯会做好事,扶老爷爷过大街,替被将士欺负了的小姑娘出气,有兵将憋久了,出来骚扰小姑娘,被姜钰捉到了都会当着百姓的面抽鞭子,她在宁城的威望极高,已经好几十个老奶奶瞧见她就拉着她的手要把孙女嫁给她了。
  她性子和善,走在大街上,有那大胆的姑娘还会把手帕往她身上扔,看她懵逼的脸色,那些小姑娘就会兴奋的跳起来。
  姜钰来之前,宁城到处都是百姓哭喊声,百姓更是紧闭房门不敢出屋,姜钰到了这里之后,大白天的,许多腿脚不便的老爷爷都敢跑出来摸两把牌玩了。
  姜钰手里转着毛笔,开始给太子殿下写信:“思郎、念郎、梦郎、忆郎郎不知,郎心似铁,怨妾、恨妾、逼妾、迫妾妾不悔,妾心如初。”
  徐砺的营帐距离宁城并不远,姜钰命李迹把信送过去,李迹本就是徐砺送给姜钰的,现在虽在姜钰身边保护姜钰,仍然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太子营帐。
  徐砺看着姜钰写给自己的信,拳头捶在案桌上。
  他与姜钰在此僵持了两个月,距离姜钰离开京城已经九个月,那个口口声声说过回晋阳看母妃,母妃没病就会立马回京重新投入他怀抱的世子,骗了他。
  明明离得这样近,她却不愿意来见他。
  思郎、念郎、梦郎、忆郎。
  他的世子还是像从前一样嘴甜,会说好话哄人,如果不是宁城城内粮草快要用尽的话,他都要信了她的鬼话。
  他给姜钰回信,写了好几页质问她的话,她生辰前夕,他写信给她让她出来,想替她庆祝生辰,她没有消息。
  至今粮草快没了,才写信说她的心思如初。
  徐砺沉着脸,把那些纸扔进火里,最终只写了两个字,来否?
  他的信短,姜钰给他的回信更短。
  否。
  充当二人信使的李迹这回回去没有再给姜钰带信,姜钰一个人坐在城守府中,盯着面前的城防图叹气。
  章景明神色匆匆的走进来,道:“世子,不好了?”
  姜钰急忙问道:“怎么了?”
  “今日是太子殿下亲自带兵前来,弓箭手不小心,太子殿下被射伤了。”
  姜钰皱眉道:“我不是说了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吗?等太子殿下的人真的攻城再打,怎么还射伤了太子殿下,这弓箭手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这么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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